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爸爸!”
雲琅抱着閨女,一遍遍的教她說話。
“薄薄,薄薄!”
雲音很大聲的迴應父親。
可能是薄薄這兩個字叫習慣了,這孩子就再也不肯改口,連珠炮一般的衝着雲琅大叫。
宋喬站在樓下,笑眯眯的看着他們父女兩,雲琅也笑眯眯的看着樓下。
馬上就要成親了,蘇稚看的很緊,不準宋喬跟雲琅近距離接觸。
雲音嘎嘎的笑着把自己的小鈴鐺丟了下去,宋喬探手捉住,在手裡輕輕搖晃一下,銀鈴就叮鈴鈴響了起來。
雲音更加高興,想要掙脫父親的懷抱,使勁的拍着欄杆,見父親不肯鬆手,這孩子就扯過鈴鐺簾子,啊呀,啊呀的想要把上面的鈴鐺扯下來。
孩子的小手自然扯不斷絲線,於是她就上嘴。
雲家的銀鈴鐺每一個足足有核桃大小,還不至於被孩子當一頓飯給吞了。
雲琅在一邊幫着閨女剪下一個鈴鐺,閨女就往下丟一個,宋喬就趁機掛在門前的小松樹上,沒一會,那顆尖錐型的小松樹,就被宋喬裝飾的如同聖誕樹一般。
“上來吧,我們一起玩。”
宋喬搖搖頭,羞澀的用手帕包着一個物事,直接丟了上來。
雲琅探手捉住,打開手帕發現裡面包着的是一枚長方形的玉牌。
玉色很好,白裡泛青,握在手中很是溫潤,聞之,還有淡淡的幽香,這該是宋喬的貼身之物。
相比宋喬,雲琅發現自己什麼都沒有……他不想讓宋喬失望,就回到屋子裡,翻騰了好久,才找到當初太宰要的祭祀用的玉器。
其中有一枚玉環,玉質最好,就用手帕包了,騰騰騰的下了樓閣,將玉環放在宋喬手裡道:“這是我師傅的遺物,是我最珍貴的收藏,如今,你來幫我保存吧。”
宋喬搖頭道:“我給你一方玉佩,是想要你壓住衣袍的下襬,莫要行路匆匆。”
雲琅打開手帕,把玉環套在她白皙的手腕上道:“委屈你了,我們相守一生吧。”
宋喬羞澀的低下頭,似乎想起了什麼,又指指被乳孃抱在懷裡的雲音道:“我們三個。”
雲琅搖頭道:“只有我們兩個,雲氏的孩子註定了不會枯守雲氏莊園,我希望他們去更遠的地方。”
“我們不把孩子留在身邊?”
很明顯,宋喬早就對婚後的生活暢想過一萬遍,因此,雲琅剛剛開了一個頭,她就很自然的把自己夢想的事情說出來了。
“最優秀的孩子自然是要出去的,至於我們的家,只會留給最弱小的孩子,這就是雲家的規矩。”
被雲琅握住的小手一下子就變得滾燙,遠處傳來蘇稚呼喚聲,宋喬只好掙開雲琅的手,胡亂答應蘇稚一聲,就匆匆的離去。
雲琅輕輕地嗅一下手掌,這裡也有一股子馥郁的香氣,聽劉婆說,宋喬這幾天,在用什麼桃花湯來沐浴身體,據說這樣就會遍體生香,看樣子,有一點效果了。
雲琅對婚禮沒有什麼好渴盼的,他渴盼的是通過婚姻連接成的血脈親情。
公孫弘居住的二樓上依舊亮着燈火,自從他住到雲氏之後,每日裡不到子時是不會滅燈的。
自從兩天前,雲琅帶他看過整個雲家之後,雲琅這個主人就很少能看到公孫弘了。
聽樑翁說,公孫弘非常的忙碌,有時會在雲氏的廚房待一整天,有時候又會在馬車作坊待很久,即便是燒焦炭的作坊,他也沒有放過。
他的信使每日都會離開,每個信使離開的時候,背上總是揹着厚厚的一卷子竹簡。
雲琅很擔心,到了後期,公孫弘可能會變成孤家寡人。
真正變成孤家寡人的是主父偃。
馬廄外面有一輪皎潔的明月,清冷的月輝灑下來,帶不來一絲一毫的暖意。
主父偃把身體縮在草料裡面,努力的裹緊了大氅,最寒冷的日子裡,加上中午剛剛吃過一個幹餅子,這一會,他覺得身體冷得厲害,也餓的厲害。
馬廄外面站立着兩個裹得如同大熊一樣的護衛,他們的任務就是看好主父偃,不准他離開馬廄。
對於這樣的遭遇,主父偃並沒有對阿嬌有什麼不滿的,沒有給他一碗毒藥喝,已經是阿嬌格外留手了,畢竟,在廢后的時候,主父偃知道自己做了些什麼。
阿嬌不管對他做了什麼,主父偃只能忍受,皇帝不可能爲了他就去得罪如日中天的阿嬌。
死灰復燃什麼的,是最讓人討厭的事情,這會讓當初想要用一泡尿滋滅灰燼的人很難自處。
主父偃是一個聰明人,從不把自己的力氣消耗在無用的事情上,阿嬌他自然是不敢去對付的,在這三天裡,他每時每刻都在想着如何讓公孫弘以及雲琅這兩個卑鄙小人死無葬身之地。
“這位將軍,能否給老夫一碗熱湯?”
忍耐了很久,主父偃還是強忍着恥辱問出了這句話。
一個護衛喝了熱湯,回首看了主父偃一眼道:“有錢就有熱湯,沒錢就沒熱湯!”
主父偃大怒道:“死灰復燃之事不知兩位將軍聽過沒有?”
護衛笑道:“韓安國的舊事,自然是聽說過的。”
主父偃冷冷的道:“你們就不擔心這樣的事情也出現在我的身上嗎?更何況,我並沒有被陛下罷官奪爵,只是被阿嬌貴人囚禁泄憤而已,只要老夫離開長門宮,自然有所報答。”
護衛跟着冷笑道:“你既然還有力氣說廢話,看樣子你冷的不夠勁啊,老宋,搭把手,剝掉他的氅子。”
眼看着兩個護衛一步步逼近,主父偃尖着嗓子吼道:“賊子安敢如此羞辱老夫!”
護衛老宋獰笑道:“耶耶當初好好地在長安執役,就是因爲你這個老賊無所不用其極的陷害貴人,害得我們兄弟拋家舍業的來到荒僻的長門宮當了六年的野人。
現在,我長門宮剛剛有了一些起色,你這老賊還敢來長門宮搬口舌,耶耶們就算是要不了你的命,也要讓你吃遍苦頭!”
“救命!”
主父偃瘋狂的呼喊起來,年老體弱的他如何是兩個虎狼一般的護衛的對手,很快,他身上的大氅就被護衛剝掉,重新被丟回草料堆。
“賊子爾敢……賊子爾敢……”
剛剛被丟回草料堆的主父偃終於暴怒起來,他終於感受到了阿嬌對他的憤怒。
如此寒夜,有皮氅子都寒冷難耐,沒了皮氅子,那就是一場恐怖的災難。
主父偃如同瘋虎一般的向外衝,一次次的被意興盎然的護衛丟回草料堆,他們似乎很享受這種程度的冬日運動。
“我有錢,還我氅子……”
疲憊不堪的主父偃顫巍巍的抽出頭上的白玉髮簪遞給老趙……
劉徹也沒有睡眠,他的面前堆放着高高的一摞子竹簡,這些竹簡他已經看了足足三遍。
薛澤背靠火龍柱也在看公孫弘送來的竹簡,在薛澤的身邊,安坐着老邁的司農卿張晗,以及御史中丞費通。
“世上果真有一年比一年大的菜蔬嗎?”空曠的建章宮裡想起了劉徹清冷的聲音。
司農卿張晗擡頭看着皇帝道:“公孫弘不敢欺君罔上,雲氏不敢信口胡柴,阿嬌貴人更不允許任何人期滿陛下!”
劉徹點點頭道:“朕知曉,只是朕總是覺得不太真實,張卿,這莫非是一種道術?”
御史中丞費通怒道:“當初先文皇帝夜半召見賈誼,遂有了不問蒼生問鬼神的典故,陛下難道要把這個本事也要從先帝那裡繼承下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