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王連仲還是放出來了。
取保候審。
錢纔在車上打了大概有七八個電話,找了幾乎所有認識的區一級領導,都沒有得到對此事的明確表態。
唯一的直接證據,是瞿白茶身上的指紋和臉上的淤青,但王連仲一口咬定,瞿白茶設計勾引他,然後向他索要錢財,他惱羞成怒打了她,瞿白茶上前撕扯過程中,他才留下了指紋和抓痕。
雙方各執一詞,沒有人證和錄像證明。
唯一能當場確定的犯罪事實是王連仲打了她,但是隻構成輕微傷,其他要等到立案公訴才能判定,按理應該羈押。
但王連仲一方的律師當即提出繳納保證金,取保候審。
經過一番電話博弈,取保成功了。
王連仲在進去不到兩個小時,竟然就被提出來了。
出來的時候,錢才正坐在車上雙手交叉,屏聲養氣,王仲江帶着王連仲一臉微笑的敲了敲他的窗戶。
窗戶降下,是個女孩子,正怒視着他們。
王仲江並不在意,但也不得不夠了夠頭,朝着最裡面的錢纔開口。
“小年輕,別太傲,會遭報應。”
王仲江說着,輕聲笑了笑。
後面的王連仲表情卻沒有剛纔這麼自得,拉了拉他的衣角。
因爲他看到了坐在中間的胡蔚,還擡着手在打電話。
那張臉,看過一次,就絕不會忘。
錢才並未看他,只是拍了拍李廣平,窗戶升起。
車外。
王連仲連忙推着王仲江往前走,一邊低聲道。
“爸…那個就是胡道遠的女兒!”
王仲江聽着臉色變了變,而後又沉默了一陣,好像下定了什麼決心。
“沒事,這小子想擡出胡道遠來壓我,他不會得逞的。”
說罷,拿出手機,凝滯了半天,還是沒有決定好這事應不應該由他的嘴裡傳出去。
如果沒有一個有分量的人講,周家只會覺得是個笑話。
對,應該先拍個照!
王仲江頓時有些後悔,而且此時胡家的女兒已經看到自己,現在去拍照,周家會不會反應不說,胡家自己肯定是得罪死了。
王仲江又嘆了口氣:“算了,胡道遠不一定會幫他的,這件事等等再說。”
王連仲不知所謂,只得跟着王仲江上了車。
臨上車前,眼裡閃過一絲陰狠。
可惜了,今天專門讓老爸帶了人來,想嚇嚇那個女人,讓她知道就算進了派出所,也不是拿她沒辦法。
但錢才居然站在門口給她撐場子。
王連仲最後也沒敢當着警察的面,明裡暗裡的威脅瞿白茶兩句。
…
車裡。
“爸,你聽到了吧,多囂張?”胡蔚有些義憤填膺道。
車裡的兩個女孩聽說了事情的來龍去脈,都深感憤怒,恨不得立馬下車踹王連仲一腳,這種事情,女孩子最是容易共情。
錢才最後也沒有攔住胡蔚打電話,因爲胡蔚已經從關心錢才,變成了拔刀相助。
“就是那個王仲江!”胡蔚高聲道。
此時,車窗徹底關上,車內安靜,電話裡的人聲再次清晰。
“你現在在哪?錢纔在你旁邊嗎?”胡道遠直接問道。
胡蔚一下有些心虛,剛纔她打通電話就噼裡啪啦說了今天事情的始末,但她中間刻意空白的“和錢才一起買電腦”的部分,是瞞不住胡道遠的,只需稍做思考,就知道胡蔚不可能無緣無故的從案發現場一直跟到了公安局。
更何況這件事的受害者還是“一個蔚來超市的女經理”。
錢才也做好了心理準備,只是探手揚了揚,示意胡蔚把電話給他。
“喂,胡叔。”錢才故作自然道,手裡卻做好了隨時把電話拉遠的準備。
胡道遠卻沒有罵他。
“麻煩錢董事長把我女兒送回家,現在。”
簡單明瞭,掛了電話。
留下後座三人面面相覷。
錢才嘆了口氣。
和他想的一樣,人家壓根不想跟自己扯上什麼私人關係,而今天,他也徹底認識到了什麼叫“事上見”,他認爲自己所擁有的能力有一米多長,實際呢?不足十五釐米。
連個王仲江都搞不定。
這事真不是誰有多少錢就能衡量個長短。
要不其他涉及證據的事不說,但今天他這個取保候審,肯定取不出來。
“老李送伱們回去。”錢才握了握胡蔚的手。
“你爸已經發話了,我再留你就是不識擡舉,這事我來處理,聽話。”
胡蔚有些失落的點了點頭,隨後又安慰道:“放心,我回家會跟我爸說清楚的。”
錢才立即搖了搖頭,轉頭盯着胡蔚,認真道。
“別,你這樣是給我們的事添麻煩,你回家什麼也別說,好好陪他吃頓飯,乖一點,事情他已經知曉,他如果不想插手,有一萬個理由。”
胡蔚咬了咬嘴脣,面色有些難過。
“這對她不公平。”
錢才只是搖了搖頭,打開了車門,下車,對着車內溫聲說道。
“回去吧,電腦別拿了,讓閆芍雨幫你帶回寢室,記住,別再提這事,要不這電腦你肯定用不上了,芍雨今天跟着也辛苦了,改天請你吃飯。”
錢才自從想通了胡蔚沒朋友這件事,對閆芍雨也溫和了許多。
閆芍雨卻也沒槓他,只是目光堅定的對着錢才握了握拳。
“加油!錢二狗!”
錢才差點破防。
胡蔚也是笑出了聲,學着閆芍雨的樣子揚了揚粉拳。
“嗯…加油!錢二狗!”
前排的李廣平也忍不住也默默笑了起來。
老闆娘…心地真好,老闆有眼光啊。
“老李,笑什麼呢?錢二狗這個名字很好笑嗎?啊?趕緊走!”
錢才喝完一聲,砰地把門關上。
蝴蝶奔立即原地起飛,揚長而去。
…
“嗯,叫曹亮和廖順義也去,就這樣,我先掛了。”
錢纔看見瞿白茶從裡面簽完字出來,掛下了陳福生的電話。
今天大太陽,瞿白茶身上披着吳迪的外套,還是一副很冷的樣子,抱着胸口,一邊走,一邊身體有些發抖。
她也不是沒有社會經驗,但今天這件事,她越想越後怕,如果沒有老闆,此時的自己也許會孤獨的面對那些耀武揚威的面孔。
連大聲說話的勇氣,恐怕都要等到遠在千里外的家人趕到身邊時纔會有。
錢纔看到她的樣子,也想起了前世自己面對一個大家庭時所產生的那種無力,於是拉開了奧迪車的門,儘量露出了一個溫和的笑容。
“餓了吧?帶你去吃飯。”
瞿白茶驟然擡頭,突然覺得老闆說話的語氣,很像千里外的父親。
她此刻很想念的人。
瞿白茶頓時淚奔,上前抱住了錢才,淚水再也不受控制的洶涌。
這個擁抱無關乎成年人的世界,只是一個小女孩對於壓抑得快要溢出的情緒的一種發泄渴望。
錢才昂了昂頭,給她讓出一些依靠的空間,感受着來自衣領的溼潤,拍了拍她的頭道。
“跟着集團跑,離家這麼遠,辛苦你了。”
頭埋在他胸口的瞿白茶再次抖了起來,嗚嗚的哭着。
錢纔是能共情的,他今天在派出所,從瞿白茶進了派出所之後從頭到尾都沒有哭,卻在警察讓她通知家人時終於有了些啜泣,還堅持使勁搖頭說不要,就看出了她的無助。
成年人了,不能老讓家裡擔心了,有什麼委屈,自己能扛就扛吧。
“謝謝你,董事長。”柔弱的聲線從錢才的胸腔傳來,引起一些共振。
…
錢才讓陳福生帶着律師去找整個樓層住的人收集證據,還好,今天入住的人,此刻也都還在住宿期間沒有走,挺多人都聽到了730房間內的爭吵和女性的求救聲,還有走廊上的尖叫。
他還不得不找了童薇薇。
王仲江的事,恐怕沒有人比她更清楚來龍去脈了,錢才也比較好開口。
童薇薇在電話裡聽完事情始末,當即答應幫忙,但也表示她家要找人干預滬上的事情,恐怕需要時間,她也得想個合適的理由去找她父親。
錢才當然也不可能只有打個電話這麼點手段,只是還待時間發酵。
他得讓王仲江知道,他在滬上那點關係,伸不到手的地方太多了。
……
次日早上九點,在瞿白茶的首肯下,蔚來論壇置頂了一篇新聞稿。
《我司女高管遭遇橫禍,嫌疑人兩小時內被取保》,詳細敘述了滬上仲鼎地產董事長王仲江之子王連仲,夥同蘇州通吉公司總經理劉聞泉哄騙蔚來超市女高管,欲實施強暴未遂的事情始末,並指責王仲江包庇兒子,還在派出所門口路段對受害人高聲謾罵的行爲極端無恥,此事路過的十幾名行人都願意作證。
錢才自行添油加醋了一段王仲江的謾罵,反正跟這種人也不需要講什麼證據,要人證,老子有的是,當天蔚來全體員工都可以從楓林路路過。
而且都聽到了。
並附上了瞿白茶臉部淤青和鎖骨下抓痕的局部照片。
控訴聲淚俱下,言間滿是不平。
僅僅三個小時,引發上萬條熱議,其中一半來自於某集團的技術部。
時至中午,《網易新聞》轉載了帖子內容,還標明瞭鏈接。
下午三點,《搜狐新聞》轉載。
晚上八點,《新浪新聞》轉載。
搜狐張朝陽是錢才委託丁雷幫自己找的,新浪嘛,可能也是跟了一波熱度。
這下一些小網站也開始跟風,受害人有的是,但這種受害人公司出面直接硬鋼一個大公司的名場面可不多,而且這種霸權欺凌的事,可是網友喜聞樂噴的。
錢才坐在辦公桌前一直沒有走,端起茶杯吹了吹,不斷刷新着蔚來論壇那篇置頂的新聞稿。
到達下班時間後,愈演愈烈。
跟帖數終於到達10萬時,錢才把手中茶杯端起,喝了一口。
王仲江,接下我這份來自A股市場的大禮。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