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所有圍觀羣衆感慨萬分,並津津樂道着散去之後。
烏列跟隨情緒安定下來的小巴多母子,和島上的老警官一起,進入巴多家的小院子。
在更換衣服,安頓停當之後,幾人圍繞沙發落座,烏列向小巴多提出第一個問題。
之前的騷動中,很容易看出小巴多受損的不只是身體,整個人每時每刻都處在狂暴之中,可見理智精神也同樣遭受巨大的破壞。
小巴多眼神迷離,陷入回憶。
“後來的記憶並不很多。只記得我當時在幾個朋友的拉攏介紹下,一時財迷心竅,上了一艘尋寶船,進入了霧區。”
“剛進霧區時,船上每個人都很興奮,覺得肯定能夠打撈起傳說中沉沒王國的寶藏。”
“剛開始的半個小時左右,很平靜,只是霧氣有些濃重,不大容易辨別方向。”
“後來我們聽到從霧氣深處,傳來隱隱約約的歌聲和笑聲。從那時起,整件事情就開始變得不對勁。”
“船上的每個人在聽見聲音之後,漸漸彷彿失去了自我,只是駕着船一個勁地往聲音傳來的方向駛去。”
“越是往前,霧氣就越濃。好像走在棉花裡。”
“飄渺的聲音在我們的前方,始終不遠不近,好像歌聲與笑聲結成的纜繩,在拉着我們的船前進”。
“然後,我們就看見了鬼哭島”。
他的臉上浮現出遏制不住的恐懼,臉龐稍稍變得扭曲。巴多婆婆從旁邊緊緊握住他的手。
他勉強地笑了笑,努力使自己鎮靜下來。
接着說道:“很奇怪,在鬼哭島的周圍,一切都很清晰,一絲霧氣也沒有。”
“只是現在想想,我倒寧肯它同樣包裹在濃霧當中,這樣我就可以把一切當做一場噩夢,而不是清醒地去經歷之後的一切。”
彷彿有無比的痛苦再次向他襲來,他身體不由自主地蜷縮,緊緊攥住了雙手。
“鬼哭島上有人,有很多人。”
他語帶驚恐,“不,不,他們不是人,他們是地獄裡的魔鬼。鬼哭島就是個地獄。”
“我們出現在鬼哭島前的一瞬間,從島上不知建好多久的港口中,便有大船直接開出將我們包圍。”
“岸上護衛着諸多建築羣落的岸炮,沒有任何警告或者預報,直接向我們開火。”
“我們的船被炮火打成碎片,所有的船員都被隨後而來的大船俘虜。”
“之後我們才知道,這只是我們陷入絕望和痛苦地獄的開端。”
“島上的那些巨大建築,其實全部是各種實驗室。”
“人體改造的實驗室。”
小巴多咬着牙關,身體上無數肌肉不受控制地在皮膚之下起伏跳動。
他沒有去管,反而堅持着繼續講述自己的經歷。
“你們見過人的身體活生生被分割開來,每一部分都上天平稱量嗎?”
“在這些實驗室裡,這是每天都在進行的常規研究。”
“那些身穿白大褂,口罩遮臉的實驗人員,會從島上無數的俘虜和奴隸當中,挑選出合適的目標,帶進實驗室中。”
“然後首先會放幹他全身的血液,進行稱重,之後送入某種儀器進行分析。”
“接下來則是鋸掉他的四肢,頭顱,打開頭骨取出腦子。拆掉身上哪怕最微小的每一根骨頭。”
“分門別類,稱重,存放,製成標本進行研究。”
“包括血管都會一根一根全部挑出,成爲實驗研究的材料。”
他的描述讓仔細聆聽的幾人不寒而慄,彷彿看到無數的血液和肢體如同零件,在實驗室中輾轉,研究,然後被無情丟棄。
“然而這些人的遭遇其實已算是幸運。”
正當諸人臉色發青,一陣噁心欲嘔時,小巴多突然話鋒一轉,說出更加可怕的事實。
“在鬼哭島的那些實驗室中,能夠立即死亡,實在是值得謝天謝地的一件事。”
“更可怕的是活着。”
“活着,並眼睜睜看着自己被開膛破腹,肚皮,脂肪,血肉,被切開數道切口,然後用金屬夾子夾住,向兩邊一拉,整片內臟就此暴露出來。”
“在手術檯的束縛下,在無數不知名藥劑的灌注下,你會痛,卻不能動,也不會死。只能看着實驗人員隨意翻弄你的五臟六腑,切片觀察不一而足。”
“然後他們向實驗體的肌肉,心臟,骨髓,乃至大腦中,會注射各種無法想象的藥劑。”
“一切完成之後,再將實驗體的內臟復原,肌肉皮膚縫合,掛上不知何物的點滴藥水,近乎被解剖的實驗體就此活了下來。”
“但活下來往往意味着更多痛苦的延續。”
“在那些注射入身體的藥劑作用下,實驗體的身體很快出現種種改變。”
“有像我一樣,從身體中長出多餘肢體的實驗體。”
“也有在人類器官之外,長出或者被移植了其他動物器官身體的實驗體。”
“我就曾經見過長出翅膀,爪子,尾巴,甚至上身頭顱如公牛一般的實驗體。”
“當然,我自己也沒比他們好很多,八條腿的怪物,比蜘蛛更加醜陋。”
他說到此處,痛苦地閉起眼睛,那些曾在實驗中遭受的痛苦和虐待歷歷在目,再次出現在他的眼前。
巴多婆婆聽着他的講述,眼淚無法遏制,她不能想象自己的兒子究竟遭受了如何的非人虐待。
老警官憤怒地緊咬牙關,將嘴脣牙齒都咬出鮮血。
烏列越是聆聽,面容越是變得冷漠,眼神中陽光不見,唯見愈發幽深的沉暗,在沉暗的深處,無邊的火焰在咆哮,在燃燒,想要衝天而起,燒盡一切。
然後他攤開手掌,放到小巴多眼前,說道:“那麼想必你並不知道他們除了對你的身體進行改造之外,還在你的血肉中埋了這個東西。”
衆人定睛一看,小小的金屬結構,近似橢圓,大小如半個雞蛋。
“這是什麼?是從我身體中取出來的?”小巴多疑惑問道。
“如果我沒有看錯,這個東西,是枚炸彈。埋在你的心臟之中,和你的心跳連接。一旦你的心跳停止,它就會嘭地一下,發生爆炸”。
烏列淡淡說道,語氣之中,卻滿溢着冰冷的憤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