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偉打量了一下現在的青柳樓,之前下午的時候自己所看到的那些簡單樸素的裝飾,早已重新被熟悉的紅色所替代。
“這是。”馬偉指着周圍大紅色的燈籠和地上的鮮豔的波斯地毯問道:“現在不是......”
“哎。”不待馬偉說完,張廣就用一聲沉重的嘆息打斷了他的話,“你要知道,治中大人既然發話了要在我這裡辦晚宴,我怎麼還能用那些黑的白的來裝飾,那不是給自己找不自在嘛。”
說完他又伸着頭看了看周圍,然後才小聲地說道:“爲了這活治中,我老張也就只好得罪一下死縣令了。”
雖然張廣的話在馬偉聽來,是十分地刺耳,但是他也不得不在心裡承認這是一個事實。
在官場上是人走茶涼,更何況是這前人都已經死了。
但是這治中也太不懂情理了,這樣做一點都不考慮他人的感受,真的很讓枹罕城的各界人士感到心涼啊。
接着張廣有絮絮叨叨地對馬偉說起了程球來到枹罕城這短短的半天時間所做下的荒唐行徑,比如下令全城爲了迎接他的到來,所有的商戶和百姓都必須在自己的家門口點大紅燈籠。
按照程球的說法,這一來呢,是爲了沖沖今天早晨縣尊大人被刺殺造成的晦氣。二來呢,是爲了讓自己這個“刺史府欽差”感到舒服。因爲大紅色是他程某人最喜歡的顏色,僅此而已。
每家商戶兩盞,百姓的家門口一盞。
不僅如此,縣衙作爲他的臨時辦公地點。程球在打量了一下這略顯破舊的縣衙,直接丟下了三個字,“重新蓋”。
再蓋一座縣衙,這是什麼概念,在縣尉和縣丞兩人合力的苦勸之下,程球纔打消了這個念頭。但是他也提出了自己的最低的要求,那就是最少要將自己所住的後衙翻修一遍,不然他寧願在外面打帳篷,也不願意住進去。
這翻修的費用出在誰的身上?當然是像張廣這些的商家們腰間的錢袋子裡面了。
諸如此類,還有很多。這個程球來到枹罕才這麼短的時間,就將整個枹罕城弄得是烏煙瘴氣了,這樣再搞下去不知道枹罕要變成什麼樣子了。
有的激進的商戶已經開始打算集體去刺史府請願了。
只不過這在馬偉看來,卻像是程球的一個陰謀。因爲身爲治中的程球,他既然能身居高位,那就證明此人絕對不會是表面上看得那樣簡單。
貪婪並不一定和愚蠢聯繫在一起,而只會着眼於表面現象的人,卻往往會被自己的自大判斷而變得愚蠢。別忘了,董卓是很貪婪,可是大漢的四百年的基業依舊在他的鐵蹄下顫抖不已。
關於自己大張旗鼓開宴會的事所能造成的負面影響,這一點程球不是不知道。但是他既然都已經知道了,還依舊要做出這件事,那就說明,今晚的晚宴絕對不是那麼地簡單了。
想到這裡,馬偉不由得打起了十二分的小心了。
夜幕漸漸籠罩
住了整個枹罕城,今天的枹罕與以往格外不同。全城都被一片喜慶的紅色所覆蓋,就差街頭頑童的打鬧和煙花爆竹的聲音了,否則不知道的人還以爲枹罕的百姓提前四個月就開始過年了。
馬偉見時候也不早了,就和張廣接着寒暄了幾句就告辭上了樓。
此時的二樓大廳和馬偉預料中的一樣,入目之處都是一片紅色。馬偉盯着自己腳下的大紅色的名貴地毯,雖然這地毯看起來很熟悉,但是他還是不可避免地想起了自己下午路過縣衙的時候看到的那一抹血跡。
此刻這地毯讓馬偉感到十分刺眼,因爲他想到了縣尊大人,那個昨天還在宴會上談笑風生的縣尊大人,此刻孤獨地躺在停屍間裡,無人問津。
也許這就是歷史所特有的悲涼和孤獨吧,希望自己不要變成下一個縣尊大人。
馬偉一邊這樣想着,一邊毫不費力地就找到了自己的座位。
當他坐定的時候,才發現今晚的座位排布和昨晚以及自己所熟知的晚宴排布根本就不一樣。
雖然主座還是在最上面,但是下面賓客的座位卻不是左右分立的。現在呈現在馬偉面前的格局就好像是前世他們高中的大禮堂一樣,領導坐在下面,所有的與會者都整整齊齊地坐在下面。
這種一反常態的格局甚至讓馬偉心中有了個大膽的猜測,會不會這個程球也是個從後世才穿越過來的“冒牌貨”?
不過他很快就搖了搖頭否定了自己的這個猜測,因爲根據“前輩”們的經歷,這種事也太小了吧。程球若也是穿越者,那麼這個世界是真的要亂套了!
不待他多想,此時的大廳中已經漸漸坐滿了賓客。
馬偉用眼角的餘光一打量就發現了很多奇怪的地方,首先便是自己這首排的座位。
按照慣例,軍方和縣衙的代表應該是坐在最前面的,而現在爲何幾個資產排列在枹罕城中富人排行榜前列的幾個富商也可以和自己坐在一排了。這並不是馬偉和其他人一樣也排斥商人階級,只是事出反常必有妖。
難道,程球這麼做是另有理由?
而且在第一排的位子上並沒有看到熟悉的兩個面孔,那就是身爲縣衙屬吏之首的縣尉和縣丞兩人。
縣尉主管城中的治安、緝盜等大小事務,而縣丞的作用就是更加重要了,他可以說是縣令的秘書,枹罕城中的一切政務都是由縣丞在打理。
如果說程球是真的要了解枹罕城的方方面面,那麼這兩個人就一定要到場。
但是現在,馬偉又回頭看了看,還是沒有找到這兩個人。
難道,馬偉心中的疑問更加濃厚了。
“叮。”
一聲鐘響,這場宴會的主角終於出現了。
映入衆人眼眶中的是一個身着青色長袍的翩翩公子,他的容貌頗爲俊秀,眉宇間透着絲絲柔和之色。
難道這就是在涼州六郡都赫赫有名的治中程球?難道這就是號稱雁過
拔毛的程球?馬偉此刻不用看向其他人,就知道所有人心中都和他一樣,心頭漂浮這大大的疑問。
可是知人知面不知心這句話同樣爲在座的所有人都知道,能夠坐在這青柳樓二樓大廳的人,絕對不會是光看一個人的外表就可以斷定一個人的品行的,除非是身懷相人異術的奇人異士,那當然是另當別論的。
程球一開始也是和所有的宴會一樣,敬酒、勸菜和歌舞。
只不過在座的每一個人,包括程球在內,明顯對着眼前的曼妙的舞姬和誘人的菜餚不感興趣。而馬偉則是沒有這麼多的顧忌,反正不吃也是白不吃。等到後來備戰的關鍵時候,那他要麼就得整天奔波在路上、要麼就是在軍營裡面,哪有時間和機會吃到這些珍饈美味。
就在馬偉才吃到興頭的時候,程球突然用力地拍了拍手掌,頓時宴會場中的歌姬樂師全部會意地退出了出去。
心中各藏心事的衆人紛紛停住了自己的筷子,馬偉也戀戀不捨地放下了自己手中的筷子。
“諸位。”平心而論,這程球充滿磁性的聲音和他的臉龐還是挺匹配的,如果不知道他的真實身份的人,還以爲這是一個風流的才子呢。“本人程球,初臨貴地,今晚把大家召集起來呢。一半是爲了公事,這公事呢,就是今天早晨發生的那件慘案。”
接着他擺出了一副嚴峻的神情,對在場的所有人說道:“本人既然接受了刺史大人的命令,要徹查這件事,就必須要對這件事負責到底。在座的衆位可以放心,這真相一日不水落石出,我程某人就一日不會刺史府。”
這嚴肅而帶有激昂感情的演講,無愧於程球這個涼州刺史府有史以來最年輕的治中的稱號,果然是有兩把刷子,將場中的一些人唬得一愣一愣的。
這義正言辭的話語,讓場中所有人聽得都面容一肅。
不過馬偉卻是表面上和衆人一樣面容嚴肅,心中卻是在想,他之前的那些猜想很會就要被事實所驗證了。
“這公事說完了,就得說說私事了。”果然,場中的衆人一聽到這程球的話音一轉,頓時臉上都露出了一副果然開朗的表情。
程球將衆人的表情變化掃入眼底,他就像沒看到一樣,自顧自地說道:“其實我呢,一直覺得這枹罕以往的備戰都不夠充分,沒有將所有的資源全部應用到位。因此我決定直接在枹罕建立個秋季戰役籌備工作處,由本人領頭。”
果然,這狐狸還是要露出他的尾巴的。
這什麼秋季戰役籌備工作處,這麼長的名字其實也就一個作用,那就是爲他程球刮地三尺做個掩護。
衆人在心中剛還沒有罵完,馬偉就聽到程球接着說道:“因爲現在是備戰的緊急時候,所以對於一些鹽鐵、糧食之類的戰略物資呢,從今天開始都要受到這個秋季戰役籌備處的管制,希望大家多多配合啊!”
在場的不少人一聽到這話,整個臉都綠了,果然是刮地三尺有程球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