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事
程庭軒!看來咱們是上天註定的冤家了。小秋心裡冷笑。
當年程庭軒便是朝廷裡楚歌的主要對頭之一,兩人明爭暗鬥多年,但是一直是楚歌佔上風,程庭軒在楚歌手下吃了不少明虧暗虧,當然,大多數的暗虧都是小秋帶人操辦的。
小秋想起程庭軒的兒子在青樓裡喝花酒,小秋安排人跟他爭風吃醋,藉着酒瘋將那小子痛揍一頓,還剝了他褲子,露出大白屁股在園子裡哀嚎,心裡仍是一陣好笑。此事傳出,程庭軒亦被皇上一通臭罵。
當年皇上登基時大權都握在後黨之中,不僅所有朝臣任用全部是太后等人一手把持,連後宮的嬪妃也盡數是太后挑選。皇上表面上言聽計從,對太后派來的女人也是經常寵幸,日日或讀書習武、或尋歡作樂,暗地裡卻一直設法培植自己的勢力。文則程庭軒,武則楚歌。隱忍數年後一舉推翻後黨掌握大權,建立自己的統治秩序,程庭軒和楚歌自然是首要功臣。
程楚二人卻是貌合神離,得勢之後更是欲壓對方一頭。楚歌一直想把程庭軒徹底搞掉,但是皇上卻暗地裡偏袒,一來是程庭軒的確忠心耿耿,二來也需要有一些剋制楚歌的力量存在。
因此,當皇上需要除掉楚歌的時候,程庭軒自然不遺餘力,梅家當年也正是和程庭軒聯手剿滅楚歌。
想起皇上,小秋心裡一悸。他不過比自己年長八歲,但心思縝密、處心積慮、手段更是絕決得令人害怕。執政之後,除了被他成功說服改爲支持自己的皇后,他將太后安排的幾個嬪妃均打入冷宮,那幾個嬪妃幾年間沒一個懷上龍種,竟是他暗地裡下了藥。
小秋第一次見到皇上時十三歲,去做侍讀。楚歌帶他到御書房,他跪在地上一直沒敢擡頭,也不知道楚歌什麼時候離去。
皇上將小秋的臉捏起來看了看,讓他起身站在一邊,便自看奏摺去了,一看便是大半夜。小秋一直站在旁邊,不敢亂動、也不敢亂看,直到全身發麻,咕咚一聲跌倒在地。
皇上這時好像才突然記起小秋在這裡,看着小秋驚惶的樣子,不禁笑了。他看了一會小秋,問到:“你不知道侍讀該做些什麼?”
小秋慌慌地倒了一杯茶捧過去,皇上淡淡地推開:“茶早就涼了。”又問:“楚歌沒有教過你應該怎麼做?”
小秋突然明白過來皇上想讓他做什麼,他的臉刷得白了!楚歌自然是找人教過的。小秋悄悄地瞧去,看見皇上臉上已經流出不耐的神情,他緩緩地跪了下去。
隨後發生的事情,小秋永遠都記得清楚,只要想起來,就好像是剛剛發生過一樣。皇上的每一個表情和動作,他的每一絲感受,所有細節都是那樣清楚,越想忘記,越記得更牢。
第二天早上小秋醒來的時候,皇上已經去早朝了。他動了動身體,只覺全身痠痛毫無力氣,便又沉沉地睡了過去。
午時左右,被皇上大發雷霆之聲驚醒。“狗奴才,還沒給他沐浴,想害死他麼?”
然後聽到一陣頭碰地的咚咚聲和求饒聲,過了一小會,兩個太監將他抱到沐浴房。到那裡小秋才知道要給他沐浴清洗上藥。小秋心神恍惚着,任兩個太監服侍。
梳洗更衣完畢,小秋又被送回到御書房。皇上指指身邊,小秋走過去跪在他膝邊。皇上摸了摸他的臉,柔聲說到:“你先回去休養,朕過幾日再召你。”
回到家,楚歌用一種奇怪的表情看着神情委頓的小秋,那眼神裡有幾分憐惜,但似乎更有幾分譏笑。
楚歌問:“皇上龍威浩蕩,你怎麼樣?”
小秋知道他是問自己做的好不好,低聲答到:“皇上讓我先休養,說過幾日再召。”
“哦?”楚歌眼裡有了一些嘉許,揮揮手道:“那你去休息吧。”
小秋回答自己的屋子,大哭一通,然後睡去。
之後小秋經常被召去宮中侍讀。
實話說,皇上對他還是相當不錯的,很溫和,很寵他,由着他發點小孩子脾氣,甚至會在他不開心的時候哄哄他。小秋經常坐在皇上膝邊的地毯上看皇上批閱奏摺,有時看着看着便搭着几案的一角或者倚着皇上的膝蓋睡過去了。如果這天摺子特別多,要熬到很晚,皇上會把他趕到御書房內堂的大牀上去;如果很快就能看完,皇上便捏捏他的臉把他弄醒,嘲笑他像一隻懶洋洋的小貓。
皇上對小秋的寵愛讓很多人又羨又妒。程庭軒曾經有意無意地說過好幾次:“楚公公雖然沒有漂亮女兒,但有個兒子勝過別人的女兒百倍啊!”
十五歲小秋正式加入紫衛。小秋做事很努力,對皇上一片忠心,皇上也經常嘉許他。
後來皇上經常在看奏摺的時候有意無意問問他的看法,他便巧妙地將楚歌的心思融了進去。有時皇上會點頭讚許,有時卻若有所思地看看他搖搖頭。
這位年輕皇上似乎有無盡的精力,每日早起晚睡勤於政事,絕不懈怠。在小秋眼裡,他是那麼英明神武、文才風流、高瞻遠矚、見識非凡;他那麼從容地處理那些堆積如山的國務,將所有內憂外患一一化解。小秋對這位皇上又愛又敬,心裡是很願意伴在皇上身邊的。但是隨着年歲增長,他多次見識到這位年輕皇上狠辣的心計和無情的手段,也經常暗自心驚。
自己跟了他五年,楚歌跟了他十多年,到頭來落得還不是就地正法殺無赦的一紙詔書。
將思緒從遙遠的過去拉了回來,小秋開始思索麪前的程庭軒,越想越是心驚。程庭軒定然知道梅家認子之事,作爲楚黨餘孽,本應斬草除根,而後來官府並未追究,定是梅家上下疏通。他和小光離家出走後,梅家對外聲稱自己病重而死。但是,以程庭軒的老辣和皇上的心機,是否相信?畢竟那時的漏洞太多了。
當年楚黨雖被殲滅,但楚歌逃脫,楚歌的鉅額財富也不知下落,這筆財富比南正的國庫還要豐厚,朝廷必然要大力查找,而自己,自然被認爲是最重要的線索。
可笑楚歌經營一生,爲權爲財,都給皇上做了嫁衣。那鉅額的財富,纔是真正的催死咒。而可悲的自己,仍然要替楚歌來承擔這一切?
難道~~難道朝廷懷疑到自己的身份,懷疑突然崛起的雲記的資產來源,因此才藉着此事引他出面?當時因着小光一片善心,動用了大量銀錢安置災民,因爲事急,沒有遮掩面容,想來無意中被認出也有可能。
小秋心裡暗恨自己太過疏忽,如此巨大的舉動,橫空出世的雲莊,怎會不引起官府的注意!也許那時官府就開始密切注意雲莊的一舉一動,有耐心且隱忍不發,一發則是重擊,這可是程庭軒最擅長的手段。
小秋越想越驚,越想越覺得真相便是如此,躺也躺不住,驀地從牀上坐起來。在黑暗中坐了一陣,小秋輕輕下牀,出了門,走到小光的屋子外,想要敲門,又猶豫了。
要把自己的猜測告訴小光麼,先不要告訴他吧,也許是自己想的太多了。小秋在門外躊躇着,門卻突然開了,小秋轉過頭,迎上小光明亮的眼睛。
小光將小秋拉進屋內,輕聲詢問:“怎麼了?”
小秋勉強笑道:“沒有小光相伴,有些睡不着呢。”
小光將小秋身體拉近,盯着他的眼睛,小秋的眼睛有些閃爍,低下眼簾。
“到底怎麼了?”小光又問到。
“真的沒什麼~~就是想讓你~~陪着睡!”小秋低聲說。
小光柔聲說到:“來吧。”便拉了小秋來到牀邊。
實實在在地觸着小光的身體,小秋的心安定了下來,再加上多日的車馬勞頓,小秋很快便沉沉地睡去了。
第二日大早,張良駒便前去程庭軒所住的驛館遞上拜貼,約了時間。又去平安鎮府衙安排探監事宜竟被拒絕,後經斡旋,只允許張良駒一人前往。
張良駒回到客棧將一併事情彙報,小秋說:“不許探監?大概是程大人的下馬威吧。”又嗤笑說:“態度還真是強硬!程庭軒是個高手,最擅長抓住人心的弱點。下午的見面對話一定要小心了,不要被他抓了什麼把柄。”
看到身邊的雲永有些緊張,小秋拍拍他的肩膀,“副莊主,一切由莊主作主,你不必慌張。你什麼都不要做,只要出現在那裡就行了。”
雲永施禮回話:“莊主放心,小人定不負使命。”
張良駒只得一人前去探監,將莊主親來的消息帶給獄中的衆人,讓大家靜候佳音。“莊主說了,只要人在,一切都在,銀子是人掙的。”
作者有話要說:真正的大人物呼之欲出了,總跟皇帝捱上邊,是不是太俗了。
沒辦法,誰讓小秋的養父是公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