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大鋮本以爲有兩鎮大兵支持他,至少在京城的爭鬥之中,能壓住張縉彥。可是哪裡知道這時候冒出了一個沈廷揚,而且還帶着大軍過來,頓時打了阮大鋮一個措手不及。
“沈大人,你可別忘了水師駐紮在江南,你這麼做可沒有好處!”
沈廷揚一點沒有害怕,笑着說道:“部堂大人,下官做事一切比陛下的旨意爲重,以大明江山爲重。況且這一次不是下官要找你的麻煩,而是這些士子讀書人,粗鄙武夫的話你不聽,讀書人的話你總不能不能聽!”
張縉彥一看沈廷揚趕來,也就有了底氣,頓時笑道:“阮大人,既然士子們有話說,咱們不妨就好好聽聽,兼聽則明偏信則暗嘛。”
“哼,國朝大事,豈是一幫黃口孺子能夠置喙的,張大人,本官還是那句話,你最好及早懸崖勒馬,別再一條道跑到黑!”
就在此時,突然一個年輕的士子大步走了出來,二十出頭,眉清目秀,鼻樑高挺,小夥子十分精神,渾身上下透着一團剛毅、
“大人,我等不敢說國朝大事,只是說說這民生小事,難道還不成嗎?”
面對着幾百學子,阮大鋮也是沒有辦法,只能黑着臉一語不發。這時候張縉彥笑道:“說,不管是什麼,本官一定幫你們做主。”
“多謝大人!”
這些士子一同躬身行禮,領頭的士子更是跪在了張縉彥的面前,恭恭敬敬的說道:“啓稟大人,學生叫裴恆,已經到了京城兩個月有餘。就在這兩個月之間,京城的糧價從十兩一擔漲到了十七八兩,差不多翻了一倍,百姓怨聲載道,就算是一般的殷實人家也承受不起。來到京城的士子更有人不得不每日喝粥度日。江南魚米之鄉。富庶之地。難道真的要四海無閒田,農夫猶餓死嗎?”
裴恆說完之後,不少的寒門士子也紛紛說話,有的人更是忍不住偷偷擦眼淚,這些天來,他們在京城攢了一肚子的委屈。正好全都哭訴出來。
阮大鋮黑着臉說道:“哭什麼,寒窗苦讀,誰都不是這麼過來的?況且如今正在打仗,有這麼多軍隊要養,糧價上漲也是必然,你們委屈。難道朝廷就不委屈嗎?”
吳凱傑一聽,頓時氣得鬚髮皆乍,他一步跨到了阮大鋮的面前:“阮大人,你說話之前最後好好想想,然後在張嘴,免得貽笑大方。安國軍在前頭拼命不假,可是我們得到的軍糧非但沒有增加。而且還頻頻剋扣。我可以告訴大傢伙,安國軍能維持到現在,全靠着薊國公像商人借糧!”
什麼?
在場的士子頓時炸鍋了,前線糧食也不夠,後方糧食還不夠,那糧食究竟跑到哪裡去了!難道能不翼而飛嗎?
“先生,這糧食到底怎麼回事啊,哪都沒糧,難道大明的百姓都不種地了嗎?”
“農民還在種地,而且今年的收成還比往年要好。只是可惜從上到下,蛀蟲碩鼠太多了。他們一個個貪墨無度,竊取國庫之糧,甚至囤積居奇。更有,更有人爲了暴利。不惜把糧食賣給北方的韃子,正因爲如此,天下人才沒有了糧食,如此奸商,如此狗官,要是不除掉,只怕大明的軍民人人都要餓死!”
阮大鋮頓時氣得咬牙切齒,指着吳凱傑大聲的罵道:“你不要信口雌黃,誣陷朝廷命官,本官,本官……”
阮大鋮沒等說完,就覺得眼前一黑,一雙破布鞋正好狠狠的砸在了阮大鋮的臉上。
出手的正是裴恆,他衝着所有學子說道:“大家聽見沒有,怪不得前些日子朝臣們攻訐薊國公,原來他們都給韃子效力,想要出賣大明江山。陷害良將,搶奪糧食,還有什麼事情是這幫喪心病狂的傢伙幹不出來的!”
“除奸賊,保社稷!”
“除奸賊,保社稷!”
這些士子頓時羣情激奮,一個個揮動着拳頭,就向着阮大鋮衝過來。
別看明朝的讀書人看起來手無縛雞之力,但是論起打羣架的本事,一點不弱。他們嗷嗷喊叫,想着阮大鋮就撲了過來。
阮大鋮好歹也是見過大陣仗的,知道面對着這些愣頭青,他根本有理說不清,只能轉身就跑!
高傑和劉澤清雖然手裡頭有兵,可是他們也不敢胡來,要是對這些書生下手,只怕就捅了馬蜂窩,更何況一旁還有沈廷揚的水師和東廠錦衣衛的人。他們萬般無奈,只能狠狠的跺了跺腳,掩護着阮大鋮一起逃跑。
這幫士子還不依不饒,在後面拼命的追趕,一幫書生追殺盔甲在身的士兵,絕對是一大奇觀,吳凱傑更是笑得前仰後合。
“誰再說讀書人不能打仗,我第一個就跟他急!”
趕跑了阮大鋮,這些士子又都來到了張縉彥他們的面前,齊刷刷的跪倒一大片。
“大人,我們非是吃不起糧食,也不是受不了苦,只是這些貪官奸商,根本不拿大明社稷當回事,我們看着心痛啊!”
裴恆等人伏在冰冷的地面上,嚎咷痛哭。
張縉彥的眼圈也忍不住紅了起來:“大家拳拳愛國之心,本官都看在眼裡。本官也是剛剛從前線回來,爲朝廷效力的勇士吃不飽穿不暖,誰還能爲大明效力,誰還會保護着萬里河山?大明不缺壯士,只是讓一幫貪官污吏給糟蹋了,大家放心,本官一定追查到底,絕對不放過一個!”
張縉彥說完之後,就讓手下人急忙取來了一摞賬目,緊緊的攥在了手裡。
“本官現在就去面聖,把他們的罪狀大白天下!”
“好啊,我們跟着大人啊!”
這些士子緊緊跟隨,沈廷揚也帶着人保護着,戴瑩更是讓東廠的人急忙通知小皇帝朱慈烺。
浩浩蕩蕩的隊伍直奔午朝門。
“監國,您看這可怎麼辦啊?”
一大幫文武大臣聚集在了福王的面前,全都臉色鐵青,在所有人面前,還站着幾位藩王,他們全都是臉色慘白,渾身瑟瑟發抖。
“監國,我們受了糧商的禮物不假,可是哪知道他們的勾當啊,這幫傢伙竟然,竟然敢把糧食賣給韃子,這不是在挖咱們的祖墳嗎?傻瓜纔會幹這種事情。”
“不要說了,你們就是一羣傻瓜!”
朱由菘晃着龐大的身軀,氣呼呼的說道:“張縉彥已經抓住了證據,還發動了那些書生跟着搖旗吶喊,再有安國軍從外相助,這是在逼宮啊,你們難道看不明白嗎?”
潞王這時候站了出來,他本來和福王因爲帝位的事情還爭搶過,可是到了現在,他們也只能同仇敵愾,站在一個戰壕裡了。他說道:“監國,張縉彥就是顧振華的一條走狗,存心要擾亂大明的江山,他們有人,咱們就沒有嗎?本王以爲應該給高傑和劉澤清下旨意,讓他們剷除張縉彥。”
“剷除張縉彥容易,可是安國軍怎麼辦,他們大舉回師,是你們擋得住,還是我能擋得住?”
“監國,我已經問過了,安國軍雖然打贏了戰鬥,可是部隊已經半殘了,而且顧振華更是夾在了流賊和滿清之間,無法動彈,不必擔心……”
潞王還沒有說完,外面突然有太監喊道:“首輔大人到!”
一聽馬士英來了,這些人都面露喜色,彷彿來了救命稻草一般,馬士英老奸巨猾,肯定能有辦法。
“元翁,你可算來了!”
衆人一同迎接馬士英,可是一見到馬士英的模樣,頓時大家都倒吸了一口冷氣,沒幾天的時間,馬士英鬢邊蒼白,臉上皺紋堆積,再也沒有了神采飛揚的勁頭。
走進來之後,二話不說,將一份六百里加急摔在了衆人的面前。
“顧振華在河南又打了勝仗,聽說一舉全殲了大順軍十萬人馬。”
福王朱由菘三百來斤的大胖子,可是聽到了這話,竟然躥了起來。
“顧振華他是神仙不成,怎麼總能大勝仗啊,而且一下子十萬人啊,這誰能相信啊!”
馬士英嘆了一口氣:“監國,顧振華的本事如何,那四萬顆韃子的腦袋就是明證,咱們不要再爭了。我現在最擔心的就是顧振華仿效前例,讓這些流賊也跑到江南,到時候咱們就雞犬不寧了!”
“他敢嘛?”
“有什麼不敢的。”
潞王也說道:“不是說顧振華已經重傷垂危了嗎,他怎麼還有這個能耐?”
“哈哈哈,這話就是騙小孩子的,就衝着張縉彥的瘋狂勁頭,顧振華絕對沒事,活得保證比老夫好!”
衆人一聽,這下子全都傻眼了,一個個面面相覷,不知道如何是好。
就在這時候,突然有小太監撒腿跑進來,撲通就跪在了地上。
“大,大事不好了,張縉彥帶着一幫士子去敲登聞鼓了!”
當年勤奮的老朱設立登聞鼓,並設有專人管理,一有冤民申訴,皇帝親自受理,官員如有從中作梗,一律重罰。
聽到了這裡,朱由菘哪裡還不知道,這是要徹底攤牌了。
“快去派人,把這些狂徒攔下來!”
“慢!”馬士英擺手攔住,然後說道:“監國,不要在硬抗了,不然事情不可收拾,就真的糟糕了。顧振華不過是要糧食,要銀子,給他算了。至於罪責我馬士英擔着,大明經不起折騰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