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管中天如約來到了朝中,晏寒天直接將丞相一職給了他。
這空降的一朝丞相,卻讓這方官員,在心裡又開始不住的翻騰了。
而晏寒天,卻拿了一份摺子出來,輕道,“戶部尚書……”
這戶部尚書便是尉遲景仁身邊那劉妃的父親,本來借女兒之勢,劉尚書那可是牛氣沖天,哪個敢不給他面子,可劉妃一死,緊跟着大燕的鐵騎便踏破了國門,他一直小心翼翼地活着,以便再尋時機,一妃好沖天!
家中還有兩個二女兒,他可是一直當后妃培養着,所以,當燕涵襄入宮後,他曾有意無意的想將女兒獻給他妗!
可燕涵襄話裡話外一直在說,這是晏寒天的江山,所以,他小心眼轉着了,想看看形式財說,也就將送女入宮的事給壓了下來。
不過也沒有想到,這前後不到一年的時間,那襄王還真的走了,這擎王當真是不客氣的接了位置跬。
不過誰坐那位置,他倒不想管,他只想再次翻身,所以,見有人大膽的提議,請王爺納妃後,他的一顆心便活了。
前幾日衆人上書選了三家女兒,擎王可沒說不娶!
此時被王爺叫出來,他的一顆心,便提了起來,有一種小小的雀躍,可卻不敢表現出來!
他可記得呢,兵部尚書那一家子可是被他說抄就抄了。
於是繃緊了身子上前一步,道,“擎王……”
“去年,川北兩郡因水災顆粒無收,襄王在的時候,曾下令開倉放糧,併發下振災銀子,以安撫百姓,本王問你,糧放了嗎?銀子發了嗎?”
戶部尚書心下直打鼓,突然有種不大好的預感,在這個時候王爺怎麼想起了這件事,可仍硬着頭皮說道,“回王爺,糧放了銀子也發了。”
“都發了?”
“回王爺,是。”
“啪!”晏寒天手中的摺子瞬間敲在了龍案上。
卻見那摺子從中斷成兩瓣,其中一瓣便落到了劉尚書的腳邊。
劉尚書只撇了一眼,額頭上的冷汗瞬間流了下來。
“王爺饒命……”劉尚書瞬間就跪了下去。
晏寒天滿臉的陰寒,“是襄王好糊弄,還是本王好糊弄?這麼大的數額,你劉章也敢貪?”
劉尚書聽着他聲音不高,還叫着他的名字,可卻覺得自己的心要炸了一樣。
以前攝政王執政,便以鐵血的手腕,整治着朝庭,所以,他們向來是小心意意,即便是做點什麼,也要注意着千萬別碰了攝政王的下限,不然,什麼時候你小命沒了你都不知道!
可當攝政王還政於皇上,皇上雖說有些魄力,可到底還是年輕,他們的膽子就漸漸的大了,又碰上滅國,又遇上災害,頓時覺得這是一個大好的時機,於是……
幾千萬兩的銀子,就被他們給私吞了。
而聽着晏寒天問糧和銀子的事,不只是他劉章尚書嚇破了膽,跟着他的人,此時個個心驚。
“王爺饒命,王爺,下官這就將銀子補上……求王爺饒命……”
然而,晏寒天卻扭頭看向了管中天,“丞相覺得此事應當如何來辦?”
管中天看着坐在龍案旁邊的男人,那睿智的雙眼,心下卻起伏不平,這男人,是在給自己撐場面呢。
上前一步,“王爺,此事牽連甚廣,卻是要些時日方可定奪。”
晏寒天嘴角上揚,將手裡剩下的半本摺子扔了下去,“那好,此事便將於丞相,全全負責。”
管中天點頭,“是,請王爺放心,老臣定不付王爺所託!”
“退朝。”
晏寒天一聲退朝,起身便走。
——
碧瑤扶了陌痕回來,卻見陌痕臉色蒼白,梅素婉方知,他受了傷。
“傷勢重嗎?”
陌痕搖頭,“無礙,屬下已包紮好了。王妃,誠如您所說,那老妖婆當真成了棄子。”
“死了?”
陌痕點頭,“屬下本是想讓她看清事實,可惜,她是鐵了心了,到死也一個字沒有吐。”
所以,陌痕纔會受傷。
“呵呵……”
梅素婉便低低的笑了,看來,是得去會會老朋友了,於是對碧瑤道,“你好好照顧着陌痕……”
“主子,我同您一起去……”碧瑤急忙說道。
“是啊王妃,我這只是皮肉傷,無大礙,還是讓碧瑤跟在您的身邊吧,這樣,屬下也放心……”
梅素婉想了想,對碧瑤道,“那便跟着吧,不過,你給離着淄博不遠的兄弟去個消息,誰不太忙過來配合着陌痕……”
碧瑤應下,便下去準備,而陌痕卻看着梅素婉,“王妃,小心些。”
“嗯,你下去好好休息以……”
陌痕還沒有離開,便見晏寒天走了進來。
“受
傷了?”
陌痕臉色有些窘迫,卻是點了頭。
“能傷你的人應該不多,是大意了還是對手太強?”
“都有。”
“我倒是覺得你大意的程度居多,是不是這一年裡,太消遙了……”
晏寒天的嘴一點不饒人,說的陌痕老臉越發的紅了。
“行了,有臉紅的時間,還不如想想自己怎麼受傷的,下去吧……”
陌痕走後,梅素婉踢了晏寒天一腳,“他自己還不知道怎麼回事啊,要你這般不留面子的說出來?”
“面子?面子再值錢有命值錢嗎?”
晏寒天冷哼一聲。
梅素婉撇撇嘴沒在說什麼,因爲他說的對!
那廂碧瑤回來,手裡捧着一套青色的衣裙。
“你要出去?”晏寒天抱過小丫,看了她一眼。
梅素婉點頭,“嗯,要去會會老朋友,對了,你今天要是不忙好好陪陪小丫,這丫頭可能是要出牙了,這幾天有些鬧……”
“嗯,你小心些。”晏寒天倒是痛快,直接應下了。
梅素婉有些詫異的回頭看他,這些日子她一般外出的時候,他的臉子都很臭,今兒……“呀?”
晏寒天嘴角上揚,“你是爺的女人,爺沒必要天天將你栓在腰上,嘿嘿……”
梅素婉上前一巴掌拍他腦袋上,“看你那德行,爺爺爺爺的,你是誰的爺啊?”
“你這女人……”晏寒天握住了她的手,瞪了她一眼,“爺今兒心情好,不跟你一般見識!小丫,爹爹帶你飛高高去……”
看着那黑色身影抱着孩子出了屋子,梅素婉當真是咬牙,“這男人,越來越沒臉沒皮了。”
一般碧瑤掩嘴偷笑,“主子不也一樣……”
梅素婉瞪了她一下,“皮癢了是吧?”
“癢不癢的,等主子真的閒下來,奴婢再陪您玩!”
“切!”
梅素婉冷呲一聲,主僕二人帶着柳兒便出了門了。
——
尉遲景仁雖受不了家破國亡的恥辱,一條白綾送自己上了西天,可,他的後宮卻還有一大堆人呢!
燕涵襄並沒有難爲她們,便封了尉遲景仁爲壽王,賜了一個皇家以前的別苑當做壽王府,一衆女眷全數般了進去。
喬苒因爲身懷“龍嗣”而成爲最尊貴的女人,如今她誕下了景仁帝的遺腹子,順理成章成了壽王妃。
這壽王府中的人,極爲低調,這大半年來到從不與其它官員往來。
梅素婉主僕仨人來到壽王府前,柳兒上前敲開了門。
“姑娘您找誰?”
開門的老伯倒還算客氣。
“老伯好,我叫柳兒,煩請您與王妃說下,王妃必會見我。”
柳兒?
老伯點了頭後,便關上了門。
不多久,門開了,卻是喬苒親自迎了出來。
“柳兒……”喬苒興勿勿的走出來,可當看到梅素婉的時候,眼裡閃過一抹困惑。
“喬苒,也許我應該告訴你,我,其實叫梅素婉!”
此話一出,喬苒滿臉詫異,可隨後卻露出一絲苦笑,“我早應該想到的,不是嗎?”
梅素婉嘴角掛着一抹淺笑,看着她道,“不請我進去坐坐嗎?”
喬苒目光閃了閃,便道,“進來吧。”
其實,這大半年來,她無時無刻不在尋找着她。
她想,如果有她在身邊,她相信,就算是她想奪回尉遲家的江山,也不是不可能,可,她尋不到她。
如今當她親口證了自己的身份,她的心,莫名的,竟有些寒涼。
“來人,上茶。”
喬苒輕說一句,便沒有再說話。
因爲她不知道要從哪裡開始說。
國破家亡,她不是沒有想過,如果,當日自己沒有受人家的蠱惑,沒有攛掇景仁帝與攝政王爲敵,那麼大燕的鐵騎是不是就不會那麼早的踏破大齊的江山?
每每午夜論回,她都能看到景仁帝懸樑自盡的那一幕,她睡不好,吃不好,自責將她的心佔的滿滿的。
她想找到柳兒,剛剛聽到有個自稱柳兒的姑娘上門,她是想都沒有多想,便迎了出來,可她真的沒有想到,柳兒便是她!
那個傳奇一樣的女人,大燕擎王妃梅素婉!
忽然,她就覺得自己是個傻子。
“聽說你生了下男孩兒?”
梅素婉淡淡的開口。
喬苒點了點頭,“我當真沒有想到,你的身份竟是這樣的高。”
這話中的語氣,喬苒帶上了些許的埋怨。
梅素婉嘴角微挑,隨後看着她道,“事情的發展,超出我的預料,不過,就算當日你我不相識,東齊也挺多還能再挺半年。”
“你是說,由於你的落海,才導致大齊快速被吞?才讓皇上羞愧的自盡?還是說,這一切都是攝政王的錯?”喬苒的眼中帶上了淚。
“喬苒,別把自己想的太高尚,你我若不是同路中人,又怎麼會一拍即合?”
喬苒的臉瞬間變的蒼白,看着梅素婉,她不知是要恨,還是要裝做什麼都沒有發生,還與她談笑風聲?
不管是哪一種,喬苒知道,她做不到!
“我來,一是看看你,二……奉勸你一句,別做他想了。”
說完,梅素婉垂下了頭喝了口茶。
而這時,幾盤點心卻放到了她的身旁,“擎王妃,請用。”
梅素婉擡頭,便見高珊正收回了手。
“你還好嗎?”梅素婉輕輕的問了一句。
聽說景仁帝自盡的那一晚,她哥哥高尉也自殺隨了皇上而去,而她男人徐德……不知怎麼弄的也死了。
後來鐵騎入京,她母家全家慘死在鐵騎之下。
這一點,梅素婉是不相信的。晏家軍的隊伍,向來素質奇高,別說殺老百姓,如果真的看到有人跌倒,估計都可能上前扶一馬,所以,她倒是覺得高家一家子死的蹊蹺。
高珊看了看她,卻無力的笑了一下,“好也好,不好也好,日子還得照常過。”
梅素婉沒再說話,捏起一塊點心,隨後看了看喬苒,卻見她只是垂着頭。
“柳兒,將點心端給壽王妃……”突然,梅素婉張口說了一句。
碧瑤一怔,而柳兒已端着點心盤走到了壽王妃的面前,“壽王妃請用。”
喬苒在梅素婉喚着柳兒的時候,便已擡頭,當看到這個沒什麼特別的丫頭時,便有氣無力的笑了,“原來,她纔是真正的柳兒。”
“嗯,她是冷宮中的丫頭,當日我被尉遲敬所害,扔到了那個吃人不吐骨頭的地方,後收了裡面的幾個奴才。”
梅素婉手中的點心,被她從左手移到了右手,嘴角的笑越來越大了。
柳兒將點心放在桌上,便退了回來。
喬苒卻長長的嘆了一口氣,“當真是同人不同命,我要一個忠心的奴才,卻是那般不易,而擎王妃,似乎對於收買人心,很在行。”
梅素婉輕哼一下,“我用心交人,也從不拿她們當奴才看,這是碧瑤,打小便跟着我,眼看二十年了,她罵我,笑話多,家長便飯,而柳兒,相處的時間當真不長,她將全部的收入給我,只求我交給她的家人,如果放在你的身上,喬苒你自問一下,你會嗎?”
喬苒早已目瞪口呆,“你與奴才打鬧?你給奴才跑腿……”
“不,她們是我的朋友,所以,你想要一個忠心的人,卻只能用些其它手斷,而我,只要我交出一顆心,對我忠心的人,大有人在。”
這話,卻讓喬苒的目光閃了閃。
而高珊只是垂頭立在她的身旁。
梅素婉手指微一用力,手中那塊被她拿了許久的點心,瞬間被她捏的粉碎。
“喬苒,我再說一次,你乖乖的,便可與你的兒子過着平安無憂的一生,如果再動歪心思,就如我手中這下了毒的點心……”
手指一鬆,那齏粉一樣的點心末子,順着手指滑了下來。
喬苒竟是沒有忍住,瞬間站了起來,因爲動作過快,還撞到了桌子角,極狼狽的看着梅素婉。
梅素婉也同樣起了身,只是相比喬苒,卻要從容又坦然許多。
她今天就是來警告她的。
成王敗寇,這是自古以來的定論!
“梅素婉,你怎麼可以如此殘忍!”喬苒的眼中帶上了水汽,“我曾拿一顆真心與你相交,可你呢……”
梅素婉嘴角上揚,“喬苒,你別說的如此高尚,你拿一顆與我相交,可你敢說,若不是我逃的快,我還有命活到今日?”
喬苒瞬間瞪大了眼睛,“你……”
“我的存在,已經威脅到了你!因爲,你怕景仁帝會看到我,更怕有一天,我成了你蹬上後位的最大阻力!”
梅素婉的話,一字一句,敲在了她的心上。
敲的她心砰砰直跳,額角漸漸的現了冷汗。
“我給你三天的時間,將名單交出來,不然,你別怪我不念當日的情份。”
說完,梅素婉扭身離開。
而喬苒卻是一下子跌坐到了椅子上,手緊緊的抓着高珊。
“她是妖精還是魔鬼,爲何她什麼都知道,高珊,你告訴我,她怎麼會知道?”
“王妃,你莫要被她嚇到,以奴婢之見,她不過是在裝腔做勢罷了。”
“可,她怎麼會知道這點心……”喬苒知道高珊恨梅素婉,想喝她的血吃她的肉,茶水先奉上後又端上點心,似乎很正常,可她卻知道,高珊不可能放過這麼好的機會。
可,她卻沒有想到,梅素婉
竟然識破了。
更想不到的是,她竟然說給她三天的時間交出名單?
名單?
她怎麼可能將名單交出去?
那些都是她還是才人的時候,便跟着她的官員!
“依奴婢之見,王妃,咱們不如……”高珊對她耳語幾句。
便見喬苒狠狠的捏了捏拳頭,手背上的青筋都露了出來,足見她對這提議有多動心!
可她卻看着高珊道,“能行嗎?”
高珊眼中閃過濃濃的恨意,“銀子王妃有的事,重金之下必有勇夫!”
喬苒緊緊的抿着雙脣,雙眼閃着精光,只是喘口氣的工夫,便對高珊道,“這事,你親自去辦!”
高珊點頭,“王妃放心便是了。”
看着高珊離去的身影,喬苒的心卻閃了一下,“珊,我也是不得以的,真的。”
低頭看了看自己的右手,隨後又瞬間捏緊,臉色變的有些白,隨後起身,大聲道,“來人來人,打水,本妃要沐浴!”
——
梅素婉三人離開壽王府,嘴角輕挑,看着柳兒道,“你上車先回宮,王爺要問,你便告訴王爺,本妃想捉只老鼠玩玩。”
柳兒點頭,便上了馬車,撩開車簾,又哪裡還有王妃與碧瑤的身影。
碧瑤道,“主子,你是不是覺得那壽王妃定會出幺蛾子?”
“她不會因爲我的幾句話,就將名單交出來的,那樣,那些人也早棄了她,還跟個屁!不過,即便是幺蛾子……也是那可憐的高珊提出來的。唉,當日我將高珊送給了她,卻沒有想到,一家子都遭了她的毒手。”
當日若非她嚷嚷沒有忠心的奴才,她又覺得利用了她,便想幫她一把,送一對奴才給她,也不會怎麼樣,卻沒有想到,一年的時間而以,高珊的身邊再無親人了。
這麼一想,梅素婉卻是怔了一下,“不對,這女人的背手,還有一個人。”
“怎麼說?”碧瑤問了一句。
“她手裡捏着的名單可以幫她處理外面的事,可是宮裡……高尉這人,我接觸過,他不可能自殺的……”
因爲高尉雖忠心於景仁帝,可他的心裡還有家人。
爲了家人,他也不可能自殺,再說自殺,何以要等到晚上……
所以,在喬苒的背後還有一隻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