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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平說道:“所謂五旗幫,其實是5幫海賊,以五色船旗區分,紅旗幫、黑旗幫、白旗幫、藍旗幫和黃旗幫,他們佔據着從廣州外海大嶼山、老萬山,一直到瓊州、安南北部洋麪,稱得上財雄勢大。

不過我們也不是好惹的,我們難以南下珠江口獅子洋、交椅灣,他們也別想過大鵬灣、三門島,時和時鬥,誰也佔不得便宜。”

林鳳自嘲的笑道:“廣州進出外洋的財路都讓人家掌控,有臉說我們不吃虧麼?”

崇文右手摸索肉盤,一個仴姬紅脣貝齒銜着一片鹿肉,喂到他口中。端起酒盞,另一個仴姬給他斟滿酒,含了一口,喂到他口中。

如此香豔,崇文心中大樂,面上卻漫不經心的問道:“他們的首領是誰?”

吳平喝了一口酒,說道:“白旗幫的首領名朱濆,擁海船80餘條,人7千餘,此人手下有兩個領哨洪老四和吳維四,都是悍賊。黑旗幫首領名郭學顯,不過海上都稱他郭婆帶,此人連船上百,殺人越貨,卻雅好讀書,不殺書生。”

林鳳笑道:“據說這混蛋有一條書船,船上都是珍奇秘本,喜歡與人吟詩作對,興許大出海還能和那混蛋詩詞唱和吶。”

崇文不悅的說道:“別,千萬別,我最恨入孃的酸文假醋,我可不願和這賊廝鳥來往。”

吳平說道:“藍旗飄飄,好漢任招,海上天子,不怕康朝。此詩如何?”

崇文笑道:“這都是什麼入孃的亂七八糟的,這就是郭婆帶的詩?”

吳平搖頭道:“這是藍旗幫主烏石二的詩,我還以爲很好吶。”

崇文問道:“這搓鳥又是何方神聖?”

吳平說道:“藍旗幫大多是雷州府人,做安南到大康航道上的無本錢買賣,他有兄弟三個,還有烏石大、烏石三,其餘楊片榮、周添、鄭耀章等,都是入孃的海上悍匪。”

崇文點點頭,摟住兩個仴姬問道:“那黃旗幫又是何人?”

吳平說道:“要說這黃旗幫,最是難纏,他們的幫主叫蔡牽,實在是個奇人。”

崇文來了興趣,吃了一口肉,問道:“他不會也是個詩人吧。”

林鳳笑道:“海賊窩子裡,如何有那許多讀書人。這蔡牽並非粵人,他本是漳浦海下人,家貧賣土蝦仔爲生,哪裡有錢讀書識字。那一日,蔡牽挑着擔子做生意,不小心把腥汁濺到一個鐘姓財主的紡綢褲上,那鍾財主破口大罵,非要讓蔡牽用舌頭舔乾淨。”

崇文臉色漸漸沉下來,不悅的說道:“就算有片許污漬,清洗一下也無妨,算得了什麼,讓人家舔乾淨,實在是欺人太甚,可惡!”

吳平嘆息道:“那蔡牽是個粗暴的性子,忍無可忍,把一筐土蝦仔扣到老鐘頭上,逃亡外洋,下海爲賊了,來年就殺了鍾姓財主,報仇雪恨。”

崇文嘆息道:“若這世道公平些,我們又何必亡命海隅,誰不是被逼的。”

林鳳說道:“雖說我們和蔡牽打生打死非止一次,可我還是有些佩服這賊廝鳥的爲人。他曾經佔據霞關外海北關島做生意,老平陽一帶有個習俗,冬天要大祭媽祖,連唱三天的還冬戲。每年蔡牽都會請戲班到北關島王沙宮唱戲,祭神祈福,好不熱鬧。

蔡牽憐憫沿海的貧苦百姓,每到唱還冬戲的時候,就把船隻首尾相連,從深灣嶴口村一直連接到北關島,形成一道長3裡的跨海大橋,就是爲了請鄉親們看戲,大家同樂。”

崇文一伸大指,讚道:“恩仇必報,好漢子!”

吳平說道:“不過大出海也要小心,蔡牽十分兇暴,不好對付。北關島一帶一直有個傳說,一次蔡牽老婆在船艙之中找不到繡花針,蔡牽找到了,他老婆誇讚老蔡這雙賊眼真好。蔡牽爲匪多年,最忌這個賊字,一怒之下拔刀把他老婆砍了。”

崇文心裡一寒,搖頭嘆息道:“因爲小事就殺髮妻,此人也算涼薄的緊了。”

吳平說道:“蔡牽脾氣來的快去的也快,殺妻之後也後悔了,遍尋頭顱卻不見了,想來是含怒出刀,用力過猛,人頭落入海中。

蔡牽十分悲痛,用黃金鑄了一個金頭鑲在屍身上,這才下葬,葬處就在北關島王沙宮附近海底。現如今,不少鄉間無賴做夢發財,潛入王沙宮海底找尋那個黃金人頭吶。”

崇文嘆息道:“總算是天良未泯。。。想來他現在已經不在北關島了?”

吳平說道:“20餘年前,他被浙江沿海諸衛所敗,南下粵海洋麪投靠了五旗幫,成爲黃旗幫幫主,大致在田洲島、潿洲島一帶。

不過他現在這個老婆呂氏可不時善茬,據說是蔡牽搶的一個石匠老婆,爲人妖冶不說,還狡詐多智,爲蔡牽出謀劃策,十分了得,東海人稱蔡牽媽。”

崇文有些神往的說道:“原來五旗幫都是這等英雄,恨不早和他們結交啊。”

林鳳不滿的說道:“大出海這是什麼話,他們是我們的絆腳石,再英雄也要剷除,如何能結交得。”

崇文沉吟道:“若和他們談談,讓他們加入東海商團,那就不用動刀兵了,豈不是好?”

吳平搖頭說道:“怕不會那麼容易,因爲五旗幫最強的一旗是紅旗幫,鄭氏十分頑固,石頭一般,從不屈人,讓他們進入東海商團那是不可能的。”

崇文點頭道:“我聽說過蒲臺島、濠境、南丫一帶的鄭連昌。”

吳平說道:“鄭連昌死後,其子鄭一繼爲紅旗幫主,其從兄鄭七輔佐,聽說他們爲安南國朝廷效力,發了大財,回到廣州灣成爲了五旗幫之首。”

崇文問道:“如今是鄭一兄弟掌事了?”

林鳳笑道:“若是鄭一掌事,還能談一談,可是鄭一死了,他的老婆鄭一嫂執掌紅旗幫。這婦人十分兇悍,養了個相好張保仔,也是個悍匪。他二人心狠手辣,把五旗幫整治的服服帖帖,好生厲害,想兵不血刃讓他們加入商團,純屬做夢。”

崇文隨口問道:“那老孃們兒有多少船人?”

吳平淡淡說道:“總有3、4百條海船,2萬餘幫衆。”

崇文一口酒差點從口中噴出來,破口大罵道:“你們這些憨蟲賊廝鳥,人家五旗幫有6、7萬之衆,有銃有炮,連船上千。你們這倆半人,還想吞下粵洋!還要拉着我龍王島去送死?!你們痰迷了心竅,我還想留着腦袋多喝幾天酒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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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鳳大聲道:“你連幕府都收拾了,五旗幫算什麼,再兇悍也是賊寇。”

崇文一盞酒潑到他腦袋上,嚇的兩個仴姬尖叫起來,這些康人怎的如此粗魯,一言不合就要廝打。崇文哪管那些,大聲罵道:“混賬賊蟲!7萬悍不畏死的水手,那是賊寇麼,那是一個海上藩國,割據粵海的王侯!在他們面前,幕府這些蠢傢伙算個鳥!”

林鳳抹去臉上的酒水,呆呆的說道:“那就任他們侵佔我們的海域,阻攔我們的買賣,搶光我們的銀子?”

崇文嗤笑一聲:“銀子是入孃的天下人的,誰說都是我們的。”

吳平喝道:“五旗幫欺壓我們饒平幫幾百年了,我就咽不下這口鳥氣,若東海商團不爲我們做主,我們入團做什麼。”

崇文頭搖得像撥浪鼓,說道:“反正你們說破大天,我也不跟你們去送死,龍王島兄弟撿一條命不容易,不能輕易送了,除非團會公開招股,大家一起上。”

林鳳低聲說道:“我聽說龍王島在建一種西洋夾板船,千料大船,兩層炮甲板,可以列28門2千斤重炮,有了這東西,我們怕個鳥的五旗幫。”

崇文嗤笑一聲,罵道:“是阿乾那個賊廝鳥跟你胡說的吧,他在吹牛,沒有的事。”

吳平不滿的說道:“同生死者即兄弟,是團宗不是?你坐看我們粵人吃癟,不管不顧,忒也沒有義氣。”

崇文默默飲了一口酒,良久才說道:“你們容我想一想可好?仴局的麻煩還有很多,哪裡顧得上五旗幫,我們總不能吃着碗裡的看着鍋裡的。”

見崇文語氣緩和下來,林阿鳳高興起來,大聲說道:“這就對了嘛,我們就是海里的鯊羣,有肉要一起上,哪有看着的道理。”

崇文沉思着說道:“不管我們要不要對付五旗幫,是打還是談,靠我們這幾個人終究是不行,還是要靠商團。那五旗幫一樣如此,單他一旗,我們怕他何來,五旗合在一起,就聲勢浩大了,光靠我們終究單薄些。

還有一層,商團本是大家之商團,若人人想吃獨食,還要商團做什麼?

林子大了什麼鳥沒有,這麼多人合力共事,總會有磕碰齟齬,可不能因爲我們不得意他們,就事事存了私心。眼前的例子,你看看幕府,如何互相傾軋拆臺,最後什麼結果?我們萬萬不可學他們,那是自取滅亡。”

兩個饒平大海賊不吱聲了,良久,吳平悵然問道:“唉,就算做了海賊,也由不得自己歡喜,實在是無趣的緊。”他不再糾纏這個話題,轉向崇文問道:“阿乾說的那種夾板船。。。龍王島賣麼?”

崇文咧了咧嘴,說道:“我說了沒、有,你們如何就不肯信我,非要信阿乾那個賊廝鳥。島上船場是在試製炮船,合東、西兩洋所長,那是一天兩天能製成的麼?上百匠人折騰了1年了,現在也沒個影子,你讓我哪裡去賣給你們。”

林鳳並不放棄,逼問道:“若你們有了大夾板船,要第一個賣給我們,不然我們就都要死在五旗幫手裡了。。。現在,咱們先說說2千斤重炮如何?”

崇文大聲哀嚎:“求求你們,饒了我吧,躲到這裡也不放過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