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把短劍重約六七斤,長約五十釐米,厚一點五釐米,寬三釐米,劍尖呈三角形,雖然表面略略有點鏽斑,但劍身上鋼紋依舊細密均勻,李延慶能分辨出鋼鐵好壞,這並竟然用極好的上品真鋼打造,代表了宋朝最高的冶煉水平。
李延慶的眼睛漸漸亮了起來,他似乎想到什麼,連忙用袖子在劍脊上擦了擦,果然露出了一行細細的刻字,劍士營軍用。
李延慶心中頓時有些激動,這把劍竟然就是大宋赫赫有名的厚脊短身劍,宋軍劍士營的專用戰劍。
漢唐是刀的天下,但到了宋朝,劍又重新復興了,一方面是宋軍缺馬,對適合劈砍的刀需求量不大。
但更重要是宋朝進入了重甲時代,契丹人得到幽州後,學到了高明的冶鐵技術,同時生鐵產量猛增,他們打造出來的盔甲和宋軍已經沒有區別了。
加之他們幾乎都是騎兵,用戰刀基本上砍不斷敵軍的盔甲,只有用劍刺,可以穿透過盔甲上的甲片縫隙,刺傷或者刺死敵人,這就是宋朝開始大量使用槍和劍的主要原因。
而厚脊短身劍便是宋朝最有名的戰劍,南宋滅亡後幾乎被蒙軍銷燬殆盡,後世已經看不到了,李延慶曾在一幅宋畫上看見過它的圖形,既可以刺,也可以砍,甚至還可以像鞭鐗一樣作爲打擊武器,非常實用。
這種劍士專用戰劍在縣裡的刀劍鋪中根本買不到,沒想到他居然在一個農戶家中看到了。
他舞劍揮了幾下,手感非常好,只是略重了一點,但也能接受,他立刻喜歡上了這把劍,正好可以用來練習胡大叔給他的劍術秘籍。
“那是我外祖父的劍,你怎麼能隨便拿別人的東西。”
李延慶一回頭,剛纔叫他慶叔的兩個小娘子不知什麼時候又跑回來了。
李延慶把劍放回了原處,主人雖然用它來墊櫃腳,不甚愛惜,但畢竟不是他的東西,他可不想在兩個晚輩面前掉了價。
“阿姊,慶叔喜歡那把劍就送給他吧!”喜兒在旁邊拉了拉姐姐的衣袖。
“他姓李,咱們姓張,他是哪門子叔叔?”大姊很不高興地瞪了妹妹一眼,
喜兒低下頭不敢說話了,大姊走上前上下打量李延慶,“我就覺得你眼熟,剛纔想起來了,以前我和你玩過,只是你以前不是這個樣子,你是李文村的,家裡還有一條大黑狗,對吧!”
李文村距離這裡最多也就兩三裡,這個小娘見過自己很正常,只是他從前是小泥猴,還很傻,現在卻是個翩翩小君子,難怪這小娘子剛開始沒有認出自己。
李延慶笑道:“你娘和我平輩,她也叫我一聲兄弟,你不叫我慶叔,叫什麼?”
“我爹爹姓張,和你們李家沒關係,我娘怎麼叫你,與我無關。”
李延慶聽她胡攪蠻纏,心中不太喜歡,便隨口問道:“你既然姓張,那叫什麼名字?”
“我阿姊叫張大雁!”
後面的妹妹替姐姐回答,大雁回頭瞪了妹妹一眼,“你多嘴什麼?”
李延慶倒喜歡這個乖巧的妹妹,便低下頭笑眯眯道:“我知道了,你叫張小雁,對不對?”
“不是!我叫喜鵲,慶叔叫我喜鵲,喜兒都可以。”
“小笨蛋,你什麼都告訴人家了!”大雁再次瞪了妹妹一眼。
小妹妹吐了下舌頭,又低了下頭。
大雁又似笑非笑地看了一眼李延慶,一點點向他靠近,“小弟弟別動啊!姊姊給你說句悄悄話!”
大雁嘴裡哄着李延慶,忽然一伸手,向李延慶的耳朵揪來,李延慶早看出她的動機不純,不等她抓過來,便側身閃開了。
大雁揪了個空,恨得她一跺腳,象只貓一樣向李延慶撲上去,嘴裡罵道:“你這個死猴子,居然讓我叫你叔叔,看我怎麼收拾你!”
“阿姊別打了,叔叔要生氣了。”妹妹喜鵲急得直跳腳。
李延慶身形極快,迅躲閃,轉到了門口處,他又摸出十文錢,在手裡輕輕掂着,笑嘻嘻道:“又不是讓你白叫,好好地叫我一聲慶叔,這十文錢給你。”
大雁看見了十文錢,她眼睛一亮,心中的怒火頓時消逝得無影無蹤,剛纔李延慶給了她二十文錢,可以買個銅釵了,她還是第一次得這麼多壓歲錢,
她家境比較窮,父母恨不得一文錢掰成兩半用,就算有點好東西都給弟弟,輪不到她們姐妹,這身新衣服還是舅舅給她們買的。
過年的壓歲錢也就一文兩文,偶然京城的舅舅來了纔會多得一點,象今天這樣一下子得了這麼多錢,她還從來沒有過。
她盯着李延慶手上的十文錢,心裡卻在盤算着怎麼把這個傻小子的十文錢弄到手,有了這十文錢她又可以買朵絹花了。
她滿臉笑容哄李延慶道:“好弟弟,你把錢給姊姊,姊姊就不生氣了,陪你去掏鳥蛋!”
“不行!尊敬長輩的規矩就在這裡,你娘叫我兄弟,你就得叫我慶叔。”
大雁猶豫不決,李延慶見她快要投降了,便笑道:“既然不想叫,那就算了,我不勉強你。”
說着,他要把錢揣回兜裡,大雁心中一急,終於喊出聲,“慶...叔!”
“這就對了嘛!尊敬長輩,又有好處,何樂而不爲?”
大雁抓過十文錢,生怕李延慶反悔,也顧不得罵上兩句便飛奔而去,喜鵲也要跟着姐姐跑,李延慶一把拉住她,笑道:“等一等,我也給你十文錢。”
喜鵲連連擺手,“我不要,叫叔叔是應該的,怎麼能要錢?”
李延慶見她乖巧懂事,心裡倒也喜歡,便將十文錢硬塞在她小手中,“給你去買糖吃!”
“謝謝慶叔!”
喜鵲笑逐顏開,接過錢便出門追姐姐去了。
李延慶見她們姐妹跑遠了,這才靜下心,開始趕他的功課。
......
下午傍晚時分,李鼕鼕來請李延慶吃飯了,這時,李延慶已經趕完了功課,正在玩賞那柄短劍。
“慶弟若喜歡這柄劍,就送給你了!”李鼕鼕走進屋笑道。
“那怎麼好意思!”
“這是我大伯的劍,他當做寶貝一樣,他去世後,這柄劍就沒人要了,我父親喜歡收集舊東西,就把它撿回來,我就怕你嫌棄,你若不嫌棄,就送給你了。”
“那我就不客氣了!”
李延慶心花怒放,這趟沒有白來,居然得了把好劍。
這時,李鼕鼕拉着李延慶笑道:“馬上開桌了,就等你呢,快走吧!”
李延慶把劍放進自己書袋,跟着李鼕鼕向前面大堂走去,他笑問道:“族長來了嗎?”
“早就來了,契約都簽好了,你爹爹讓我們不要打擾你,所以就沒有叫你。”
李延慶倒不擔心,昨天他又去了趟鹿山鎮,看過了契約草案,族長考慮得非常周全,比他想的還要仔細,契約已經敲定好了,今天只是來簽字畫押。
李延慶來到大堂,大堂裡十分熱鬧,二三十人聚集一堂,李鼕鼕擺了三桌酒席,大堂上擺一桌主席,院子裡擺了兩桌陪席。
今天客人主要都是潛山村的人,除了幾個族人他在祭祖時見過,有點印象外,其他都不認識。
李鼕鼕拉着李延慶給鄉鄰們介紹,鄉鄰們聽說眼前這個少年就是童子會奪魁的李延慶時,不由肅然起敬,紛紛起身行禮。
李延慶笑着給衆人回禮,李鼕鼕把他拉進了主堂,坐在主位的李文佑看見了李延慶,連忙招手道:“慶兒,到這裡來坐!”
主堂上的客人紛紛恭維李文佑,誇李家將來又要出一個進士,誇得李文佑心花怒放,捋須呵呵直笑。
李延慶和衆人見了禮,卻不見父親,便問李文佑,“族長,我爹爹呢?”
李文佑呵呵一笑,“他有急事先回去了。”
李延慶一怔,爹爹回去了,爲什麼不給自己說了一聲,“族長,我家中有什麼急事?”
“今天縣學正陪同一名州里的人來了,說是來巡訪你爹爹的名聲,可能和以前的一樁舊事有關,你爹爹着急,便先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