淳懷倒吸一口涼氣,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沒有。周圍呼喝的羌民也在那一瞬,如同被施了定身的法術,瞪大雙眼,滿目的不敢置信。
唾~唾~
吐掉嘴皮上沾染的泥塵,氐匍雙掌撐地,重新站起身。
“長年打雁,今天居然讓雁啄了眼。”
氐匍搖頭甩了兩下,摔得暈乎的腦袋清醒過來。
呂布也沒指望能夠一招將其徹底擊敗,畢竟是從上萬名羌人中挑選出來,即便再差,也該有幾分真本事。
氐匍再度衝來,觀戰的羌人百姓沒有任何歡呼,全神貫注的注視着場內,屏神凝氣,心中緊張而又忐忑。他們都希望氐匍能贏,可方纔那個漢人所表現出的實力,也是極其強悍。
兩隻鐵拳揮進,每一次出拳,都有千鈞之力,腳下步子貼近前踏,經過教訓,氐匍選擇了穩紮穩打。
呂布只顧後退閃躲,不去正面接他的拳頭,然而這在氐匍看來,就是示弱的行爲。
逼至場邊死角,爲防呂布逃走,氐匍揮出的拳頭鬆開化爲五指,左右搭在呂布肩膀,嘴中喝道:“這回我看你還往哪退!”
呂布後退的腳步停下,同樣抓住氐匍肩膀。
兩人的用意不言而喻,想通過鬥力來博個勝負。
打鬥技巧氐匍或許未必敢稱第一,若要只論氣力,整個東羌族至今還沒人能夠勝得過他。
想同我鬥力?你真是找錯人了。
氐匍勝券在握,雙臂力量暴漲,猛喝道:“給我起!”
此刻,所有人全都聚焦於此。
然則……
在氐匍奮力之後,呂布仍舊立在那裡,紋絲不動。
這不可能!
氐匍心中驚駭,又是接連的幾聲怒吼,將渾身氣量全匯於雙臂:“給我起!起!起!”
幾番努力,依舊沒能將呂布摔拋摔於地。
氐匍從未懷疑過自己力氣,而是這呂布實在太過邪門兒,就像一棵千年老樹,根已經扎入土地深處,憑他的力氣,根本不可能連根帶起。
就在此時,呂布的身軀動了一下。
氐匍雙目放亮,以爲終於撼動呂布,腳下靴子卻不由的往後滑了一步。他隨即像是想到什麼一般,驚愕的微揚起頭顱,高出他小半個腦袋的青年,嘴角微挑。
呂布再往前一步,他亦不由的又往後退上一步。
這種強烈的壓迫感,就像一堵大山,正從面前緩緩推進。
我不可以輸!
氐匍心中吶喊,右腿攻向呂布下盤。
這類小把戲,呂布如何不知,他先一步踢出,踹在氐匍小腿。
氐匍吃痛的悶哼一聲,下半身的崩塌,導致上半身也跟着重心不穩,前傾而倒。
呂布後退兩步,雙手擒住氐匍的脖頸和尾骨,用力向上一提,將近兩百斤的身軀,舉在頭頂。
氐匍在半空中劇烈掙扎,想要擺脫呂布的掣肘,然則不多會兒,他便痛苦大叫:“嗚啊啊啊!”
越是掙扎,身體各處傳來的痛楚,就越是清晰無比。
“認輸否?”呂布問他。
“不認!”
氐匍果斷堅決,他就不信呂布能將他舉在半空一輩子。
對付這種犟脾氣的倔牛,呂布自有他的辦法:“不認的話,那某就舉着你,繞這擂場走上十圈,讓所有人都看看你的威風。”
此話一出,氐匍頓時破口大罵:“你這卑鄙之徒,用此下作手段逼我就範,即便贏了,也不光彩!”
都是要臉的人物,被這樣舉着展覽一圈,今後那還有臉在族人面前擡起頭來。
呂布可不管這些,舉着氐匍往擂場邊上走去。
見呂布來真的,氐匍只能選擇忍氣吞聲,語氣裡強壓着滿腔的憤怒和不甘:“你贏了,我認輸。”
這個結果,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
羌民們唏噓不已,獲勝的呂布走向羌帳,帳下首領們的臉色可謂難看無比。原本是想給呂布個下馬威,令他難堪,如今反倒成就了這小子的名聲。
“微末之技,諸位見笑。”呂布抱拳拱手,坐回位置,語氣平淡。
隨後,呂布望向中間的長者,“大長老,武藝某已指點,下面該談談正事了吧。”
首領們一聽呂布這淡然的口氣,心裡頭就很是不爽,這小子看都不看我們一眼,是壓根兒沒把我們放在眼裡吧!
首領們正欲起身發難,大長老擺了擺手,示意衆人休躁,捋了把白鬚,笑意岑岑:“這倒是老朽疏忽,不知度遼將軍來此,有何貴幹?”
呂布喝了口馬奶酒,緩緩道來:“聽聞大長老是數十年前從西羌遷來,故土遠在酒泉。在下來此,特意是爲助大長老重回故土。如果欠缺兵器馬匹,或許本將軍能給你們資助不少。”
首領們明顯有些意動,當年他們像喪家之犬一樣被攆了出來,心中的那股恨,縱使隔了數十年,也依舊難以抹去。
大長老卻搖了搖頭,“故土自然難捨,但如今我族已在這裡安家生根,羌民們平穩幸福,老朽此生已了無遺憾。先輩們爭鬥了上百年,往日的恩恩怨怨,就讓它們隨風而去吧。”
活到大長老這個數歲,很多事情也都看明白了。
“那本將軍倒想問問,近兩年來,羌民們可曾過得踏實?”
呂布繼續追問起來,在來解城的時候,他沿途問過不少羌民的生活情況,得到的答案各式各樣。
除開近兩年的天災人禍不說,地方官吏的層層盤剝,纔是致使羌民生活貧苦的主要原因。天子耳目爲奸逆所蒙,根本不曉百姓現狀,朝廷又不放心給予羌人官職,在西羌叛亂爆發之後,對羌人更是嚴加防範。
總結起來,羌人的生存環境就是一個字,慘。
大長老顯然也知曉眼下的局勢,但他實在不想重起戰端,皺起乾枯的臉,問向呂布:“那依將軍的意思是……”
“同我合作,我助你們重掌涼州!”淡然的語氣裡透着一股篤定。
聽得呂布這般口氣,不待大長老迴應,在其下方的一名相貌粗獷男人如同被踩到痛腳,當場掀桌而起,怒指呂布:“豎子,安敢在此口出狂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