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羅素改變了態度,讓羅家人都輕鬆不少。

特別是羅老根,自己吹了冷風之後,又在堂屋裡喊話,“好好歇着,明天我和虎子一起送你回趙家去,咱們好好說道,人家也不會說啥子閒話的。”

羅素聽着羅老根的聲音雖然是硬邦邦的,但是願意親自送她回去,這心裡肯還是擔心她這個閨女回到趙家去受委屈,所以才親自出面的。

她小聲道,“爹,我知道了。”

劉翠花對於閨女這樣很滿意。雖然說閨女的命苦,但是女人不都這樣嗎,從落地開始就是註定受苦的命,又投生在他們這樣的窮苦人家,一輩子也就這麼過了。

不過未免閨女過的難過,她還是把自己的私房錢二十文錢拿出來給閨女帶回去。

“回頭你回去了也別說是你嫌棄趙家的,就說是看着家裡難過,回孃家來拿錢貼補的。這樣你婆婆也不會怪你了。”

羅素趕緊道,“我可不要,家裡日子正難過呢,我哪能要你們的錢。”

“拿着。”劉翠花很是堅決,“你當初的嫁妝我們也沒給多少,這錢你拿着。你爹也知道這事情,咱家人口不多,用錢的地方也不多的。”

羅素心裡五味雜陳的。

羅家花錢的地方不多,但是賺錢的地方更少。家裡的田地少,收成也不多,再加上劉翠花的身體並不是很好,所以家裡的活計都是在她爹羅老根扛着。

她這個身體的弟弟羅虎現在也才八歲的年紀,連讀書都沒讀成呢。

劉翠花將錢放到羅素的包裹裡,“大丫,你現在一下子能懂事了,我和你爹都很高興。你就回去好好過,聽話,啊。”

羅素點點頭,心裡卻想着,她一定不能這樣認命。即使在羅大丫的身體裡待不了多少時間,她也不要糊塗度日。

第二天一早,羅素還是沒拿走全部的錢,留下了十文錢放到枕頭下面,自己帶了十文錢走了。

她記憶中,這裡的一文錢相當於後世一元錢的購買能力,也就是說,這十文錢其實也就是十塊錢而已。

不過這十塊錢對於農家人來說也是十分的不容易了。買幾斤糙米回來,還能過一個月呢。

羅老根是借了村裡的牛車送羅素回去的。同去的還有八歲的羅虎。

羅虎長的十分的憨厚,就是個子瘦小了一些。看着這個唯一的姐姐又要走了,一路上哭的眼淚鼻涕止不住。

羅老根被他哭的犯了,作勢要拿鞭子抽他,“再哭,老子揍你。沒出息的小子,咋和個姑娘一樣的哭的。”

“你抽唄,我姐好不容易回來了,你又讓她走,你抽死我算了。”

羅虎難得的硬起了一回。

羅老根雖然想揍兒子,但是這是送閨女回婆家的路上,也不好真的把兒子給打了,到時候還得鬧的更難看,索性嘆了口氣,繼續趕着牛車。

羅素拿出帕子給羅虎擦了臉,“你別哭,姐以後經常回來看你。你要是想我了,也能來看我。反正這麼近,也方便的。”

羅虎和羅大丫的關係一向好,聽得這樣勸了,這才滿意的止住了哭。

羅老根見自己閨女這樣的懂事,感慨道,“咋看着一夜之間就長大了。”

羅素聞言心裡一驚,立馬笑道,“爹,我昨天差點就沒了,要是這還不長大,那就真是沒藥救了。”

羅老根也知道昨天自己閨女的兇險,想着都經歷一次生死的認了,也確實該長大了。

牛車到了張家村之後,路上就有人指指點點了。

趙家的媳婦跑回孃家的事情,整個村子都聽說了。聽說趙大娘還差點氣病了。爲了給家裡的人掙錢,趙家的老二還帶病跑鎮上去給人家代寫書信,結果愣是病情加重,這會子還不知道人咋樣了呢。

羅老根見人家指指點點的,心裡覺得有些難堪,但是還是硬着頭皮往趙家去。

等到了趙家的院子裡,他趕緊下了牛車,吆喝道,“親家母。有人在家不?”

羅素和羅虎也趕緊從車子上下來。

趙家的房子比羅家還是要體面一些的,雖然都是土培的,但是面積看着要大一些,院子也相對高一些,看着齊整。不像羅家的房子一看就很破敗的感覺。

羅素還沒來得及仔細打量趙家的屋子,就見着從中間的堂屋裡走出一個扎着羊角辮的小姑娘,那姑娘見着羅素了,嚇得往屋裡躲着。

“喲,是棉花吧。”

羅老根還是認得趙家的這個小閨女的,見着終於有人來了,趕緊笑着招呼。

羅素也反應過來,這是自己的小姑子趙木棉,小名喚作棉花。今年才六歲。

她纔出來沒多久,又出來一個男娃娃,和趙木棉一般大,羅素這下子一眼就認出,這是自己最小的小叔子,和趙木棉是同胞出生的兄弟,喚作趙林。

看着兩個小豆芽一樣的孩子,羅素頓時心軟了。

趕緊招手,“棉花,林子。”

趙木棉和趙林卻往屋裡躲着。

羅素頓時有些訕訕的。腦袋裡回想起自己在趙家做的事情,貌似還真是欺負過這兩小孩子,也就想明白這兩孩子爲啥這麼害怕自己了。

羅老根這下子也猜到估摸着是自己閨女以前在趙家不大安分,這才讓這兩孩子這個反應的,頓時忍不住瞪了眼自己閨女。

“你乾的好事。”

羅素乾笑了兩聲,“我以後保準不會了。”

事實上她還真是幹不出虐待兒童的事情好吧。

羅老根不管她說的是真是假,也不理會她。倒是往門裡面走,又問趙林,“家裡有大人不?”

趙林雖然怕怕的,但是性子乖巧,聽到問話,老老實實道,“我娘去山上砍柴了,只有二哥在家裡。可是二哥病了,正躺在牀上呢。”

聽到這個情況,羅老根頓時也不知道咋辦了。本來想當着親家母的面說些好話,讓自己閨女在趙家能好過一些的。但是現在親家母不在家,還不知道啥時候回來呢。

羅老根回頭看了眼自己閨女,“你先去忙活你的去,我去看看趙辭。”

趙辭是趙家的老二,也就是抱着大公雞和羅素拜堂的那位。

羅素想跟着一起去看情況,但是想着自己現在的處境,也沒了心情了。只得讓羅虎和趙木棉姐弟兩一起玩,自己拿着行李回了房間。

趙家的屋子分成東西兩邊,中間是堂屋。

東西兩邊又各有兩間房。

往日裡,羅素和趙家兩老都是住在東邊的。而趙木棉和趙林因着年紀小,所以都和趙家兩老擠在一個屋子裡。趙辭則一個人住在西屋這邊。

羅素雖然回去了,但是顯然趙家人還沒放棄她。她回去的時候房間咋樣的,回來看到的還是咋樣的。

看着房間裡亂七八糟的樣子,羅素嘆了口氣。

當初羅大丫一心想回孃家去,把房間裡之前的東西一針一線的都帶走了。這下子自己迴歸原位,又要花不少功夫呢。

她手腳麻利的將牀鋪收拾了一番,將幾件破舊的衣服塞到了衣櫃裡,就趕緊出了門,準備去看看羅老根這邊。

纔出了門,卻發現院子裡的牛車已經不見了。和趙木棉一起玩泥巴的羅虎也不見了人影。

見此情況,羅素頓時呆若木雞。

這便宜爹和便宜弟弟直接一聲不吭的就把她給扔在這裡了?

走都不打聲招呼!

羅素揉着腦袋無語看蒼天。她知道,羅老爹這是擔心她又反悔想回去,所以才這樣溜之大吉了。

羅老爹走了,她卻必須要在這裡過下去。

羅素自認爲適應能力很強。當然,這種情況下,不適應也不成。所以她咬了咬牙,以最快的速度進入狀態。

現在已經快要中午了。家裡兩個小的正在院子裡咬着手指頭看着她。

看着口水直流的樣子,估摸着是餓了。

羅素回憶了一下趙家米缸的位置,趕緊鑽進了廚房裡去燒飯。

不過揭開了米缸之後,羅素頓時有種想要眩暈的感覺。趙家的米缸竟然一粒米都沒有了。

真正的是一粒也沒有……

“家裡沒米了,娘說去砍柴賣了,就能有米吃了。”

趙木棉咬着手指頭小心翼翼的站在廚房的門口。

趙林虎頭虎腦的點了點頭。

羅素摸了摸自己口袋裡面的十文錢,心裡很是欲哭無淚。這私房錢還沒焐熱呢,就要掏出來了。

她心裡嘆了口氣,趕緊拿着一個大海碗,往門外走去。

這個時候整個趙家村的女人們都已經開始爲了午飯發愁了。

鄉下人也沒那麼多口糧,一天也就兩餐。作爲一整天的第一頓飯,又是午餐,家家戶戶的就算沒吃的,也得緊着點出來。

羅素對着村子並不熟悉,帶着僅有的記憶,她找到了趙家村唯一還算有些餘糧的人家,準備自己掏出五文錢買一斤糙米。

賣米的這戶人家是個老大娘,人稱趙二孃。身子長的圓滾滾的,看着比一般人要富態一些。

趙二孃的嗓門很大,性子也直爽,原先看不中這羅大丫,覺得是個掃把星,又無情無義的跑了。但是見羅素自己回來了,也不好把人給罵走了,又聽說是給家裡買米的,所以也沒多爲難。只道,“哎,你這回來了就好好的在家裡待着。你婆婆不容易,一個人要養三個人,你在家也能幫把手,可別再跑了。”

羅素聞言,知道這是讓別人對原主改觀的機會,立馬笑道,“嬸子說的哪裡話,我之前哪裡是跑了,那是見着家裡沒銀錢了,所以回孃家去想法子的。要不然一家人這樣乾等着還不得餓死了啊。可惜我孃家也是沒啥子錢的,也只給了幾文錢回來買點口糧先度幾日罷了。”

聽到羅素的解釋,趙二孃面上詫異,心道原來還是自己誤會了。

她訕訕的笑了笑,“這好,這纔好啊。你趕緊回去做飯吧,呵呵呵。”

羅素見目的達成了,趕緊端着一斤糙米往自家走了。

回到家裡的時候,趙母還沒有回來。木棉和趙林在院子裡蹲着,巴巴的看着院門口。見羅素端着東西回來了,兩雙眼睛都冒光了。

見兩孩子的饞樣,羅素心裡暗自嘆了口氣。這要是在自己那個時空,這麼大的孩子每天零嘴都挑剔呢,哪裡還爲了幾口口糧流口水啊。

她終於意識到,自己上輩子浪費糧食的行爲多麼可恥了。

家裡有了米了,羅素也不敢一下子做完,只抓了兩把米出來,又在儲藏櫃裡面找到了半個南瓜。見南瓜已經變了顏色,眼看着要變質了。她趕緊將南瓜給切了跟着糙米一起蒸了,準備湊合着吃一頓南瓜飯。

鍋裡開始冒出香味的時候,趙母總算是揹着柴火回來了。

見着家裡冒出來的香味,趙母心裡驚疑,趕緊往廚房裡鑽。

等見着廚房裡正在燒火的羅素,頓時驚訝的張大了嘴巴,“你,你咋回來了?”

不怪趙母這樣驚訝。她原本是以爲這個媳婦是跑了的。事實上她也在猶豫到底要不要去把人要回來,畢竟都成親了,是自家的人了,這樣跑了不像話。但是自家現在這個窮苦的樣子,她也不想禍害人家閨女。且羅大丫也不是個安分的人,回來了也是折騰人,所以昨天羅大丫走後,她就一直沒去羅家村,心裡也是在琢磨這事情呢。

這沒想到自己沒去,人家自己回來了。而且這還做起飯來了。

羅素聽着趙母的聲音,轉身見着門口站着一個穿着破粗布對襟斷卦,頭上包着布巾,臉上滿臉滄桑的女人,一下子認出,這是自己的便宜婆婆趙母,人稱趙宋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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