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方的頭像是系統頭像,暱稱也是看似隨意敲打的幾個字母“tt0729”,除了這句話並沒有歷史聊天記錄。
何蠻綠列表裡這樣的好友很多,她平時除了學習的時間基本都用來打工以及想辦法打工。剛升入二中了,被班長動員加了班裡羣以及校園羣,大家都在羣里根據備註添加同學校友。
那段時間新好友爆倉,她除了認識的人,其餘的一縷都沒備註,也沒特意去一個個問。
何蠻綠看着那句話覺得奇怪,這人是怎麼知道自己要租房的?
她問:您哪位?
對方很快回了:校友。
我當然知道你是校友!
何蠻綠懶得再跟他聊下去,放下手機開始整理今天的筆記。
她這重生也沒佔多大便宜,上一世就是這之後不久輟了學,後來打工也沒時間去想學習的事,等她重新拿起書本想要自考時,又被金書峰坑了,腦子裡的知識不僅沒多,時隔多年還忘了不少。
學習到十點半的時候她才合上書去洗漱,躺牀之前看了下手機,那人發了好幾條信息過來。
tt0729:你想租房的話可以找我,A市最低價。
何蠻綠:……
居然是中介!不過這中介什麼時候加上她的?
何蠻綠倒也沒刪,她回了個“好,需要會找您”就徹底下線了。
第二天起來,昨晚加班到凌晨回來的舅媽秦芝正在補覺,金暉很早就去學校早讀了,何蠻綠做了早飯就叼着一塊餅出了門。
金家到學校騎自行車需要二十來分鐘,還沒到校門口老遠就看到了輛閃瞎狗眼的賓利慕尚停在前頭。滿臉煩躁的少年從裡面出來,又走到駕駛座的車窗外說着什麼。
何蠻綠提着車經過時,正好聽到對方的說話聲:“回去告訴她,別再想法噁心我,結果出來後,只要和她的說法對應,什麼都不用做,家裡都會給我一個決斷。”
燕英語氣冷硬,像是在忍耐着什麼,待車開走後,他才轉身往校門走去。
何蠻綠聽得出來那句話多少和燕英後來被趕出家門的事息息相關,立馬加快腳步,她沒多事,看少年過來,還連忙扶着車把往旁邊讓了讓。
有個人影衝過來。
“燕少,最近很高調啊!”
那是個高二生,少有的敢主動接近燕英的勇士。何蠻綠只知道他姓謝,據說在開學時親眼目睹燕英把一個霸凌同學的學長揍得哭爹喊娘後就燃了,拉着這個似乎“上面有人”的新生誓要成立什麼校園凝聚社,以反對校園暴力爲目標……結果當場被燕英擰着衣領甩開兩米遠。
誰知那之後,他反倒是越戰越勇了。
“死開!”
“雖然忠言逆耳,但大哥我說真的,你天天這樣是交不到朋友的!”
“滾。”他終於不耐煩地把又要靠近過來的人踹開,麻利轉動了下露在外面的腳踝,“我說了,不想捱揍就離我遠點兒。”
那人也不尷尬,反而嘆了口氣低頭道:“嗻,不過我發現啊,下次在哪看到不順眼的人,直接把您招過去比什麼強。”
在對方完全變臉之前她就哈哈笑着溜了。
離得不遠,何蠻綠已經將車子鎖好了。
燕英在四班,何蠻綠在三班,同層隔壁班,兩人順路,一左一右往樓上走。
何蠻綠在左,燕英在右。
走了幾個臺階,上邊下來了兩個結伴的男生,是同班同學,他們擡手跟她打招呼:“早啊何蠻綠!”
“早!”她剛應,誰知正對面那男生沒走穩,鞋跟在階梯上滑了下,接着“啊”地一聲,眼看着朝她撲了過來。
一隻手迅速抓住男生的胳膊,穩穩地將人控住。
人雖然沒徹底砸下來,不過男生的半截身子還是難免撐在了何蠻綠肩膀上,左右搖晃着試圖平衡。
何蠻綠伸手要扶住他。
“你壓到她了,能動就趕緊起開!”
何蠻綠:“……”
那兩個男生呆了,還在搖晃的那人當即就掌握了平衡,快速後退一步。
燕英的名號全校幾乎沒人不曉得,那兩人不想惹事兒,道了聲謝便對何蠻綠使了個趕緊回班的眼色匆匆下去了。
何蠻綠知道燕英剛剛那是在幫忙,扭頭正要說點什麼,少年已經低着頭從她眼前竄過去了。
何蠻綠愣了半晌才重新擡起腳步。
下午的時候,班裡出了一場小騷動。
班長袁江和每次大小考都倒數第一的陳亭吵了起來。
自習時間,陳亭倒在桌子上睡大覺,她平時雖然不愛學習,但課堂上老師在時,她多少還是會做做樣子。可她這次膽子肥了,不僅課上睡大覺,居然還打起了鼾,抑揚頓挫,語調悠揚,可見睡得是相當實在。
不巧,當堂的物理老師是出了名的嚴厲,氣得直接將她耳朵擰了起來開訓。
陳亭嚇醒後全程老實聽着,大家本以爲這訓完就過去了,誰知課間兼數學課代表的班長袁江和她槓上了。
他發統一買的習題冊時沒發陳亭的。
起因是拿的習題冊少了一份,袁江當時也沒跟老師報備,就說了句:“陳亭也不學,發了也是當口水墊。”
陳亭聽到後當即要給他一拳,被其他同學及時攔住了。
她氣得直呼氣:“我交了錢,憑什麼不發我?我就算不寫那也該有我的一份!”
對方火上澆油地“嘁”了一聲:“行,下節課回辦公室給你要一份,馬上上課了,趕緊睡你的覺去吧。”
陳亭真的快氣死了:“你他媽再用這種口氣……”
“你剛剛說什麼?!陳亭,噴糞請注意場合!這是學習的地方……”
“我學你媽——”
……
即將打起來的時候老師纔過來,讓袁江以後注意點,便狠狠批評了陳亭的口不擇言,最後才讓袁江去辦公室再拿份習題冊過來給她。
起初何蠻綠沒把這事兒放在心上,直到放學聽到陳亭倚在廊道欄打電話。
“今晚不成,明天再說吧,昨晚搞了個通宵,今天困得跟個死狗似得,就打個盹引一身晦氣,反正我目前又不缺錢,昨晚純屬是賣你的人情……”
本來從她身旁經過的何蠻綠定住了,一動不動地望着她。
陳亭本來以爲是自己擋道了,側了下身子繼續講電話,餘光發現那人還在那兒,以爲是找茬的,舉着手機瞅過去。
“請問……”何蠻綠露出一個諂媚的笑來,“你昨晚通宵是做什麼兼職嗎?”
陳亭一個不甚優雅的白眼翻上去,正要說幹你屁事,對方似乎察覺方纔問的唐突又冒犯,連忙小心翼翼地開了口:“不好意思,我主要是想問,你做的是什麼兼職……能掙多少錢?”
“……”
晚上八點,何蠻綠跟着陳亭到了一傢俬宅,獨棟別墅,帶着一片精心修理的花園。
這是陳亭朋友的家,據她所說,這朋友的奶奶得了阿爾茨海默病,俗稱老年癡呆,每次犯病的時候都要下圍棋,她年輕時癡迷圍棋,還曾經有過當職業棋手的夢想,但身爲家裡的獨生女,後來爲了繼承家產纔不得不放棄這個還沒成型的夢想。
結果老了就成了執念,犯病時把自己當成了十幾歲的少女,嚷嚷着要和人下圍棋,死活還要年輕的女學生當對手,斷斷續續地下,就至少五個小時以上。
找來的女學生要麼下得太差她不滿意,要麼就是各種性格上或者細節上其他的問題。老奶奶如今小孩子脾氣,真遇上滿意的棋友,對方一次下來又受不了那麼長時間陪老人家裝模作樣,來個幾次就不來了。
這家人也都忙得很,後來也沒心思再管這事,基本都是她的孫子——陳亭口中的那朋友,也就是下午和她通電話的人,時常幫忙找些會下棋的同齡人來哄哄自己奶奶。陳亭昨晚是被軟磨硬泡才答應的,她對何蠻綠吐槽了一路:“我就不該在那傢伙面前裝逼說自己會下圍棋,你都不知道他奶奶有多損,不贏棋不睡,贏了還想贏,你故意輸她說沒勁,你發揮實力了她就捂胸口一副血壓上來的樣子說和我下棋太累了,要不是看她一老人家,我真想揍人……不過真沒想到你也會下圍棋,平時除了上課基本都不怎麼見你,剛剛恍惚中還以爲我倆不是一班的。”
那是,基本都在打工和尋找打工的路上。
她記得上一世自己連課間跑腿業務都承接的。
至於圍棋老奶奶這邊的業務,陳亭那朋友也知道這活兒不好乾,出手倒也闊氣,雖然有預料,但還是超出了何蠻綠的想象。
一小時報酬居然有兩千!
如果老太太高興了或是幹得次數多了還有額外獎金,後者數目便看人家心情了。
何蠻綠聽到這數字時恍惚了下,很快又覺得不真實,謹慎地多問了好幾遍。
“不騙你,這錢你也就聽着多,對他們這種人來說都不夠看的!他家缺什麼都不缺錢,咱們學校那個燕英,燕英你知道嗎?如果他家牛逼指數在A市第一,那這家就第二,況且這活傷身又傷心,我還嫌少呢,別說的跟撿來似得!”陳亭說着正準備按門鈴,裡面卻已經有人先一步開了門。
兩個站在門內的少年和兩個站在門外的少女,八目相對。
長髮少年先開了口,他打量了何蠻綠一眼,便笑着對一旁發怔的人道:“英哥,客人已經來了,那我就不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