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陛下賞賜了去病一千畝地,不如就選在我們前些日子喝酒的那個山包上吧。
易守難攻不說,還景色優美,最妙的是山腳出的那一片紅葉林,在寒霜過後就美的讓人心醉。”
皇帝的飯食不好吃,曹襄一邊用匕首插着那塊豬肉玩,一邊給出了一個很靠譜的建議。
雲琅道:“去病確實該把那塊地拿下來,到時候啊,我派人去山谷裡種滿油菜,等到五月天油菜開花的時候一片金黃,這樣就補全了那片山谷沒有春景的缺憾。”
李敢吶吶的道:“我們這時候難道不該想清楚韓嫣爲什麼會死這件事嗎?”
曹襄默默地把自己那塊已經糟蹋的不成樣子的豬肉放在李敢面前道:“吃豬肉纔是猛將應該乾的事情。”
霍去病一把奪過那塊豬肉,也不管膩不膩,切下來一大塊顫巍巍的肥肉就塞進了嘴裡。
在雲琅三人的注視下,他風捲殘雲的吃完了豬肉,擦一把嘴角的油脂道:“以後這種事情,你們兩拿主意。”
曹襄嘿嘿笑道:“那就好好的討論一下,你新的封地上到底該怎麼開拓出來。
阿琅說種油菜,我覺得很好啊,春天的時候可以看花,夏日的時候還能收油菜籽,不虞虧本,很不錯的主意。
在靠近紅葉林的地方給我蓋一間別院,不要院子,只要求視野開闊,我可以在紅葉飄飛的季節裡,彈琴,作畫,吟詩。”
霍去病笑道:“你們覺得好,那就做,蓋房子的事情還要勞阿琅來做,別的人弄出來的屋子總是沒阿琅弄出來的好看。”
說完話,又在努力分析皇帝舉動的李敢腦袋上拍了一巴掌道:“你的屋子準備蓋哪裡?”
李敢翻了一個白眼道:“我沒你們想的那麼蠢好不好?算了,既然說房子了,我的房子蓋在油菜田裡,最好是一開窗戶就能看見一片金黃的油菜花。”
曹襄道:“重要的是蜂糖,我喜歡金燦燦的油菜花蜂糖,糖霜吃多了肚子總是不舒服。”
霍去病冷哼一聲道:“多養一些蜂,我不喜歡這個地方有太多人來。”
雲琅點點頭,表示記下了他們三人的要求,恰好,場子裡響起了著名的《陌上桑》,這是雲琅非常喜歡的一首歌,而場子中間正站立着一位與《陌上桑》故事裡秦羅敷的模樣極爲相似的一位美人兒,正在一展歌喉。
“日出東南隅,照我秦氏樓。秦氏有好女,自名爲羅敷。羅敷喜蠶桑,採桑城南隅。青絲爲籠系,桂枝爲籠鉤。頭上倭墮髻,耳中明月珠。緗綺爲下裙,紫綺爲上襦。行者見羅敷,下擔捋髭鬚。少年見羅敷,脫帽著帩頭。耕者忘其犁,鋤者忘其鋤。來歸相怨怒,但坐觀羅敷……”
一段唱罷,曹襄欽佩的搖搖頭道:“有這樣的女子?”
雲琅笑道:“夢境中的女子總比眼睛看到的女子美麗些。”
“羅敷喜蠶桑,採桑城南隅,咦,那不是你家的方向麼?難道說這個女子是你家的僕婦?”
雲琅搖頭道:“我家的僕婦,不用男人勾引,她們最喜歡乾的事情是勾引男人。”
“你就不管管?”
“我記得有一句話叫做‘飲食男女,人之大欲存焉.死亡貧苦,人之大惡存焉.故欲惡者,心之大端也.人藏其心,不可測度也,美惡皆在其心不見其色也,欲一以窮之,舍禮何以哉?’
既然那些僕婦不願意嫁人,卻想有子孫扶助她,供養她,爲了這個目的去找男子,並沒有傷害到誰。
而男女各自覺得佔了便宜,既然如此,我幹嘛要管束她們呢?
你不覺得一個婦人孤苦伶仃的老死,是一件很殘忍的事情嗎?”
曹襄是一個好學的人,他不在乎那些僕婦幹了些什麼,反而對雲琅剛纔說的那句新鮮的話很好奇。
“剛纔那句話是誰說的?”
“可能是孔丘說的吧。”
曹襄嘆口氣道:“好東西怎麼都是出自儒家,既然你不確定那句話是誰說的,以後可以告訴別人,就說是我說的。”
雲琅點點頭道:“好啊,以後凡是我不能解釋來源的一些道理,都是你說的,可以嗎?”
曹襄嘿嘿笑道:“多多益善!”
雲琅低聲道:‘我最近還聽到了一段很厲害的賦,你要不要知道一下?“
曹襄連忙道:“快說,快說,如果太多,我記不下來,你寫下來我背書!”
雲琅笑道:“嗟乎!一人之心,千萬人之心也。秦愛紛奢,人亦念其家。奈何取之盡錙銖,用之如泥沙……
嗚呼!滅六國者六國也,非秦也;族秦者秦也,非天下也。
嗟乎!使六國各愛其人,則足以拒秦;
使秦復愛六國之人,則遞三世可至萬世而爲君,誰得而族滅也?
秦人不暇自哀,而後人哀之;後人哀之而不鑑之,亦使後人而復哀後人也。
你覺得這半篇賦如何?”
半篇《阿房宮賦》聽得曹襄口歪嘴斜,面目蒼白,汗流浹背,吞嚥了一口口水道:“把這事忘記了吧,這種亡國之言,說不得,說不得。”
霍去病在一邊插言道:“我倒是覺得陛下該聽聽纔是。”
雲琅笑道:“忘了吧。”
四人說的正熱鬧呢,劉徹居然走下正位,來到他們面前,瞅着是個謙恭有禮的年輕人道:“是猛士就多吃一些,想當年舞陽侯一人面對項羽帳下無數猛士,以巨盾爲桌案,嚼食了一條豬腿,朕以爲,朕帳下的猛士也該有這樣的豪氣。
來人啊,取四條豬腿過來。”
雲琅瞅瞅宦官端過來的四條豬腿的大小,連忙施禮道:“舞陽侯當年威震鴻門,乃是真正的英雄好漢,微臣等人望塵莫及,豈敢與先賢媲美。”
曹襄連忙跟着道:“微臣身子瘦弱,豈敢與武侯比食量,這一條豬腿下去,微臣恐怕又要大病許久。”
霍去病坐的筆直,揮手把桌子上的碗盤全部推下去,拍着桌子對劉徹道:“微臣正感腹中飢餓,陛下賜食正當其時。”
劉徹大笑道:“這纔是朕的猛士,來人,賜酒……嗯,雲琅,曹襄就不必了。”
李敢很榮幸皇帝沒有把他的豬腿拿走,更不敢與皇帝電鋸一般冷冽的眼神對視,豬腿來了,立刻就下刀子,吃的飛快。
一條豬腿十餘斤……雲琅,曹襄掩面不忍直視霍去病,李敢兩人吃的滿嘴流油的樣子。
開始的時候,霍去病吃的很快,吃了一半之後,他吃肉的速度就慢下來了。
趁着皇帝與別人打招呼的時候,雲琅,曹襄分別從霍去病,李敢的豬腿上挖了好大一塊。
隋越盯着看呢,剛要出言阻止,卻被曹襄用兇狠的眼神給逼得把話咽肚子裡了。
雲琅痛苦的吃着只有一點鹽味的豬肉,曹襄左右看看,手裡碩大的一塊豬肉就被他安放在身後的一個金髮碧眼的年輕人碗裡。
曹襄放肉的時候還沒注意看這個少年,轉過頭來想想不對,又轉過頭瞅着這個漂亮的異族少年問道:“你誰啊?”
年輕人慌忙站起來施禮道:“馬廄郎中金日磾!”
正在努力吃肉的雲琅聽到了這句話手抖了一下,豬骨頭頓時就從手上滑落,砸在盤盞上發出一陣脆響。
劉徹回過頭,似笑非笑的瞅着雲琅道:“怎麼又吃了?”
霍去病拱手道:“陛下恩典,微臣不敢獨享。”
劉徹和藹的道:“既然如此,那就吃吧,吃吧……這個金日磾乃是休屠王太子,如今棄暗投明來我大漢爲官,養馬養的不錯,是個人才。”
曹襄笑道:“如此,微臣定要與金郎官多多親近一下。”
劉徹冷哼一聲道:“滾遠,好好地人到了你們手裡,哪裡會有什麼好結果。”
霍去病猛地在胸口捶打兩下,終於把最後一口肉給吞嚥下去,朝皇帝施禮道:“舞陽侯當年應該很艱難。”
劉徹聞言縱聲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