爲天子效力?
這名頭聽上去很大,可是對蘇僕延這種老滑頭而言,震懾力甚至還不如袁熙。
自桓靈二帝以來,朝綱敗壞。
朝堂上黨錮之禍頻發,外戚閹宦之亂不絕。朝廷對遼東地區的掌控力,日漸降低,乃至於到現在,幾近於無。蘇僕延雖然心向漢室,卻不代表他願意爲漢室賣命。趨利避害,是所有遊牧民族的特點,向強者臣服,向弱者示威。所以蘇僕延感到奇怪,閻柔這話又從何說起?
只是,這老狐狸非常聰明,絕不會當面把心中疑惑說出來。
他笑着道:“如此說來,伯正倒是好運氣,竟然可爲天子效力,實幸甚也。”
閻柔微微一笑,神色間倨傲之色,絲毫不減。
“敢問,伯正何時與天子效力?”蘇僕延小心翼翼詢問。
“就在幾日之前。”
“你是說……”
“大單于,明人不做暗事,我索性把話說開吧。
我所效力者,乃大漢皇叔!想必你也聽到了一些消息,他方來遼西,所以希望獲得你的支持。”
蘇僕延聞聽,頓時鬆了口氣。
原來是那個被曹操從東萊郡趕來遼西的傢伙!
袁紹當然不會甘願劉闖坐擁遼東,所以在劉闖抵達之前,就派人散佈謠言,說劉闖放棄青州,是因爲得罪了曹操,所以才被趕來遼西。遼西偏僻,信息閉塞。烏丸人對外界的情況並不是非常清楚,經袁紹這麼一宣傳。也使得劉闖人尚未至,烏丸人便對他生出輕視之心。
胡人素來敬重強者,成王敗寇在這裡,更展現的淋漓盡致。
你一個被曹操手下的敗將。又能有什麼本事?
因爲在烏丸人眼中,曹操根本不是袁紹的對手。而劉闖敗給了曹操,更不可能是袁紹敵手。烏丸人背後,是袁紹!如此一來。他們又怎可能會把劉闖看在眼中?更不要說什麼敬重。
“伯正,你怎麼這麼糊塗?”
“大單于這話怎說?”
蘇僕延倒是一番好心,看着閻柔苦笑道:“想當初大將軍有意重用你,你卻置之不理。
而今大將軍坐擁四州之地,兵強馬壯,猛將如雲,你不想着爲他效力,怎跑去那敗軍之將手下做事?”
“敗軍之將?”
閻柔一怔,旋即笑道:“大單于這話怎說來的?”
蘇僕延道:“而今遼東。誰不知道那劉皇叔是敗給了曹操。不得已才向大將軍請降。來到遼東。”
“劉皇叔敗給了曹操?”
閻柔聞聽,忍不住哈哈大笑。
“大單于,劉皇叔乃漢室宗親。怎可能會敗給曹操?
你身處這醫巫閭山,實在是太孤陋寡聞。若不相信。你不妨去中原打聽一下,看誰會認同,劉皇叔是敗給曹操纔來遼東?這遼東,是劉皇叔以青州兩郡之地,從大將軍手中換過來,並非大將軍所賜。他之所以離開青州來這苦寒之地,也不是因爲戰敗,而是奉天子制詔。”
“哦?”
“難道大單于不知道,劉皇叔不但是遼東太守,更是護烏丸校尉嗎?”
蘇僕延眉頭一蹙,“此話當真?”
“我偏你做甚!”閻柔道:“若劉皇叔是被曹操打敗,焉有那許多百姓,願意拋棄家園,跟隨劉皇叔前來遼西?此人心所向耳!東萊郡人口不多,這次隨皇叔前來遼西者五萬餘人,皆爲青壯。若非仰慕皇叔恩義,焉得跟隨?”
“就算這樣,又能如何?”
蘇僕延嘴巴一撇,露出不屑之色道:“這遼東,終究還是要聽從大將軍之命。”
“那我問你,大將軍大,還是天子大?”
“這個……”
蘇僕延很想說,是大將軍大。
可是他有不太敢說出口,因爲這話傳出去,就算袁紹實力強橫,估計也無法承受住壓力。這可是謀逆之言,袁紹這時候真敢造反嗎?若他不敢,定然會出兵,來找他蘇僕延的麻煩。
“伯正,你這話說的……這不是讓我爲難?”
閻柔聞聽,哈哈大笑。
“大單于,說到底,還是皇帝大。
而今朝廷雖有些麻煩,可天子畢竟是天子。我知道你想要說什麼,可你卻不敢說……這說到底,終究還是皇帝大,哪怕他袁紹再強橫,也是皇帝的臣子,是這大漢朝廷的臣子,對不對?”
“你若這樣說,倒也不算錯。”
“嘿嘿,那我再與你說一個人吧……大單于可知道虓虎呂布呂溫侯?”
蘇僕延一怔,旋即道:“你說的可是那九原虓虎嗎?”
閻柔,用力點頭。
呂布……開玩笑,他蘇僕延怎會不知。
別看呂布是幷州人,但是呂布當年征戰鮮卑,屠戮匈奴,在整個北疆地區,聲名顯赫無比。
當時,丘力居尚在,蘇僕延還是丘力居手下一個普通的烏丸大人。
曾隨同鮮卑東部大人燕荔游出兵幷州,結果被幷州軍殺得大敗。當時,他看到一員大將,縱橫疆場,在百萬鮮卑大軍中如入無人之境,殺得鮮卑大軍人仰馬翻,心中極爲恐懼。後來他從別人口中得知,那員將名叫呂布,號稱九原虓虎,勇力過人,在鮮卑人中聲望極大。
那就是從那時候起,蘇僕延便牢記住呂布的名字。
而今聽閻柔提起呂布之名,蘇僕延也不禁有些好奇道:“伯正提他作甚?”
“那呂布,便是劉皇叔的丈人,而今就在遼西。”
蘇僕延激靈靈打了個寒蟬,半晌說不出話來。
袁紹恐怕是不會想到,呂布在烏丸人當中。竟有如此威望。所以他並沒有對外提起呂布的事情,以至於當蘇僕延聽到呂布也到了遼西的時候,不禁心驚肉跳。呂布,竟是劉皇叔的丈人?
“你可知道。劉皇叔在中原,人號飛熊。
他和呂溫侯,也是不打不相識,兩人曾多次交鋒。不分伯仲。
現如今,呂溫侯帳下,盡歸劉皇叔……大單于真以爲,區區遼東,能夠攔得住劉皇叔鐵騎?”
“你的意思是……”
“劉皇叔想要向大單于借遼東屬國暫居,大單于以爲如何?”
蘇僕延這時候,腦子有些亂。
他沉吟片刻,便笑道:“伯正你一路奔波,想必早已經累了。
不如先休息一下。咱們再進行商議?你也知道。這件事不是我一人可以做主。也要與人商議。”
“這個自然!”
閻柔並沒有催促,站起身來笑道:“這種事情,事關重大。自然要三思而行。
不過我有一句肺腑之言,想與大單于知道。我大漢待烏丸不薄。更與老單于親善。想當初,劉幽州對你們,也是極爲親近,更因此與公孫瓚反目,被公孫瓚所害。烏丸與我大漢,是一家人。既然是一家人,有句話我就想要說明白。漢人有一句話,叫鳩佔鵲巢。小單于已經長大,本應執掌烏丸。難不成大單于便忍心,見老單于之基業,落於一個外人的手中?”
閻柔說完,便告辭離去。
走出蘇僕延的王帳,他和魏延匯合一處。
“伯正先生,情況如何?”
“該說的我都已經說了,蘇僕延對我們的態度沒有變化,就說明他已經心動。
不過這種事,不可急於求成,必須要有耐心,方能夠完成任務。接下來,咱們就靜觀其變。”
六股河,直通大海。
一隊車隊,裝載着大量的輜重糧草,緩緩向白狼堡方向行進。
夜色中,車隊在荒野中行進的非常緩慢……黃忠扮作一個普通軍官,在隊伍中策馬緩行,目光如炬,警惕的查看四周。
原野之中,不是傳來幾聲淒厲的狼嚎。
黃忠回過頭,看着在身後跟隨的諸葛亮,“孔明,是否害怕?”
諸葛亮微微一笑,“我家兄長常說,漢升將軍乃當世廉頗,跟隨將軍身邊,亮又何懼之有?”
黃忠聞聽,眼中閃過一抹得意之色。
“孔明好膽色,怪不得公子對你極爲看重。”
在劉闖的部曲當中,對劉闖的稱呼有好幾種,也代表着各自不同的地位。
有人稱劉闖皇叔,有人喚劉闖公子,還有似諸葛亮司馬懿這種,當着大家的面稱呼劉闖皇叔,而在私下裡,則是以兄長,或表兄來稱呼。這種稱呼上的不同,也代表着各自不同的地位。
諸葛亮、司馬懿、麋竺還有管亥許褚這些人,屬於劉闖最爲核心的階層。
這些人不但是劉闖的心腹,更是劉闖的親人。
似夏侯蘭、太史慈、張遼、高順、步騭等人,則是稱呼劉闖公子。
這些人,屬於劉闖的心腹。
而那些稱呼劉闖皇叔的人,則相對更外圍一些。不過也許有朝一日,他們也會改變對劉闖的稱呼。
黃忠當然清楚,劉闖爲什麼會讓諸葛亮隨他參戰。
這是要爲諸葛亮打造班底!
所以,他對諸葛亮也極爲親切,因爲他知道,也許再過幾年,諸葛亮就會成爲劉闖真正的肱骨重臣,其地位,勢必會超過現在的步騭等人,成爲劉闖身邊,真正的謀主。
“漢升將軍,前面就是大孤嶺,若頒下襲擊,必然是在此地。”
黃忠聽罷,輕輕點頭,表示明白。
他旋即擡起手,傳令下去,所有人做好準備。
身後的軍卒,立刻把命令傳遞下去,並且飛快的傳遞到每個軍卒的耳中。
車隊仍舊在緩緩行進,可是隊伍中的軍卒,卻不斷將一罐罐火油潑在車輛之上……當車隊抵達大孤口的時候,忽聽一連串的呼哨聲掀起。緊跟着,從漆黑的原野中出現數以千計的兵馬。
嗷嗷嗷嗷!
這些人口中發出如同狼嚎般的叫聲,打破了深夜中的寧靜。
黃忠一見這情況,立刻擺手喝令:“三軍後退……高呼敵襲!”
“敵襲,有敵襲!”
軍卒們齊聲呼喊,向兩邊山丘上奔跑。
如果仔細觀察,就會發現這些軍卒奔跑時雖看上去極爲慌張,卻始終保持着隊形。他們的逃跑,並不是毫無方向感的奔逃,而是迅速而有序的向外散開。一邊跑,這些軍卒一邊取出弓箭。
黃忠騎在馬上,帶着諸葛亮跑上了一座山丘。
與此同時,那些偷襲者也抵達車隊,眼見黃忠等人不戰而退,偷襲者忍不住猖狂的大笑起來。
“單于,那邊有個騎馬的人,定是首領!”
有人手指黃忠撤退的方向高聲呼喊,就見一隊騎軍立刻縱馬衝出。
夜色中,大纛旗上有一個蛇形標誌,上書頒下二字。
爲首一人,跳下馬近九尺身高,生的膀闊腰圓,手持一杆沉甸甸鐵蒺藜骨朵,在火光照耀下,面目猙獰。
他臉上塗抹着一道道黑泥,猶如鬼魅。
“漢家狗,哪裡走。”
此人,正是頒下烏丸的首領,頒下。
他大喊着,帶着人就衝向山丘。
而這時候,黃忠已經在山丘上勒住了戰馬,目光清冷,看着向他撲來的頒下。
“孔明,傳令反擊!”
“弓箭手,火箭鳴鏑,準備!”
諸葛亮在馬上,高聲喊喝。
原本跟隨黃忠逃跑的軍卒,立刻停止後退,蹲下身子,彎弓搭箭。
“放箭!”
伴隨着諸葛亮一聲令下,一排火箭騰空而起。
火箭皆以鳴鏑支撐,破空發出刺耳的銳嘯聲,令人心驚肉跳。
與此同時,黃忠高聲喝道:“我乃黃忠,頒下小兒,今日這大孤口,就是爾授首之地。”
胯下戰馬發出一聲希聿聿長嘶,馱着黃忠,猶如一道離弦利箭,呼嘯着便從山丘上俯衝下去。
頒下是從山丘下往上跑,速度自然放慢。
而黃忠則是從山上往下衝,速度驚人……眨眼間,黃忠便到了頒下身前。
只見他在馬上猛然長身而起,伴隨着身體暴長,一道匹練般的刀光劈空發出刺耳聲響,便狠狠劈斬向頒下。頒下見黃忠衝下來,便知道事情不妙。可沒等他來得及撤退,黃忠已到他跟前。
那人借刀勢,刀助人威,頒下舉鐵蒺藜骨朵相迎。
就聽鐺的一聲巨響,火星四濺。
頒下胯下戰馬希聿聿一聲長嘶,從黃忠那口金背砍山刀上傳來一股千斤巨力,令頒下手臂發麻,兩耳嗡嗡直響。
二馬錯蹬,黃忠手中金背砍山刀猛然一翻,也不知道他是如何收回的力氣,反手一刀橫抹出去。
那頒下被黃忠先前一刀,震得正腦袋發懵。
怎想到黃忠變招變得會如此迅速,根本來不及做出反應,就見刀光一閃,頒下人頭落地……
無頭死屍,從馬上栽下來,再無半點聲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