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S:感謝書友“風采狂人”、“帝國未來”的打賞。
看着將士們齊齊向吳爭單膝跪下,“願爲大人效死命!”
這種不約而同的宣誓,讓吳爭與陳勝驚訝地對視。
有一種奇異的感覺在二人的心中盪漾。
他們都強烈地意識到,眼前的這支拼湊的隊伍,經過這場烈火煅煉,已經有了精銳的模樣。
不僅如此,五百八十七條漢子中的每個人,有着對勝利的渴望。
有着對韃子的憤恨和敢戰不畏死的勇氣。
因爲它有了靈魂,不,準確地說,應該稱之爲軍魂。
有魂的軍隊,不死!不滅!
……。
當捷報傳到紹興府時。
朱以海帶着願意追隨他轉進的官員們已經離開,去了碼頭。
留下的人都震驚了,這捷報,沒有人信。
張國維不信。
錢肅樂不信。
哪怕是張煌言,也不信。
千餘人步兵,以不足六百人的傷亡,全殲一千韃子騎兵?
從清軍南下之後,大明就沒打過幾個勝仗。
掰着手指都能數清的勝仗中,哪個不是傷亡比韃子還高一二倍?
這不是勝利,是奇蹟!
可奇蹟還會出現在大明頭上嗎?
與張國維等人不同的是,朱媺娖一聽到捷報就流淚了。
她信!
就算捷報傳來說的是,吳爭率軍打過了錢塘江,她也信!
信任是一種感覺。
有條件的信任不叫信任,叫服從。
無條件的信任纔是真正的信任,也叫盲從。
盲從不是個貶義詞,它是中性詞。
從貶義上,可以解釋爲愚忠。
從褒義上,可以解釋爲寄託。
朱媺娖不是對吳爭盲從,更不可能是愚忠。
那就只有是心靈寄託。
她信任這世間還有力挽狂瀾的勇士。
她信任明人終究可以戰勝韃子。
她相信大明可以浴火重生。
如果連這一絲信任都不存在了,朱媺娖不知道自己爲何還要活着。
活着還不如死了。
……。
聽到捷報傳來時,朱以海正在登船。
聽完捷報,朱以海的臉色非常地複雜。
複雜到可能用瞬息萬變來形容。
隨他登船的官員的臉色也非常地複雜。
但他們隨即用最惡毒的詞來攻擊吳爭。
“謊報。”
“對,一定是謊報。”
“嘴上無毛,辦事不牢。”
“該不會是殺良冒功吧?”
“怎麼可能發生這種事?就是沒帶過兵的人都知道,這不可能。”
“殿下,當治吳爭謊報軍情之罪。”
“對,此風萬萬不可長。不僅要治吳爭謊報之罪,還要連坐吳家,以敬效尤。”
人聲鼎沸之時,有個聲音輕輕地說道:“可萬一要是真的,殿下還轉進嗎?”
這聲音很輕。
輕到面對面或許都聽不清。
可這聲音一出,所有聲音都停止了,整個碼頭和船頭,都寂靜一片。
一切鼎沸的虛枉,抵不過一滴真實的清冷。
所有的目光都在看着朱以海,彷彿只有朱以海的威望才能印證他們的揣測。
朱以海是真不信,真不願意相信。
他憤怒,憤怒自己爲何不再等等,等到捷報傳來,然後大聲對凱旋將士說,孤與你們同在!
憤怒這些官員爲何不給自己找個臺階。
甚至憤怒吳爭爲何要打這個勝仗,讓自己下不來臺。
朱以海尷尬地站在船踏板中間,上也不是,下也不是。
官員們愣愣地看着朱以海,進也不是,退也不是。
此時,一名傳令兵急馬而來。
“報……稟報監國殿下,奉廖千戶之命,向殿下稟報,樑湖衛所已經將十車韃子人頭送至王府門前,廖千戶請示殿下,該如何處置?”
所有人的臉色頓時變得尷尬至極。
特別是剛剛用言詞攻擊過吳爭的官員,更是將頭低得不能再低。
朱以海仰頭看了天空許久。
他不是在沉思,也不是在思考怎麼處置韃子人頭。
他是在等人給他搭個梯子,好體面地下來。
可就是沒有人爲他搭這階梯子。
朱以海心中暗歎,眼前這些蠅營狗苟之輩,真不如張國維等老臣。
朱以海終究腆着臉,吐出兩個字,道:“回府。”
……。
勝利的消息傳得很快。
從始寧鎮出發,到紹興府不過七、八十里路。
沿途村子的老少爺們、大姑娘小媳婦們涌出來,以家中本已拘緊的糧食、瓜果,來犒勞這羣尚未從悲慟中過出來的勇士們。
熱烈而赤誠的民心,洗去了將士心中的哀慟。
一個白髮白鬚的老者,被鄉親扶着,站在幾個倒扣竹蘿搭起的“高臺”上,用他暗啞而蒼老的聲音,在朗誦着他手中,不知道是哪個落第秀才撰寫的駢文。
反正吳爭是聽不懂的。
身後那些五大三粗的漢子們,也肯定不懂。
可這不妨礙將士們用心去感受這種榮耀。
雖然簡陋、粗糙,可,赤誠。
簞食壺漿,以迎王師。這八個字的意思,吳爭知道,可從未嘗到。
今日算是真正體會到了。
有個剛過花甲之年的老漢,拉着行軍隊伍中的每個人在問,“小哥可有娶妻,老漢家中有兩個未出嫁的孫女,願許於小哥爲妻。”
將士們都微笑着在搖頭,沒有人停下來。
不是不願,而是不敢。
就算象周大虎手下那三十幾個波皮混子,也在搖頭。
若在一天之前,不用老漢招呼。
可現在,經過這一場血戰,他們發覺自己不一樣了。
他們懂得了責任。
再一場這樣的惡戰,自己就會死去。
何必去牽累無辜?
去禍害同飲一江水的鄉親父老姐妹?
吳爭一直在笑,沒有派人去阻止。
他的注意力一直在那十輛板車上。
十輛裝載着韃子人頭的板車,被覆蓋了一層厚厚的“被子”,構成很複雜,上面有爛菜邦子、碎磚破瓦、石頭朽木。
民心可用啊,吳爭與陳勝相視一眼,會心地笑了。
五百八十七條漢子,在到達紹興府的時候。
身邊已經聚集了數千的百姓。
沿路百姓不僅迎,而且送。
王府門前的大操場上,興國公派來增援的三千明軍,腳前腳後的到達。
明軍將士紛紛轉頭看向這羣“烏合之衆”。
眼神中有着羨慕和嫉妒,但更多的是敬佩。
以相同兵數,全殲來犯之敵,已是不易。
而以步兵全殲騎兵,這就驚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