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之仁點點頭道:“這是自然。但不是已經停戰了嗎,恐怕我朝沒有理由封鎖江面吧?”
吳爭微微一笑,“當然不能封鎖,但我們可以控制有些南來北往的物資數量,譬如糧食、茶葉、銅鐵、煤礦等等。”
王之仁一點就通,他明白了吳爭的意思,點點頭道:“老夫記下了。”
吳爭道:“今日之後,我兵力重點將會由北轉南,北面諸事,還須仰仗國公水師了。”
王之仁道:“這你放心,只要老夫還有一口氣在,絕不會讓清軍佔一點便宜去。”
吳爭回頭看了一眼王一林,笑道:“朝廷沒對一林兄如何吧?”
“看在我叔的份上,沒有追究,只是罷了我的軍職。”王一林顯然很不服氣。
王之仁道:“讓他賦閒一段時間也好,等水師補充新兵時,老夫再想辦法,讓他復職。”
吳爭點點頭道:“若有需要我幫忙的地方,國公儘管派人傳信就是。”
“會的。”王之仁應道,“聽說這次你大庭廣衆之下,將首輔錢謙益羈押了?”
吳爭苦笑道:“我也是沒有辦法,這廝太煩人了。”
“明日你就會被陛下冊封爲郡王,勢如中天,以錢謙益的心性,想來不會馬上施以報復,但你要當心,此人心機甚深,不可不防。”
吳爭應道:“多謝國公提醒,我也覺得此人陰詭。”
送吳爭出門時,王一林向吳爭開口討要一千杆火槍,他是想在賦閒時,偷偷爲水師組建一支火槍隊。
吳爭答應了。
……。
晚上,吳爭去見了錢肅樂。
“聽說你拒絕了陛下,與長公主的親事?”錢肅樂難得的微笑着。
吳爭搖搖頭道:“話倒不能這麼說,陛下也沒點明,只是……讓我進宮看望一下長公主罷了。”
錢肅樂道:“其實你沒必要顧及老夫和錢家,對於此事,老夫還是贊同陛下意思的。對於義興朝的利益而言,你能與陛下站在一起,是社稷、天下之福。”
吳爭搖搖頭道:“短期之內,或許是有益的,但長此以往,卻是弊大於益。執政理念的不同,最終還是會走向決裂,這不是靠一樁聯姻可以掩蓋得了的……與其走到最後是場悲劇,不如現在劃清界線。”
“可如果按你的設想做,割裂遲早也會到來。”錢肅樂雖然已經站在了吳爭這邊,但心裡還是期盼,這一天不要出現,“難道你就不能想辦法以懷柔來慢慢改變矛盾嗎?”
吳爭斷然搖頭,道:“不可能。如果大明未亡,或許還能懷柔,慢慢來改變這一個階層,哪怕不行,也可以生老病死來實現更替。可現在不可能,面對強敵,我沒有時間,天下百姓也沒有時間。貪圖此時的太平,就會讓朝政重新回到老一套。我舉個例子,就之前朝廷以白條撫卹陣亡將士家人的事,在杭州府,是絕不可能發生的。爲什麼,因爲從我以下,所有人都明白這個最簡單的道理,朝廷諸公能不明白?可他們心裡明白,做得卻是另一回事。這已經成了常例。”
“朝廷這一年的賦稅,多少也有三百萬兩吧,可入國庫的,僅一百九十多萬兩,近三成的損耗啊。這在杭州府,不可想象,那會讓許多人掉腦袋。”
“聽說朝廷也提高了士兵的餉銀,可我聽說,二兩一月的餉銀,到士兵手上,卻只有一兩二錢……可笑啊,這錢去了哪?岳父是太傅,能說出個一、二來麼?”
“我還聽聞,戶部下屬錢莊的本金,已經動用了四成,連儲戶的銀子也都已經有挪用。哼……明明是一條康莊大道,生生走成了一條死衚衕。”
“一邊嘴裡喊着改革、清明,一邊變本加厲地往自己口袋私吞國帑,從上至下的腐爛,這一身的臭味,就算刮骨都清除不了。我不否認,當今皇帝確有振興之心,可他實力不足,又無容人的肚量,他只能藉助這個階層,可一旦被這個階層粘上,借力越多,皇權的公信度損失就越大,直至重演他父親崇禎帝的悲劇。”
“我當初在紹興府,倡議擁立長公主監國,爲得就是長公主不懂政治,卻有一顆公正之心,如此可以慢慢還朝堂清明。可現在,義興朝有了皇帝,而他顯然與我理念不同。那麼,我只有重建一個勢力,讓皇帝治下的臣民,看得二者之間的不同,然後自發地改變。這是我能想出的最有效的方式了,至少,在將來決裂之時,我族同胞可以少死人。”
錢肅樂輕嘆道:“你說的,其實老夫都明白,只是可惜了長公主……哎,造化弄人啊。”
吳爭抿了抿嘴,堅定地道:“與北伐大業相比,兒女情長可以放在一邊。”
錢肅樂適時岔開話題道:“對於陛下封你會稽郡王之事,你如何看?”
“在這事上,陛下沒有聽聽岳父的諫言?”
錢肅樂搖搖頭道:“老夫只比你早回來三天,一到就聽說了這事。”
“這麼說來,應該也不是錢謙益、陳子龍等人的提議?”
“照理說,不是。”
吳爭苦笑着搖搖頭道:“咱的皇帝,看來城府又深了許多。”
於是,吳爭將朱慈烺要組建總計一萬五千火槍軍的事,與錢肅樂說了。
錢肅樂聞聽,皺眉道:“一萬五千人,那至少得近百萬兩現銀,國庫哪有這麼多銀子?那你是應下了?”
吳爭道:“我也得能拒絕啊。若是拒絕,我怕陛下能當場將我從輦輿上趕下來。不過我倒是贊成此事的,與其國庫被蛀蟲蛀空,不如將它化成軍力,如此,至少義興朝在將來的北伐中,有兵可用。”
錢肅樂皺眉道:“老夫不解的是,所需的銀子,會從哪來?”
吳爭古怪一笑道:“不管從哪來,只要是真銀就行。”
錢肅樂瞪了吳爭一眼道:“你何時離京回杭州府?”
吳爭道:“明日大朝之後,我便回去。短時間內,北面不會有戰事,我的精力得放在南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