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都想讓世界,讓命運對待自己溫柔一些,雲琅也是這樣期盼的。
跟霍去病生活在一個時代,已經是一件非常痛苦的事情,現在,雲琅還處處被人拿來跟霍去病相提並論,這就是殘酷的虐待了。
雲琅總覺得跟霍去病比起來,那傢伙似乎更像是一個穿越者。
雲琅施施然的走進了長安回春樓,這裡衣香鬢影,騷氣滿樓,美的是那些歌姬,是那些舞者,發騷的卻是一干勳貴,一羣少年人。
跟陽陵邑狂熱的慶祝活動相比,長安人就要內斂的多,一來,長安城裡的百姓少,二來,大羣的勳貴們做不出在街上舞蹈或者比武的事情,於是內斂的勳貴們就來到了尋歡作樂的青樓來宣泄自己的激情。
才進回春樓,就有一面熟紈絝熱情而至,黏糊糊的手拉着雲琅的手連連狂呼道:“永安侯至矣,張郎速來問候!”
雲琅用力才甩掉那隻腌臢的手,強忍着擦手的衝動笑道:“君因何而來回春樓?”
腌臢兄大笑道:“去病兒血戰十里,刀劍折斷,戰馬三換,自身卻毫髮無傷,諸兄皆以爲奇,有好軍陣者,正在覆盤,想找找還有沒有身在戰場卻毫髮無傷的法門。”
雲琅大笑道:“無他,唯僥倖爾!”
“唉!雲兄此言差矣,想那霍氏自經歷戰陣以來,身先士卒乃爲常事,至今卻安然無恙,小弟還聽說,此人至今肌膚如玉,未見一處傷痕。
勇冠三軍的兄弟我們見多了,哪一個不是缺胳膊少腿的,就張家三郎,纔在上林苑與匈奴血戰一場,如今,雙腿安在哉?”
腌臢兄正口沫橫飛的跟雲琅辯駁,一隻柺杖就從後面探出來,重重的捅在腌臢兄的雙股之間,腌臢兄不但不以爲忤,反而大喜,反身就抱住坐在輪椅上的張連大笑道:“哥哥居然對小弟有了興致,不妨等酒宴過後,我們就回房敘話?”
張連大吼一聲道:“快滾!”
腌臢兄見張連臉色不好,依舊笑嘻嘻的拉着張連的手親熱許久這才離去。
雲琅在第一時間就拉着張連的衣袖用力的擦手,恨不能用硫酸把手洗一遍。
張連無奈的道:“何至於此?”
雲琅暴怒道:“我才進長安城,就被你的家僕邀請來到了回春樓,說主人家有請,我興沖沖的來了,你卻把一個龍陽貨放在門口迎賓是何道理?”
張連揮手招來一個綠衣歌姬,要她準備清水給雲琅洗漱,兩人都狠狠的洗過手之後,張連才指着遠處依舊在觀望他們的腌臢兄道:“鍾離遠,昔日項羽麾下悍將鍾離眛的後人,他的先祖戰敗自殺,而鍾離氏卻是秭歸縣的豪族,太祖高皇帝一統天下之後,鍾離氏並未受到多大的牽連,名聲多年不顯於長安,到了鍾離遠這一代,不知爲何要來長安求官,今日的盛宴都是他準備的,多少忍耐些。”
雲琅嫌棄的丟掉雪白的擦手白絹道:“今日的酒菜算是吃不成了。”
張連怒道:“一百個金錠呢,忍耐一時,我們兄弟可以在長安快活很多天。”
雲琅鄙夷的道:“雲氏不缺錢。”
“可是,我缺啊!“
張連說着話就搖動輪椅,拉着雲琅準備進入早就備好的花廳。
雲琅站在張連背後推着他走了進去,剛剛走進大廳,就聽見周鴻正口沫橫飛的給衆人講述霍去病在大河谷一戰的始末。
聽了幾句,雲琅就對張連道:“去病要是跟周鴻說的一般作戰,這時候我們大概正在哀悼去病呢。
什麼叫鋪天蓋地的箭雨落下來,去病揮舞大戟一一拍落?你是經歷過匈奴狼牙箭攢射的人,覺得可能嗎?”
張連小聲道:“必須可能!”
“咦?”
“你知道個屁啊,去病越是厲害,不就顯得我們這羣酒囊飯袋也厲害嗎?
畢竟什麼樣的人交什麼樣的朋友,與其說周鴻在吹噓去病,不如說是在給我們臉上塗脂抹粉呢。”
雲琅對於張連把他無情的歸類到酒囊飯袋中非常的不滿,可是,對比的對象是霍去病,他只好認下酒囊飯袋這四個字。
推着張連找了一個最偏僻的位置坐下,準備聽這些人如何吹噓霍去病,剛剛坐下,吹噓累了的周鴻就走了過來,端起雲琅面前的酒盞一飲而盡之後道;“阿琅怎麼來的如此快,剛剛探馬來報,阿襄還在二十里以外呢。”
“說,喊我過來是爲了什麼,這裡太亂,你也知道我這人喜歡清靜。”
周鴻坐在雲琅對面,斥退了伺候的歌姬,低聲道:“今天的主賓可不是你跟阿襄,而是郭解!
你們不來,郭解不開口。”
雲琅皺眉道:“雲氏沒有用胡奴的習慣,就算是下地幹活的僕役,我家也一般會用漢家人。”
“你家的僕役很快就不夠用了,漢家僕役用起來太貴,還是胡奴好一些。”
“此話怎講?”
“你還不知道?”周鴻非常的驚訝。
“我該知道什麼?”
“去病的奏摺已經到了長安,此戰的功勞,去病一個字都沒有提及他,卻把更多的筆墨放在了趙破奴,李敢,謝寧以及隴西郡守張昌文。
仗是他們打的,把他們的名字放在前面誰都沒話說,可是,接下來,去病的奏摺上說的全是你跟阿襄!
可以預料,此戰完全解除了大漢西北的邊患,賞賜一定極重,但凡是能在這封奏摺上有名字的人,必定發達啊。
你現在還覺得你家的那幾個可憐的僕婦,僕役們能照顧的過來你那麼大的家產嗎?“
雲琅搖搖頭道:“大河谷一戰,是去病,李敢,趙破奴,謝寧他們用命換來的,我不敢拿兄弟們的血汗功勞。
雲氏如今已經有了太多的產業,該是到了整合,精細作業的時候了,繼續拓展,不是我家的目標。”
張連拉拉雲琅的衣袖道:“你本事大,有一萬種賺錢的法門,你就可憐可憐你這個沒腿的兄弟一下成不?
去病的功勞是我們這羣人身上光芒啊,趁着去病建立了不世之功,我們這些紈絝這時候跟陛下要點官,要點爵位,正是方便的時候。
郭解這一次便宜佔大了,光是戰死的一千七百遊俠,就讓陛下對遊俠這羣人另眼相看了。
以前,公孫弘對遊俠的觀感極差,早就想整頓一下游俠,估計是準備殺一些領頭的遊俠好震懾一下,自從這一戰之後,公孫弘已經成型的想法,就忽然消失不見了,朝堂上再也沒有關於治理遊俠的風聲了。
你當初把郭解當猴子耍,還準備把他弄成一個好玩的聖人,現在好了,這混蛋這一次真的距離聖人不遠了。
他自己兩次跟着那你們征戰,他的一羣兄弟又在大河谷死戰不退,一大羣人又死了一大半,剩下的又傷殘了一大半,僥倖活着的幾個爲國征戰了,朝廷給些賞賜也是理所當然。
這一戰下來,關中的遊俠算是廢了,比公孫弘準備執行的法度效果要好的太多了。
咱們大漢不缺地,缺的是勞力,自從你用一羣僕婦幫你雲氏奠定了一個乾淨的基業之後,雲氏就成了人人效仿的對象,勳貴們開始認識到僕役的重要性。
你是不知道啊,這兩年,苛待僕役的事情已經很少發生了,以前,你雲氏給僕役發錢的事情,讓關中的勳貴們快要恨死你了,現在,只要家中但凡有些錢糧的人家,都會給自家的僕役發錢。
這樣做了之後,我們發現,家裡其實並沒有受什麼損失,春日裡發的錢,到了秋日之後就能數倍的通過家裡的產業彌補回來。”
雲琅拎起酒壺嘴對嘴的喝了一口酒道:“所以你們還是狗改不了吃屎,準備找一些不用給錢的奴隸回來?”
周鴻極度無恥的點頭道:“沒錯啊,能不給僕役們發錢,自然還是不發錢的好。
盤剝漢人的名聲傳出去不好聽,換一羣人來盤剝一下總沒有問題吧?
我家的礦山多,鑽洞子的僕役今死一個,明死一個的看着不落忍,還是換一下,換一下,免得被那些婦孺們的哭聲給惹得心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