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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出海笑道:“這個大出海就不知了,自古出海爲盜都是殺頭的生意,哪有光天化日張榜募人的,都是拖篙征夫。

薄暮時分,拖着竹篙在街道上行走,漁民聽到竹篙聲,就知道這是海外征夫了。願意出海掙搏命錢的,就跟在竹篙之後,若是漁場淡季,很快就能徵集大隊人手。”

崇文讚道:“厲害。。。只是到了龍王島,他們可就回不去了,豈不是害了他們家人。”

二出海說道:“大出海放心,咱們龍王島是阿媽賊之島,我豈有不知。到了澳口我就跟他們說清楚,願意紮根龍王島的才闔家上船,不願和我們同生共死的,當然也不勉強,讓他們回去就是。不過這只是水手,有些人嘛,就不能太客氣了。”

崇文嘆道:“咱們龍王島確實缺人手,可總不能綁人出海吧。”

二出海大笑道:“我可沒大出海想的精細,綁人出海又如何?若是僅僅招募水手,也就是幾天的事情,可是我一想,咱們龍王島太需要手藝人了。我就派人到岸上打聽各種工匠,白日都摸清楚,到了天黑,我們就乘小船登岸,呼嘯而入,把匠人全家綁走。”

崇文苦笑道:“入孃的,倒也乾脆利索。。。足足兩個月,你綁了多少人?”

二出海說道:“我們綁了幾船的木匠、鐵匠、篾匠、箍桶匠、紙匠、石匠、皮匠、船匠、裁縫、看病先生、織工染工、磚瓦匠、燒窯工等等等等,有用沒用的全讓我擄來了,還有小唱、廚子、馬伕轎伕,教書先生,新來的這些混賬哪知道我龍王島要啥人,反正有手藝的就綁。”

崇文大笑,拍着大腿說道:“都要都要,入孃的,誰說咱龍王島就不要廚子小唱了,那是咱們的家,你不想日日吃飽喝足,對着石頭髮呆吧。”

二出海說道:“我們綁了總有4百餘人,把船塞的滿滿的。後來擄人擄發了性,索性我們潛到鎮海衛城,把火器監製火銃的鐵匠,兵杖監製甲冑的匠人一股腦都擄到了船上。”

崇文笑的前仰後合:“入孃的,你兄長不跟你翻車麼?”

二出海兩手一攤,說道:“他讓我騷擾沿海,正和他意,他爲何責備我?”

衆人皆大笑。

崇文問道:“這些人現在哪裡?”

二出海說道:“都送到龍王島了,還有水手們的家眷。如今的龍王島可不是咱們那時候的樣子,阿謙操船殺人不行,領着大家幹活卻是一把好手。龍王城漸漸起來了,那些賊廝鳥哪裡有過如此好日子,都要爲大出海效死吶。”

崇文搖搖頭,說道:“還是那句話,只有跟我們同生死的,纔是好兄弟,現在他們還不夠格。”

二出海大笑道:“所以這些傢伙叫嚷着要屠了福江島,差點壞了大出海的大事。不過這回我狠狠揍了毛海峰那小子一頓,不管他說什麼都揍了再說。”

崇文責備道:“你也太莽撞了,現在都是東海商團,同生死的兄弟,你怎麼能對自己人下手。”

二出海手伸到後腦撓了撓,說道:“那時誰知道東海商團,也不敢信姓毛的小兒。不過那小子說的像真的一樣,我們也沒有在木場町殺人,只是帶着毛海峰到了平戶,媽祖廟和花世界轉了一大圈,才知道他說的都入孃的是真的。

不過讓我們在平戶城蹲着可呆不住,對大內家的人我實在不放心,我們得到山口城給他幾炮。這些仴人都是欺軟怕硬的性子,你不給他點顏色看,他們就不會乖乖聽話。沒想到船行到鬆島、加唐島海域,忽然遇到大地動,差點送了大家的性命。

多虧我們躲進加唐島一個澳口,那地動引發海嘯,潮頭如山一般,若是在海上,我們必死無疑。等風平浪靜,修好船隻,已經是幾天以後。弟兄們憋了一肚子邪火,正準備一路殺過去,幹翻大內家那些海上小鬼兒,剛到這裡就遇見了你們。”

崇文說道:“你們來的正好,如此咱們的生意纔有勝算。不過還是要先回到平戶再做計較,雖說現在咱們闊了,可是光靠龍王島也幹不成大事,還是要靠商團的力量。”

二出海探詢的看着崇文,問道:“生意到底要怎麼做,如何動用東海商團這麼多的船人。”

崇文站起身,負手看着大海另一面的仴國河山,良久才說道:“我要把仴國變成一個大聚寶盆。。。我們的聚寶盆。”

崇文帶着船隊回到平戶城,走的時候悄無聲息,回來也沒有大張旗鼓。東海商團衆以爲大出海只是回了趟龍王島,沒有人想到他居然在這個時候去了山口城。

下了船,徐海早陪着二出海一干人等奔了花世界,擡着傷勢不輕的來財牛。這些殺才上回匆匆忙忙就走了,還沒來得及找些樂子。崇文只帶着鮎魚仔奔了媽祖廟,他要馬上和幾個團老合計合計,看看如何利用目前的有利態勢。

一回到媽祖廟,首先就看到了樺山資久父子,沒辦法,只能在小客廳先見了他們。樺山資久見面就向崇文行大禮,說道:“在下有負大出海厚望,實在對不起。”

崇文板起臉說道:“你害的不是我,是入孃的你自己,如今琉局張大掌櫃已經從東番打狗港啓航,大舉登陸琉球本島,到時候樺山家恐怕連渣渣都剩不下,如之奈何?”

樺山資久垂淚道:“我坊津水軍也爲龍王島航線出過死力,這次雖然沒有打進琉球,可是也征服了奄美和德之島,3千九州海賊葬身魚腹,琉局不能昧良心侵吞我們的血汗啊。”

崇文冷冷道:“我東海商團只認兄弟,不認外人,飛龍王要對整條航線動手,我又有什麼法子。還有,你欠我的貸款,也到歸還第一期本息的日子了,你不會賴賬不還吧。”

樺山資久淚流不止,傷心的說道:“樺山家雖鄙陋,也不會欠債不還,南征琉球的商貨剛剛在平戶出手,得了白銀30萬兩之巨,樺山家還得起錢。”他從懷中掏出一面滾海龍王旗,雙手捧在崇文面前,說道:“可是大出海殿下如此相逼,對得起這面旗幟麼?”

崇文看了月代頭一會兒,忽然哈哈大笑,笑的前仰後合,差點喘不上氣來。好久才指着樺山義政說道:“快把你父親扶起來,幾句說笑也經受不起,入孃的,半大老頭子,效小兒狀哭哭啼啼麼?”

樺山義政攙起他父親,收好了龍王旗,扶到椅子上坐下來,自己站在身後伺候。鮎魚仔奉上香茗,也站在崇文身後,偷偷衝樺山義政眨了眨眼,兩個少年相視一笑。

崇文好容易才止住了笑,說道:“你這個笨蛋,現在纔敢到平戶來見我,你可真是個傻瓜,再晚一陣子,你那狗屁奄美就真保不住了。”

樺山資久搖頭嘆道:“這次琉球之戰,九州海賊死的太慘,出去幾千,回來只有幾百,一直在坊津糾纏不清,我實在脫不開身。”

崇文看了月代頭一眼,懶得揭穿他的敷衍,他端起茶盞喝了一口,說道:“我這是口渴,沒有逐客的意思。我就跟你說一件事,只要你加入東海商團,就不要怕打敗仗。

商人只看利之大小,不看事之難易。事越難,利就越大,尋常生意我東海商團也看不上。我等乾的就是別人不能爲、不敢爲、不屑爲之事,所以我們從不以敗仗爲恥,我們的羞恥是畏難怕險,有錢不敢掙。”

樺山資久垂首道:“在下明白了,有東海商團的財力船力,所有頑抗早晚會被推倒。在下願入團,納銀20萬兩成爲櫃坊契東,樺山家還要入仴局和琉局,這次就算拼盡全力,也要把仴國和龍王島航線拿下來。”

崇文笑着說道:“你的財力人力都不夠,就不要貪多無厭了。將來琉局和仴局就以奄美大島爲界,以南屬琉局,以北屬仴局,如此你也能保住你的狗屁奄美和德之島。不過既然你要入仴局,就要跟我們再闖一遭琾城了,這次我們和幕府有一筆舊賬要算一算。”

樺山資久頭一縮,顫聲道:“幕府。。。難道商團要和幕府開戰麼?”

崇文看着樺山資久說道:“怎麼,你怕了?你又不是沒跟細川家幹過,不過如此。”

樺山臉色越發蒼白,舔了舔嘴脣才說道:“幕府。。。可是有數萬大軍,商團可有勝算?”

崇文正色道:“你若害怕,沒人強迫你入團。”

樺山義政忽然手捂在嘴上乾咳一聲,樺山資久咬咬牙,說道:“樺山家沒有信不過大出海殿下的道理,我入團,我等和幕府勢不兩立。”

崇文大笑道:“這就對了,只是你實力太弱,怕是難立大功。這武備嘛,還是要大大添置些,正巧龍王島到了一批銃炮。。。”

樺山資久精神一振,說道:“此事大出海早就答應我的,無論如何要賣給我一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