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手勢,沒有命令,像天生就該如此一樣。軍陣中,有亡靈士兵沉默前行,步伐漸大,腳步漸快,從行走變成奔跑,從奔跑變成衝鋒。
在它身後,每隔一段距離,有另一名亡靈士兵沉默跟進,同樣行走,同樣奔跑,同樣向烏列等人發動無聲的衝鋒。
沉默並無聲息,卻是種堅定的力量,死亡也無聲息,卻是致命的威脅。
十數名亡靈士兵們沉默而堅定地,用已死的身軀,發起致命的攻擊,阻攔烏列他們前進的道路。
烏列不需命運感知也知道接下來這些亡靈士兵要表演什麼劇目。
爆炸即是藝術。之前每個衝上來把自己變成怨念炸彈,做自爆襲擊的傢伙全是這副德性。
“全體,注意迴避”,他向其他人大喊道。
轟,火團沖天,果如烏列所料,第一個亡靈士兵在接近十人之處驀然爆炸,炸起沖天火團,碎石泥土混合成一圈巨浪,衝擊着四周的一切。
有烏列的提醒,自爆沒能對衆人造成傷害。亡靈士兵們似也沒有非要炸死幾個的意思。
他們雖然避開爆炸,但與亡靈軍陣,以及狂戰將軍格魯特,和怨靈豔妃黛瑪茉爾之間的距離也變得更遠。
自爆,只是爲了阻敵。
第一發爆炸開始後,剩下的所有怨靈中,以格魯特和黛瑪茉爾爲起始,紛紛開始崩解,身體每一分鐘都在碎裂成更小的碎片,直到完全崩散,變成無數閃爍微粒構成的光團。
這光團就是凝聚它們身軀的怨念。
冰藍的光團是格魯特的仇與殺,粉紅色光團是黛瑪茉爾的極限狂欲,猩紅如血的兩百餘顆光團則是暗血旗軍的一個個士兵。
所有剛與烏列等人對戰的怨靈,除卻以自爆阻擋他們腳步的十數個,其餘所有盡數消失在衆人眼前,變成懸浮空中的明亮光團。
然後彷彿流星一般,光團在靈堂的空間中拉出長長的光帶,投向靈堂深處,通向靈堂地下最深一層的大門。
怨念如星,流光如虹,數百怨靈帶着數百道流光,如在地下架起虹橋。
石門緊閉,卻阻擋不了本就沒有實體的怨靈,光團來到石門之前,並無絲毫停留,投向石門,穿過石門,留下空空如也的靈堂大廳。
阻截烏列等人的亡靈士兵,在光虹穿越石門的剎那,同時自爆,一如歡送舊年的漫天焰火。
衆人面面相覷,不明白這是什麼樣的發展。
然後轉頭看向烏列。
烏列心說我只是負責驅魔的教士,又不是幽靈們肚子裡的蛔蟲,如果有幽靈蛔蟲這種東西的話。
又怎麼可能清楚地瞭解怨靈每一次行動的心思?
但他同樣清楚,即便並不能猜透怨靈們的行事,他依然是這羣人中最有決斷權威的人。
這時,當劇烈的爆炸聲漸漸平靜,靈堂重回本來應有的荒涼與寂寞,不再僅是呢喃的歌聲,清晰地傳入烏列耳中。他的心中驀地一動。
石門背後,此地的下方,地面之下的最後一層靈堂,應該就是事件的一切起源,呢喃歌聲升起的地方。
“從這裡走下去,有兩種可能,第一,我們會見到事件的真相,第二,我們會遇到更加強大的敵人,最有可能的發展是兩種情況合二爲一,強大的敵人正是事件的真相”,烏列走到雄偉的石門前,對衆人說道。
“是否下去,誰要下去,全憑各人自由意志,畢竟剛纔一戰,已差點將我們逼入絕境,再往前行,也許會是更殘酷的敵人,和更渺小的生機”。
衆人沉默。
攸關生死,誰又能毫不猶豫?況且緹娜和數位海軍只不過是遠道而來,剛至法蘭的陌生人。雖是海軍本部的委託,但經歷連番大戰,獲得的情報已足以向上級回報交差,申請更強大也更穩妥的援助。
沒有人能預料的是,這次竟是平日最沒個正經的列文最先挺身站出。
他臉上連着日常從未有人見過,連烏列的記憶中也從未出現過的嚴肅和決絕。
“我一定要下去”,他說道。
“不是爲了什麼任務,或者什麼光鮮堂皇的理由,而是爲我私人的原因,我要下去。所以我的選擇跟大家無關,請大家不要顧忌我的想法”。
他說完走到烏列身邊。
烏列目視向他,眼中帶着詢問的意味。
但列文只是搖了搖頭,眼中透出一絲堅定。我的理由,現在不能說,也不願說,唯一能說的話,就是我一定要進入大門,去親眼看看大門之後的存在。
從他的眼神中,烏列能夠看到,所有人都能夠看到這樣毫不掩飾的決心。
“很有意思,雖然不明白你的理由是什麼,但緹娜和你一樣,也要繼續前進,看看這道石門之下的真相”,在列文表明態度之後,緹娜同樣走到烏列身側,站在石門前,說道。
“而且,緹娜也不想就把這樣的報告傳回海軍呢,那裡面要怎麼寫?寫緹娜連看敵人一眼的勇氣都沒有,就灰溜溜來請求援助嗎?只是想想會被同期那些囂張混蛋肆意恥笑的畫面,緹娜就已經有了打碎他們醜臉的衝動。所以我絕不會在最後一步邁出之前,就因恐懼而後退”。
噗嗤一聲笑聲,一名海軍中尉笑出聲來,帶着自嘲。
“每一天每一天都拼命訓練到超出極限,不就是爲了能夠面對更加強大的敵人。如今敵人就在前方,我卻畏懼得不敢動腳,果然相比力量,我的器量還太過弱小”。
他大步向前,與三人站成一行,用這一步,打破器量的極限。
“說得也是,而且現在想調頭回去,也是不容易”,又一名海軍走了出來,帶着笑容,伸出大拇指,指了指身後,說道:“最接近的出口可在50米的空中,我可沒有能力能在短時間內爬上去,倒不如繼續往下,滿足自己從事件開始就一直未曾減少的好奇”。
理由各自不同,但最終無人後退,無人停留,所有人再次站到烏列身邊,攻略小隊,無人缺席。
“可惡啊,都已經是二十幾三十的中年男人,你們這幫混蛋爲什麼還是這麼天真,你們這樣,讓我這個本該最熱血衝動的年輕人,怎麼把逃跑的話說得出口”,烏列憤怒罵道,卻是一臉陽光燦爛的笑容。
然後趕在緹娜鐵拳砸到之前,緊緊抓住她的拳頭,無恥媚笑道:“我說的二十幾三十的中年人肯定不包括緹娜少校”。
他拍着胸脯,“我向神明保證,緹娜你一定是永遠十八歲的絕對女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