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仁越逃走的時候,隋將桑顯和已經看見了他逃跑的英姿,薛仁越身上的華麗衣裳,讓桑顯和紅了眼。他揮舞着手中的銀槍,帶着十幾人追了上去。
一直以來,桑顯和憋了一口氣,正是因爲西秦軍的關係,所以隋軍纔會在面對李淵有着極大優勢下的撤退,離開了關中,遠去巴蜀保存實力。他胸中的這口鳥氣他已經憋了很久。後來巴東郡的蠻族之戰,他桑顯和又只能眼睜睜地看着,讓他不禁手癢。
此時他好不容易得到這個機會,自然毫不手軟。手中的長槍已經取了十幾人的性命,但無論他在這一戰殺死了多少人,都不如擒住薛仁越的功勞大。他在薛仁越身後緊緊追趕,毫不放鬆。薛仁越如同一隻喪家之犬,倉皇逃竄。只是狂奔了百餘步,鼻息就變得粗重起來,不得不張開了口,猛烈地喘息着。
“必須要有一匹戰馬!”薛仁越的心中想着,身後桑顯和的叫喊聲已經越來越清晰,漸漸地,連馬蹄聲也聽得清楚了。
“殿下,快上馬!”一名親兵不知道從哪裡牽來一匹戰馬,薛仁越心中一喜,大步走上前,抓緊繮繩,正要翻身上馬,忽然,破空之聲傳來,薛仁越急忙躲避,箭羽射中戰馬,戰馬一聲哀叫,掙脫繮繩,朝着遠方奔去。
“殿下,你快走!”親兵說着,挺身而出,就見桑顯和手中長槍刺出,這一槍又快又準,正中親兵胸膛,巨大的衝擊力將他的身體貫穿,頭低垂下去,竟然是死了。
薛仁越兩股戰戰,這個傢伙,厲害程度不下於長兄啊。
“投降免死!”桑顯和大聲說着。薛仁越看着奔馳而來的隋軍,他已經絕望了,只得舉起了雙手:“我投降,不要殺我!”
淺水原。樑實大營已經岌岌可危,士兵們已經斷糧一天了,狠了狠心,樑實割下了袍澤的肉,含淚吃下。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要是不吃東西,士兵們就沒有體力,如何能應付宗羅睺的進攻?那時候死的將士會更多。在他的勸說下,士兵們含着熱淚,將袍澤的肉一口吞下,在他們的心中,對西秦軍恨到了極點。
高墌城,李世民正在踱步,樑實已經快要守不住了,也就意味着宗羅睺的士兵也疲憊到了極點,他決定主動出擊,擊潰宗羅睺部。這時,劉文靜帶着一臉喜色進來,見到李世民,拱手施禮,到:“秦公,薛仁果軍中發生譁變。”
“譁變?究竟是怎麼回事?”李世民問道。
“秦公,恐怕這點你也想不到。薛仁果軍中不知道爲何流傳出薛舉是被薛仁果殺死的謠言。”劉文靜說道。
“竟然會有這等事?”李世民沉吟,如果是這樣,這一切是不是薛仁果的計謀?
就在兩個時辰前,西秦軍大營,薛仁果很是憤怒,他看着黃門侍郎禇亮,他大聲的吼道:“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謀殺薛舉之事,是出自於禇亮的主意,按道理這件事情是隻有禇亮和薛仁果知道的,可是爲何一夜之間,在軍中流傳?薛仁果認爲這是禇亮透露出去的。
禇亮滿頭大汗,他跪倒在地上,到:“陛下,臣對陛下忠肝義膽,絕不敢有貳心。“
薛仁果怒氣未消,喝道:“那你告訴我,這是怎麼回事?“
“臣,臣也不知。或許是李世民的詭計。“禇亮分辨着。他看到薛仁果思索着,爲了保命,又說道:”陛下,你想想看,宗羅將軍快要拿下樑實大營,而陛下的鐵騎又在一旁虎視眈眈,在這種情況下,李世民這個縮頭烏龜不敢與陛下對決,定然是使用詭計,想要讓我軍不戰自亂。”
薛仁果點點頭,禇亮說的有一定道理,而且這一次禇亮助他奪取了皇位,事情做得極爲漂亮,是有功之臣,按道理沒有這麼傻,將事情捅出去。尤其是如今他還在這裡,更加證明了他的無辜。但這件事情關係重大,決不能任由此事蔓延下去,必須要想個辦法,將事情平息下來。
“這件事你快去查一查,究竟是哪裡出了問題?“薛仁果說着。
禇亮眼中閃過一絲冷笑,他站起身來,一抱拳,道:“臣一定不負重託!“
禇亮得到薛仁果的許可,帶着百餘人士兵在大營中一一搜查,鬧得雞犬不寧,有人挾私報復,將平素看不上眼的幾名士兵捉走,有人趁機勒索錢財,引得人人激憤。這時,軍中又有謠言出現,說皇帝陛下是爲了清除異己。要殺先帝心腹。
這個消息猶如一把猛火,將西秦軍本來憤憤的情緒給點燃了,以樑胡郎、渾幹等薛舉的心腹爲首,聚起了數百人。他們在樑胡郎、渾幹的帶領下,想要找薛仁果要一個說法,究竟是不是他殺死了先帝?爲什麼要清算自己?究竟自己有什麼錯?
一片混亂中,有人倒在了血泊中,一些士兵見到鮮血,登時失控,他們抽出了武器,就在大營內互相廝殺起來,讓西秦軍大營更加混亂。
薛仁果接到消息,心中大爲吃驚,他不過是想要控制局勢,可是此時的情形顯然更加惡劣,這是怎麼回事?他急忙派人前去尋找禇亮,可是遍尋禇亮不見,就連他的兒子褚遂良也不見了。接到這個消息,薛仁果彷彿掉入了冰窖之中,全身寒冷。
他已經感覺到這是禇亮的陰謀,可是爲什麼會這樣?他自問待禇亮不薄,可是他爲什麼會反叛?然而此時沒有多餘的時間讓他多想,他需要將羣情激奮的西秦軍給穩定下來。
李世民站在城牆高處遠遠眺望,他懷疑這是薛仁果的陰謀,爲了防止第一次淺水原之戰的悲劇重現,他不得不慎重萬分。通過觀察,他並沒有發現西秦軍的伏兵,這讓他更加疑惑,難道這是真的嗎?可是西秦軍爲何會有這樣的變故?
這時,從遠處奔來兩騎,距離近了,李世民看見這是兩個相貌極爲相似的男子,從他們的打扮上來看,應該是西秦軍。這兩人究竟是誰,來此意欲何爲?就在李世民想着的時候,年紀教長那人在城牆下喊着:“不要放箭,我是禇亮。“
劉文靜瞪大了眼睛,他低聲對這秦公李世民道:“秦公,他就是禇亮,本來南陳臣子,後來臣滅,在隋朝做了東宮學士,因爲得罪了楊廣,被貶爲西海郡司戶,後來薛舉起兵,聘他爲黃門侍郎。”
李世民注視着禇亮,低聲問劉文靜,“你沒有看錯?“
“絕對不會,請秦公放心。再說他們只是兩人,爲了安全,用吊籃將他們帶上來即可!“劉文靜說着。
李世民深以爲然。兩名士兵將吊籃放下,禇亮父子跳下戰馬,跨進吊籃。士兵慢慢搖動吊籃,將禇亮父子拉上城牆。劉文靜看着禇亮,道:“得罪了!“
幾名士兵上前,將禇亮父子搜了一遍,沒有發現任何兵械,這才躬身對着劉文靜。劉文靜點點頭,道:“諸兄,多年不見了,還是這般風采啊!“
禇亮急忙道:“此時不是說話之處,我想要見秦公!”
“好,你隨我來!”劉文靜說着,在前引路。
劉文靜帶着禇亮父子到了李世民跟前,替兩人介紹:“兩位,這位便是秦公,此次領兵主帥。“
禇亮父子齊聲道:“見過秦公!”
劉文靜又呵呵一笑,道:“秦公,這位便是禇亮,這位是褚遂良。”
李世民看着兩人,他曾聽人說過禇亮父子都是有才之人,於是便拱拱手,道:“兩位是要作說客,還是棄暗投明?”
禇亮頓時“啊”了一聲,道:“秦公,請速速出兵,捉拿薛仁果!”
李世民大驚,道:“這是怎麼回事?”
禇亮道:“秦公,此事慢慢再說,如今還是先出兵攻打薛仁果大營,不然他就跑了!”
李世民緊緊地盯着他,目光有如鷹隼,是那樣的刺人。禇亮夷然不懼,他用真誠的眼神表明他並不是在實行苦肉計。這時,李世民一揮手,道:“傳我將令,出擊!”
劉文靜大喜,道了一聲“喏”,急忙走了出去,他叫來了慕容羅睺、長孫順德、段志玄等人,點齊兵馬,準備出兵。
城牆上,李世民看着禇亮,道:“諸先生,這是怎麼回事?”
禇亮一拱手,道:“秦公,我父子二人久仰唐王威名已久,只恨深陷賊窩,不能相投。”
“賊首薛舉悍然入侵唐王,我便暗中買通了負責飲食的宦官,每日下藥,毒殺薛舉。終於在數月前,薛舉病倒。我又一心討好薛仁果,得到他的信任,還告訴他薛舉想要廢了他的太子之位。”
“薛仁果一聽果然上當,他趁着薛舉病危,將他殺了,奪取了西秦軍的大權,並自立爲僞帝。”
李世民聽着,這才明白薛舉之死,竟然還有這麼多的內幕,若不是禇亮,薛舉沒有生病,恐怕西秦軍已經兵臨長安城下了。想到此,李世民一躬身,道:“褚先生大義,我代表父親謝過了。”
禇亮卻是一笑,道:“薛仁果稱帝之後,對部下不知籠絡,反而責罰了一些當初與他作對的將領,引得人心惶惶。我便派人在軍中散播謠言,說他薛仁果殺了薛舉,這才登上了帝位。”
“他帳下大將自然憤怒。而薛仁果卻不知道這一切出自於我手,還讓我前去搜查,我便乘機擾亂了軍營,最終激起了樑胡郎等人的不滿,他們想要找薛仁果要一個說法,卻被我暗中利用,引得西秦軍中大亂。”“只要秦公派出一支軍隊,招降爲主,攻擊爲輔,一定能夠擊敗薛仁果,奪取隴西之地。”禇亮說着,這個計劃他想了很久,此時說出來,非常暢快。這份功勞,足以讓他取得唐王的信任。李世民哈哈一笑,道:“褚先生立下大功,我一定向爹爲你請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