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五章 香穿客袖寒花舊

在黃岩道人與白素的修煉之間,兩日時光,便是轉瞬即逝。

盤蛇山中,悠揚肅穆的鐘聲響起,伴隨着這鐘聲,無數的妖靈們,也是聚攏到了山前。

一座由一整塊巨石雕琢而成的千丈大小的石碑,便是於無聲無息之間,也是在盤蛇山中立了起來,出現在無數生靈的眼中。

石碑之上的,銘刻的是這一戰中所有戰死者的名姓。

“哀草枯枯兮,祭於薄觴。”

“生死勇烈兮,傳於日光。”

……

“俯仰無愧兮,歸於玄黃。”

“長生顧顧兮,同我甲裳。”

……

石碑的面前,佘鈺頭頂長蛇吞月平天冠,着一身的冕服,冕服之上,用銀色的細線,秀出一道一道的符文,其間有日月星辰,風林火山,毛羽鱗鬣十二種章紋。

稍稍被風一吹拂,十二章紋搖動之間,便是無窮的威嚴厚重之感傳開,讓這盤蛇山中的山風,都彷彿是在這威嚴厚重之下,慢了下來一般。

其身旁,青衣的少女,也同樣是腰間懸着一杯青玉盤蛇印,着一身的冕服,小臉之上,滿滿都是嚴肅,其冕服之上,繡的卻是龍、山、華蟲、火、宗彝等九種章紋。

這青衣的少女背後,便是朋蛇長老,黃岩道人,還有白素三人,一字排開。

黃岩道人與白素,雖然已經是被佘鈺廢除了修爲,正在重修,但這一件事,在整個盤蛇山中,除了他們自己以及佘鈺、朋蛇長老四人之外,卻是沒有第五個人知曉,便是青鱗,對此事都是分毫不知。

故此,在盤蛇山無數生靈的眼中,黃岩道人與白素,依舊是那高高在上的不朽金仙,雖然這兩人身上的氣機,還有些虛浮,其面色,也是有些蒼白,但山中無數生靈眼中,也只當兩人所表現出來的虛弱,是大戰之後的遺症,以及是兩人爲戰死的英靈而憂傷之故罷了。

三千天蛇兵,也同樣是沉默不語的,排成整齊的陣列,各自披甲持矛,站在這巨碑面前,肅殺的氣氛,也便是在秘密如林的戈矛之間,擴散開去,讓這盤蛇山中因爲數量太多而有些騷動的無數小妖,剎那之間,便都是安靜肅穆了起來。

在山中無數妖靈,都是對着這巨大的石碑稽首爲禮之後,佘鈺雙手一張,便是打開了一張帛書,隨後,古老的歌謠,也便是從佘鈺的口中,唸誦而出。

隨着佘鈺口中的歌聲唱起,佘鈺雙手當中的帛書上,也是有絲絲縷縷的火焰生成,捲成一團一團,在這帛書上,開始燃燒起來。

帛書之上記錄的歌謠,佘鈺每唱出一句,那火焰,便也是從帛書上對應的位置燒過,將帛書上的文字圖案,都是化去。

……

幾乎是同時,在盤蛇山中,開始了那戰死者的祭禮的時候,東海水宮當中,也同樣是有着一模一樣的,古老而又蒼涼的歌謠響起。

“竭誠頂禮兮,感念上蒼。”

……

“逝者魂歸兮,浴水湯湯。”

……

在水宮無數甲士的目光當中,東海龍君站在最高處,一邊敲擊着鼓點,一邊唱着古老的歌謠。

在歸元青等人的棺槨,已經停滿了七日之後,水宮當中,也同樣是爲這一十六位不朽金仙,舉行了祭禮。

一十六具硃紅色的棺槨之下,都墊滿了火石,只要稍稍有一點火星,這無數的火石,便是會燃燒起來,將那地火神木製成的棺槨,連同棺槨當中十六位不朽金仙的屍骨,都化作灰燼。

火祭,自祖龍以來,龍宮當中的祭禮,便是一直如此——龍族隕落之人,能夠找回屍身的,都是會將那屍身投入到烈火當中,化爲灰燼,塵歸塵,土歸土,不留絲毫的遺骨。

修行之人,修行所得,皆來自於天地,同樣,在他們隕落之後,自然也是將一切,都還與天地。

當然,這其中還有一個原因,便是龍族爲了避免日後龍族衰落,甚至於滅亡之後,無力看顧族人遺骨,導致族人遺骨受他人褻瀆,從而做出來的一個決定。

古老的歌謠,伴隨着強勁的鼓點,在水宮當中飄散,水宮士卒那原本滴落到了極限的士氣,也便是隨着鼓點一起,伴隨着那歌謠,一點一點的重新攀升起來。

水宮大軍的士氣,在被佘鈺鎖絕天門之時,便是徹底被摧毀,縱然水宮大軍在東海龍君迴歸之後,已經是徹徹底底的換了一批,但那千萬潰軍,所帶來的負面的情緒,卻是一直不曾消除。

而在現在,在這古老的歌謠再一次響起的時候,這些新來的水宮大軍,也終於是拜託了之前那潰軍所帶來的負面影響,那崩潰的士氣,也是隨着那鼓點,重新凝聚起來,蓬勃的軍氣,也是一點一點的瀰漫開來。

“乾坤萬世兮日月星光。”

“重披甲衣兮再振禮綱。”

……

強勁的鼓點,猛然一頓,而東海龍君口中那古老的歌謠,也是就此停歇。

“點火!”整整五個呼吸之後,東海龍君纔是長出了一口氣,遙遙舉起雙手。

而後有甲士持了火炬,站到了那一十六具棺槨面前,隨着東海龍君雙手落下,那一十六具棺槨底下的火石,也是在火炬的引動下,劇烈燃燒起來。

那地火神木製成的棺槨之上,也同樣是有火星出現,然後在剎那間連成一片。

四周無數水宮大軍的雙眼當中,在此時,也是有火光出現,印照着那棺槨之上的大火,交相成輝。

熾烈的大火,整整燃燒了兩個時辰,纔是將那地火神木製成的棺槨,以及棺槨當中的一十六具不朽金仙的遺骨,都化作了灰燼。

而在這火焰熄滅的時候,東海龍君雙眼當中倒影的火光,也是隨之熄滅,一道微不可見的失望之色,在東海龍君的雙眼當中,一閃即逝——便是到了此時,敖鈞這個最該出現的人,依舊是不曾出現!

這一十六位不朽金仙,真要算起來,都是敖鈞的下屬,而他們的隕亡,=從某種意義上講,都是因爲敖鈞而死——四神將起兵攻伐盤蛇山,除了爲敖破冰復仇之外,同樣是想要爲敖鈞徹底除去白素這個大敵。

“真是,荒唐至斯,怯懦之斯。”而現在,這一十六位不朽金仙,已經是徹底的化作了灰燼,融化到這無限碧波當中,而敖鈞,卻依舊是躲着不曾出現,這讓東海龍君心中,對這位龍宮十殿下的觀感,卻是越發的惡劣了!

“憑你,也想繼承龍宮大統?”

“只要本君還活着,便絕對不可能!”看着這火焰熄滅,看着那一十六位不朽金仙的所化的灰燼,都是被熱氣捲起,飄飛開來,融化到無限的碧波之中,東海龍君的目光,也是徹底的冷了下來。

敖鈞的性情,他早就知曉,但他卻絲毫沒有想到,便縱然是已經在東海歷練了萬年,其心性,竟是沒有絲毫增長的模樣!

等到有禮官捧着靈牌過來,然後用那棺槨餘下的灰燼,做成墨水,在靈牌上寫上了這一十六位不朽金仙的名號,再由甲士護送着,將這靈牌,都送到祭奠的大殿當中之後,這古老的祭禮,便算是就此結束,而東海龍君的目光,也是徹底化作一片森寒!

“還沒找到這位十殿下嗎?”等到參加這祭禮的衆人都是散開了之後,東海龍君纔是將諸位不朽金仙們都喚了回來,道。

“還不曾!”數十位不朽金仙們,也是面面相覷,誰也不知道,這位十殿下,到底躲在了什麼地方。

自赤應修迎回那十六位不朽金仙的遺骨之後,已經整整七日,這七日裡,整個東海,都幾乎是被他們翻了個底朝天,但這位敖鈞殿下,卻也依舊是不見蹤影,連絲毫的音訊,都沒有。

若不是因爲龍宮當中的命牌,還清楚明白的顯示着這位敖鈞殿下此時正安然無恙的話,諸位不朽金仙們,只怕都會認爲這位敖鈞殿下,已經是隕落在了盤蛇山中,屍骨無存。

“敖迎風那邊,可有什麼動靜?”見這些不朽金仙面上的神色,東海龍君也不由得是有些頭痛,他從龍宮回返之時,便是答應了龍母,定然是要將敖鈞安然無事的送回龍宮,但現在已經七日過去,他卻是連敖鈞的蹤跡,都還沒有找到。

……

而盤蛇山中的祭禮,在此時,也是到了尾聲。

巨大的石碑之下,熊熊的火焰燃起,而佘鈺手中的帛書之上,也早已是化作了一片空白,沒有絲毫的文字圖案。

將帛書合攏之後,佘鈺便是伸手一拋,那帛書,便是落到了那熊熊的火焰當中,頃刻之間,那熊熊的火焰之上,便是有無數的青煙升起,將那巨大的石碑,籠罩起來。

青煙當中,有無數生靈的模樣,隱隱約約的在其間顯露出來。

片刻之後,等到那青煙散去,佘鈺纔是揮了揮手,示意這祭禮已經結束,衆生靈,此時也是可以回去了。

“陛下,某有一事不解!”便在這祭禮結束,盤蛇山中無數生靈,快要散去的時候,山中僅存的兩百餘位長生天仙當中,便是有一人站了出來,對着佘鈺稽首一禮之後,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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