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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和尚面容霎時變得慘白如霜。
“大人,這是僞造的,這一定是僞造的。”
吳掌櫃也附和道:“是啊,這肯定是僞造的!”
徐貫冷冷掃視了他們一眼道:“你們連這份手書的內容都還沒看,就張口說這份手書是僞造的,真當本官是好欺瞞的嗎!”
謝慎則是冷冷注視着事態的發展。
在大明中後期,因爲寺廟土地可以免交稅款,不少大地主豪紳就把家族土地掛靠在寺廟名下,以此逃避賦稅。但這種家族往往是沒有任何族人有功名的,因爲只要家中有讀書人考取功名,同樣可以免除稅賦,不需要多此一舉。
像燭湖孫氏、上塘王氏、四門謝氏這樣的大家族,族中有不少有功名的讀書人,故而他們是絕對可以免除稅賦的。倒是吳掌櫃、譚芳這樣的豪商巨賈因爲沒有功名,只能找慈雲寺合作。
像這種把田畝掛靠到寺廟以求免除稅賦的事情,在明朝後期屢見不鮮,也基本是民不舉官不究。但在弘治朝,這絕對是一件足以轟動地方的大案了。
要知道,無論是譚芳還是吳掌櫃,都是靠着經商起家,積累了大量的原始財富。
譚芳更是被李廣收爲養子,而李廣是出了名的大貪宦,能夠讓李太監看對了眼的人,不說富可敵國,也得是家財萬貫。
這樣的商賈暴富之後最想做的便是收購兼併很多農戶的田畝。
士農工商,商賈排在最末等。
既然已經從了賤業經商,讀書考功名是不用想了。現在還沒到明末,賣官鬻爵是不可能的。至於這排在第二等的農,就成了所有豪商巨賈的目標。
買地什麼的不需要別的,只需要銀子。只要銀子給足了,田畝就能變更到這些豪商巨賈收下。要知道自給自足的小農經濟是十分脆弱的,一旦有什麼天災人禍,最先倒黴破產的就是那些沒有什麼抗災能力的農戶。
久而久之,這些豪商巨賈手中便囤積了大量的土地,完成了豪商到大地主的轉變。
所以在大明朝,大地主的身份往往不是獨立的,往往兼着另外一層身份。要麼是豪商巨賈,要麼是致仕的士紳階層。
人心都是貪婪的,商賈自然更是如此。
有了大片的田畝他們尚不滿意,還要想方設法的逃避繳稅。
可以說大明朝後期收不上稅,很大原因就是這種默認的避稅方式。反正坑的是朱家皇帝,這些士紳階層也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謝慎苦修明朝歷史,自然也對這種行爲深惡痛絕。只是他實在想不到這樣的事情竟然真的會讓他碰到,還出現在仇人冤家身上。
當真是應了那句話,不是冤家不聚首!
徐貫爲官剛正不阿,見到了這種事情自然也是不打算姑息。
只見他一拍驚堂木,厲聲道:“吳成、譚芳你二人爲逃繳朝廷稅賦,與慈雲寺勾結,謊將田畝掛靠在慈雲寺名下,實是天理難容。來人啊,先與本官把二人各責打六十大板!至於慈雲寺掌管地契田契的這些僧人,爲他人逃繳賦稅端是可惡。將這幾名和尚亦責打六十大板!譚府的三名惡奴雖是奉命行事,但亦是兇行,各責罰三十板!”
這些衙役都是吳縣令的心腹,紛紛望向吳縣令。
“愣着幹什麼,徐大人有命,還不遵命行刑!”
事到如今,吳縣令也管不了這麼多了。本着死道友不死貧道的心態,他只能毫無理由的服從徐貫的判罰。若是他替譚芳說話,沒準連自己都得搭進去。
反正下令杖責譚芳的是徐貫,冤有頭債有主,便是李太監真的追究起來,也會去找老匹夫徐貫而不是自己。
那些衙役得到了吳縣令的首肯,自然不會再猶豫,吳掌櫃和幾名和尚以及三名惡奴本就跪在堂下,直接被衙役踢翻在地。那譚芳更是慘,本還端然坐在椅子上,現在卻被兩名衙役架了起來,像拖死狗一樣拖到了堂下。
數人依次排開趴在堂下,還沒來得及呼救就聽得板子呼嘯砸下。
“哎呦,疼煞某也,疼煞某也。”
譚芳整日養尊處優何曾受過如此痛處,當即痛呼出聲。
吳掌櫃也是嬌皮嫩肉,被兩名衙役打的哭爹喊娘。倒是幾名和尚和三名惡僕只發出了幾聲悶哼,稍稍保全了體面。
“徐大人,你不能打我,我乾爹是李廣!”
轉瞬間已經打了二十多板子,那譚芳吃痛之下竟然昏招迭出,搬出了李廣。
李太監在京師本就是臭名昭著,作爲工部左侍郎的徐貫如何能不知?譚芳不提李廣還好,他這麼一說,徐貫更是冷笑道:“李太監嗎?難道這法子也是他教給你嗎?”
譚芳這次意識到自己失言了,連忙閉口不提。
徐貫冷冷道:“你和那吳成還設計擄掠謝家婢女,雖然未遂但依然可惡。”
稍頓了頓,徐貫接着說道:“兩罪並罰,再給此二人加罰二十板子!”
這便是八十大板,便是身材壯碩的漢子都不一定能夠捱得下來。要知道普通縣衙的板子雖然是毛竹大板,比不得廷杖,但若是實打五六十板就能要人性命。
譚芳和吳成嚇得面如死灰,連忙向徐貫求情,表示願意將這些年欠繳的賦稅悉數補上。
可徐貫眼裡揉不得沙子,表示欠繳的稅賦得補交,這責罰也不能免!
三十板打完,三名譚府惡僕還勉強能站起。六十板打完,那幾名和尚已經是半死不活。譚芳和吳掌櫃卻仍不能逃出昇天,被毛竹大板責打的七葷八素,險些昏死過去。
謝慎心道這慈雲寺主持重病在身逃過一劫,不然以他的年紀被杖斃在縣衙都有可能。
他的性格最是護短,自家婢女被人當街劫掠,是絕不能忍的。
現在譚芳和吳掌櫃都被大明律法嚴懲,謝慎自然十分欣喜。至於被帶出來的慈雲寺衆和尚,謝慎只能說一句咎由自取了。
八十大板打完,譚芳已經昏死過去,吳掌櫃也是奄奄一息。
徐貫冷眼旁觀,見吳縣令面如死灰,便朗聲問道:“本官這麼判罰,不知吳縣令以爲可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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