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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康永濟2年11月初8日,獅鼻灘之戰過去3天了,戰場已經清理乾淨。海灘上死傷的毗舍耶人足有2百餘人,當場擒獲了6百餘人,其餘毗舍耶人跑的漫山遍野,不過該抓的、該勸的,也差不多都聚到了蠻村。

沒有捆綁,沒有羈押,沒有看管,與其說是投降,不如說是結盟,只是結盟的方式沒那麼心平氣和,死傷遍野,血流成河。

死者集中安葬在西山墓園,和其他毗舍耶同族埋在一起,真乙姥爲他們的靈魂祈了福,讓新入夥的毗舍耶人頗爲感動。

傷者都收治到了竹田國賴的醫館,稱得上郎中的只有國賴師徒3個人,哪裡忙的過來。好在不少土著老婦自發過來幫忙,傷患算是得到了妥善照料。這些亂七八糟的東番蠻、龍王島衆、諸部毗舍耶和九嶼白蒲延聚到一起,總算有了初步的信任。

葬禮過後,崇文在吊腳樓大院擺下酒宴,召集諸部長老和酋長議事。

代表琉球的有施兗、施亯兄弟;代表東番蠻的是兩個翻譯官,魯佳魯道和磨耶;代表白蒲延九嶼的是浮甲山的彤巴克、尺八塘嶼的按陳老、蘆浦延嶼的伊蘭迪、紅豆嶼的坎索;代表毗舍耶人的是筆架山洛古洛、紅頭嶼放索部龍戈、達悟部索格洛、大目降部的曼尤。

和吊腳樓的歷次宴會一樣,依然是崇文做東,來財牛、吉良貞家、永良比金作陪,八重山隊擔任警衛。不太尋常的是,崇文破例允許舷上飛、沈鬍子和朱難馱3個傢伙旁聽,不過他們上不得席面,和四周的野豬牙混在一起,能聽不能說。

擔任通譯的,還是巴賽族東番蠻磨耶和魯佳魯道,爲了防止翻譯不準,施家兄弟也列席了本次酒宴。

島上都能聽懂的語言是巴賽語,崇文也能說一點,但遠沒有到和人自由交流的地步。倒是八重山語言和巴賽語言接近,真乙姥學的很快,只是她屬貓性,一般不參加這種宴會。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崇文放下酒盞,說道:“在我們大康有句俚語,叫做不打不成交。我們這些人來自天南海北,有些還有幾百年宿怨,這1個月以來,我們打死打生,今日終於坐到一個席面上,可說是不易的緊了。”

放索部的龍戈嘆道:“西山上埋的,大多是我們毗舍耶人。”

崇文淡淡說道:“願他們的靈魂早日跨過彩虹橋,到達大海對面的龍宮。我們,也不能忘記他們,我們的盟好和兄弟情義,是他們用性命換來的,彌足珍貴。

我們每一個人,都有責任修築獅鼻城,不僅是爲了我們,也爲了那些死去的人,爲了他們的親人,我們要讓每一個人都有好日子過。”

筆架山酋長洛古洛依然是一副古井無波的表情,長期嚼檳榔,讓他一嘴黑牙。他忽然問道:“你的獅鼻城,到底是什麼樣子?”

吉良貞家打斷他,說道:“不是大出海的獅鼻城,是大家的獅鼻城。”

洛古洛說道:“好吧,我們的獅鼻城,這個城能改變我們什麼?”

崇文說道:“人爲何要建城?因爲人世險惡,攘奪不休,城可以保護族人,保護財產,儲存物資,只要有了城,任何侵奪都不是容易的事情。幾百年來,毗舍耶人年年入侵白蒲延海,如履平地,龍戈你告訴我們,爲何你們進出九嶼如此容易?”

龍戈笑着說道:“白蒲延人笨的很,他們平時幾乎沒有防備,只要突襲他們,一般都會得手。即使他們有防備,只要在一個地方縱火,他們就都往那個地方涌,別的地方就只剩下老弱婦孺,我們放心劫掠就是。年年如此,回回如此,防不勝防,他們自然就泄氣了。”

紅豆嶼的坎索怒不可遏,激憤的說道:“誰知道你們何時就來了,換做你們拖家帶口守在島上,我們從海上突襲你們,你們也是一樣下場!”

達悟部的索格洛笑道:“你們就是白蒲延海的大傻瓜,任人宰割!”

尺八塘嶼的按陳老站起身,大罵道:“你們是賊!是卑鄙無恥的膽小鬼!你們只能欺侮婦孺老弱,從來就不敢光明正大的戰鬥。”

大目降部的曼尤也站起身來,順手拔出白刃,大笑道:“好啊,今日我們就光明正大的廝殺一場,看看誰纔是無能的鼠輩。”

來財牛一聲斷喝:“都給我坐下!”吊腳樓大院如同響起了一聲獅吼,每個人都感到後心發涼,黑塔巨人神威凜凜,如同洪荒猛獸一般,誰不恐懼。曼尤和按陳老兩腿一軟,一屁股坐在地下,半天心中還砰砰作響。

來財牛掃射了吊腳樓大院一眼,沉聲說道:“敢在大出海座前露刃者死。”

崇文森然說道:“在我的規矩裡,私鬥是死罪,雖然筆架山不是龍王島,也不是東海商團,但是誰因爲私怨持刃相鬥,誰就不是我的兄弟,莫怪我手下無情。”

座中鴉雀無聲,諸蠻股慄,不敢擡頭仰視崇文主從。

停了一下,崇文才繼續說正事:“花老虎龍戈,我且問你,如果島上有城池,有瞭望哨,一旦發現你們接近,就提前示警,百姓都躲到城裡,你們又該如何?”

龍戈搖頭道:“我們從不攻城,那是愚蠢的行爲,祖先用鮮血給我們留下了教訓。南洋廣大,到處都是沒有城牆保護的財富和人口,我們爲何要到城下去送死?”

崇文環視着白蒲延諸豪,緩緩說道:“你們明白了麼?這就是爲何要修築獅鼻城。我們大康還有一句俗話,只有千日做賊,沒有千日防賊的道理,能抵禦賊寇的,只有城牆。”

伊蘭迪嘆道:“我們也曾經建立城牆,終究還是無用。”

曼尤哈哈大笑道:“你那竹柵的城牆,即無法抵禦大木衝撞,也經不起火燒,如何能保護你們的財物。”

一口黑牙的乾瘦酋長洛古洛問道:“大出海,未來的獅鼻城也是竹柵城麼?”

崇文微笑着說道:“當然不是,我要修築一座石頭城,無論什麼樣的大火也無法焚燬,什麼樣的巨木也無法撞塌。你們守在堅城之後,可以肆無忌憚的嘲笑敵人,如果他們敢於向城頭攀爬,只有死路一條。”

達悟部的索格洛神往的說道:“我見過最雄偉的石頭城,就是麻喏巴歇城,那座城就是一個帝國,滿者伯夷帝國,他們稱霸南洋,不可戰勝。”

崇文喝道:“正是如此!我們的獅鼻城,就是一個白蒲延帝國!”

座中一片驚呼,所有人都知道,滿者伯夷是南洋最強大富庶的帝國,難道另一個南洋帝國就要在自己的腳下崛起,這可能麼?

座上諸蠻呼吸急促,爲崇文的雄心壯志頭暈目眩,一時間不知如何是好,他們不知道面前這傢伙是英雄還是瘋子。

崇文繼續說道:“城,是保護族人和財富的所在,所以也是人口密集的所在。人多的地方,就有生意,如果人多又安全,又正好在交通要道,就一定會有大生意。

未來的獅鼻城將是整個白蒲延海最大的市肆,無論是北面還是南面的海商,都會在這裡交易,這裡將是財山貨海,你們將永遠告別窮苦。

爲了保證南來北往的船隻駐泊,我們還要建設巨大的碼頭,包括一眼望不到頭的棧橋和錨地,還有巨大的倉庫區,和四通八達的道路,將來這裡的桅杆會是一片森林。”

第一個從震驚中清醒過來的,是黑齒洛古洛,他高聲說道:“不不不,大出海,僅有城是不夠的,我們毗舍耶人會從海上襲擊貨船,再找一個無人荒島落腳,找不到他們,航路就不會安全,也沒有客商。”

崇文說道:“正是如此,所以除了築城,我們還要建立一支白蒲延艦隊,包括幾隻分艦隊,日夜巡航,保證海路絕對安全。

有了這支艦隊,一年兩度的毗舍耶之難將不復存在,順風南下或者北上的毗舍耶諸部,要麼到獅鼻城交易,換來急需的物資,要麼被我們消滅,人貨不存,劫掠是不要再想了。你們想一想,每年光毗舍耶人的生意,就有多少可做?”

伊蘭迪遲疑的問道:“白蒲延艦隊。。。就靠毗舍耶小舟麼?”

崇文搖頭道:“不,白蒲延艦隊將是一支真正的艦隊,每一分隊由4-5條2百料戰船組成,分隊旗艦是5百料大船,擁有強大的火炮和火銃,足以消滅任何來犯之敵。白蒲延九嶼的艦隊聯合起來,將是橫行南洋的強大力量,豈是毗舍耶小舟能夠相提並論。”

洛古洛激動的問道:“船吶?船從哪裡來?”

崇文大笑道:“當然是你們腳下的獅鼻城船場!我們有東海最好的船匠,最好的炮工,金山衛號都造出來了,幾百料的小船算什麼。”

轟!吊腳樓大院爆發出狂熱的歡呼,想想吧,貧苦的白蒲延九嶼,將擁有一座偉大的城市,和一支強大的艦隊,這是多麼激動人心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