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在農田裡喝了一早上的枯酒,沒心沒肺的曹襄酣睡了一上午,他這幾天在長沙王行宮裡消耗很大,看他睡覺的時候汗出如漿的模樣,雲琅就讓劉二在臺子下面熬了一鍋人蔘粥,這傢伙要是再不進補一下,接下來的七八天都不會有什麼精神的。
喝光一罈子酒之後,雲琅就決定去陽陵邑看看,兩千多人憑空蒸發,漢人那裡可能不會有什麼動靜,胡街一帶多少會有一些異樣出現。
曹襄終於睡醒了,抹一把腦門上的汗水就問:“吃的呢?”
雲琅朝臺子下面瞅瞅,見瓦罐裡的人蔘小米粥早就熬好了,這時候正好下口,就指指下面道:“在底下。”
曹襄一骨碌爬起來,就匆匆下了高臺。
雲琅趴在高臺上對狼吞虎嚥的曹襄道:“我們今天去陽陵邑胡街吧?”
曹襄吞了一口粥道:“胡姬沒有什麼意思,情濃之時會有味道的。”
“我就想去看看那裡的胡人,沒有找胡姬的打算。”
“不找胡姬去胡街幹什麼?亂糟糟,臭烘烘全是牛馬屎尿的味道,有時候還會被駱駝啃腦袋,無趣的緊。”
“我要去看看胡人在大漢的生活狀況,不要再跟我提胡姬,你們跟胡姬連襟的事情要不要我告訴別人?”
曹襄大方的攤攤手道:“有什麼關係呢,兄弟們都是四海人物,對漂亮的胡姬都情有獨鍾,出現這種事情不算稀奇。
你要是這樣論連襟,大漢勳貴中也只有你以及少數勳貴除外,剩下的全是連襟,光是回春閣的鐘豔娘,她的私房竹簡上就有長安城大半的勳貴跟官員的名字。”
跟曹襄就不能好好說話,三兩句的功夫就開始朝下三路招呼,雲琅決定直接走。
曹襄見劉二他們開始給遊春馬上馬鞍子了,就抱着陶罐走過來道:“真要去啊,現在走,到了陽陵邑天色也晚了,什麼都看不到啊。”
“一人兩匹馬換着跑,一路不歇息,一個半時辰就能到。”
“我的腰不舒服,經不起你那麼折騰。”
“你在後面慢慢來,我這就走!”
“這事對你很重要嗎?”
雲琅思量一下,重重的點點頭道:“非常的重要!”
曹襄瞅瞅懷裡的瓦罐,匆匆的挖了兩勺子,然後就把瓦罐丟給劉二,跟雲琅一起跨上戰馬,一刻不停的向陽陵邑狂奔。
戰馬全速奔跑起來之後,急速流動的氣流幾乎隔絕了個人與外界的交流。
每個人都把身子壓得低低的減少風阻,二十餘騎在古道上狂奔,揚起漫天的灰塵。
雲琅對劉徹這種出乎他預料的行爲非常的警惕,如果是小事情,雲琅可以忽略過去,可是這種跟匈奴,胡人關係出現大轉折的事件,不由他不上心。
直到現在,雲琅做事的時候都非常的謹慎,儘量的不去改變原有的歷史進程,即便是幫了阿嬌之後,雲琅也忐忑不安了好多年,幸好,他們只是恢復了舊日的恩愛,多了一個閨女而已。
雲琅準備下一次出手的時機,應該是霍去病倒黴的時候,其餘人的事情他並不在乎,至於曹襄……他本來就沒有什麼存在感。
人如風,馬如龍,鐵騎狂奔在古道上,誰不讚嘆一聲好兒郎?
一個時辰之後,陽陵邑的城郭已經隱隱出現在地平線上,雲琅見遊春馬汗出如漿,就舉起右手,整支騎隊的速度迅速的降了下來。
“修整一炷香時間!”
雲琅下了令,劉二立刻按照戰時規矩,第一時間點燃了時香。
曹襄被家將從馬上攙扶下來,捋着喉嚨道:“吃的東西差點吐出來。”
“喝點水,休整片刻我們就進城了。”
曹襄揮手讓家將去了一邊,就壓低嗓門道:“我覺得我們還是不要細究此事爲妙。
我舅舅不願意被人知曉,一定有他的理由,你知道不,這些年朝中大臣對陛下厚待胡人已經非常不滿了,而這些胡人不知我中華禮儀,即便在長安,也活的跟野人一樣,男女席天幕地的就相互追逐,就地野合,如此也就罷了,他們還欺行霸市,強買強賣,大漢之民稍有不從就聚衆羣毆,幾乎成了長安一害,雖有御史屢次參奏,我舅舅因匈奴勢大,要與匈奴爭民,還是不肯下令驅除。
這一次,去病統兵夜襲八胡校尉的事情實在是太詭異了,去病一定是接到了我舅舅的敕令,手握全虎符才能在京師用兵,一出手就雞犬不留,這與我舅舅的昔日的政策極爲不符,所以說,一定是有什麼事情發生了,讓我舅舅惱怒至極,纔會下達這樣的軍令。
如果不是干係太大,去病不會對我們兩個有所隱瞞,他之所以不說,一定是認爲我們知道之後只有壞處沒有好處。”
雲琅點頭道:“是這個道理,我這回不想問任何人,只想通過自己的眼睛去觀察,去猜測一下,看看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
最近以來所有的事情都很不對勁,長沙王被彈劾了,淮南王馬上就要面臨抄家的危機,何愁有去了長沙,我覺得這又是一個幌子,如今,去病又夜襲了八胡校尉,在這之前,我們跟去病的聯繫已經斷了半個月了。
而半個月前,何愁有突然離開我家,所以啊,我以爲事情的起因一定發生在半月以前,不論是去病封鎖軍營,還是何愁有突然離開,都不像是有計劃地事情,他們做的非常的匆忙。這該是一樁突發事件。”
曹襄拍拍雲琅的後背道:“沒事的,你要看,我陪你去。”
“侯爺,後面有大隊軍馬過來了。”
雲琅轉身望去,之見來路上,揚起了大片的灰塵,只要看看灰塵的高度,劉二就已經判斷出來了多少人。
“侯爺,八百騎!”
雲琅等人讓開主路,而且站在了上風位上,靜靜的等待這支騎兵的到來。
盞茶功夫,那支騎兵就來到了雲琅跟曹襄跟前,曹襄打量一下戰旗,就對雲琅道:“細柳營的人來上林苑做什麼?”
雲琅跟曹襄對視一眼,繼續後退,這些人也在狂飆,灰塵揚起老高。
等到塵埃落定,這支騎兵就跑出了視線。
雲琅也準備離開,劉二又發現後面的道路上起了煙塵……
“中尉府的護軍,也是八百騎。”
雲琅想了一下道:“我們暫時停下來,看看今天會有多少騎兵從上林苑出來。”
雲琅跟曹襄也是上過戰場的人,這些人有沒有經過激烈的交戰,只要看看他們的鎧甲就知道了。
他們的鎧甲上不但有新鮮的刮痕,好些人背後的箭壺中,只剩下零落的幾支羽箭,更有一些騎兵裹着傷巾,明顯是受了傷。
曹襄目送騎兵離去,瞅着雲琅道:“你說的沒錯,這些人至少在上林苑廝殺過一場。”
“想要擊敗兩千餘精騎,騎都尉的三千人是夠了,想要全殲兩千精騎,至少需要六千騎。
我們再等等,後面應該還有兵馬過來。”
曹襄皺眉道:“你看啊,現在我們就我們知道參與圍殺八胡校尉人馬的軍隊就有,騎都尉,細柳營,中尉府,按照你猜測的計算,至少還會有兩支軍隊。
既然陛下要隱秘做事,爲何不派一支或者兩支軍隊去做呢?那樣更容易掌控。”
雲琅冷笑道:“你難道沒有發現去病他們是馬上就要出征的人嗎?
我敢打賭,凡是參與這次行動的軍隊,馬上就會離開長安,遠赴邊關作戰了。”
果然,不長的時間裡,又有兩支軍隊離開了上林苑,左大營的那位領軍將領曹襄還認識。
平日裡見到曹襄恨不得跪下來磕頭,這次卻裝作沒看見他,經過曹襄身邊的時候還抽了戰馬一鞭子……
而最後離開的那支軍隊,赫然就是大名鼎鼎的長水校尉所屬的胡騎!
最離譜的是,經過的這四支軍隊中,就數他們中間的傷兵最多。
看到這一幕,就連曹襄都變得有些沉默寡言了,他覺得這件事一定要找母親問清楚,這已經不是他一開始認爲的小事情了,而是能關係到一個大家族生死存亡的大事了。
他很想知道,八胡校尉到底是怎麼得罪了皇帝,纔會讓他下這樣的死手。
一羣人走進陽陵邑的時候,天色已經黑下來了。
雲琅拒絕了曹襄的邀請沒有去長平侯府居住,來到了自己在陽陵邑的家。
雲音是雲氏大女雖然跟着長平練武,但是按照勳貴們的禮儀,雲音是不會輕易住進別人家的,哪怕是長平的住處也不成,因此,她跟霍光就只能住在自己家,由褚狼,醜庸兩口子親自伺候。
雲琅的到來讓雲音非常的開心,霍光卻似乎有什麼心事,吃飯的時候都沒有什麼胃口。
“沒有回家去看看?”雲琅把一根雞腿放在霍光的飯碗上問道。
霍光低着頭道:“:回去了。”
“如果想念你耶耶跟孃親,可以回去多住一些日子,我聽說你已經一年多沒正經回去住過了。”
霍光的喉嚨裡再次發出老虎低吼的嗯嗯聲,抱着飯碗用力的往嘴裡刨飯,對於回家的事情絕口不提。
雲音抱着飯碗鄙夷的道:“大娘掛在小光哥哥脖子上的玉墜子被他孃親拿走了。”
雲琅聽了呵呵一笑,擡手揉搓一下霍光的腦袋道:“拿走就拿走了,師傅再給你一塊大的。”
雲音憤憤的道:“那是小光哥哥過生辰的時候,大娘特意請了高明的工匠,專門爲小光哥哥雕刻的,上面有他的生辰八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