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51

含笑關山月

坐在客棧裡,獨孤鳳隨意的打開畫卷,眼光立刻再也移不開,畫上的男子輪廓分明,斜長的劍眉飛入鬢角,容貌冷峻,但眼眸中卻流動着一層溫暖的光環。

獨孤鳳一愣,手指細細的描繪着畫中人的眉眼。

這人是自己。

那麼熟悉,卻又那麼陌生。左浮站在一邊,也愣了愣,能把一個人畫的這麼傳神,只有將那人刻在了心上,纔會畫的如此栩栩如生吧。

也只有真正瞭解教主,才能發現他冷漠下隱藏的溫柔。

若有所思的收起畫卷,獨孤鳳眯起眼,望着窗外夕陽下連綿的遠山,低沉的聲音顯得有些煩躁:“左浮,你知道他們口中說的蕭將軍是誰嗎?”

左浮頓了頓,看着獨孤鳳蹙起的眉間,不忍隱瞞,於是說道:“知道,就是現今的鎮國將軍蕭暮之。”

“蕭暮之、蕭暮之……”獨孤鳳緩緩的咀嚼着這幾個子,眼眸中突然射出駭人的精光,直逼左浮,冷冷問道:“我跟他認識!”他不是在問,而是已經肯定,否則爲什麼在聽到這個名字時會那麼心慌呢?

蕭暮之,你究竟是誰?爲什麼可以影響我的心緒。

看着左浮,獨孤鳳面色如同覆上一層堅冰,這個屬下在隱瞞自己,他竟敢……騙自己!

黑色的玄衫無風自動,獨孤鳳手中的茶杯驀的飄散成一堆粉末,左浮苦笑一聲,嘆道:“教主,你既不願想起,此時又何苦問我。”

獨孤鳳突然不說話了,沉默的看了眼桌上的畫卷,喃喃道:“我如今該怎樣面對他。”左浮驀的瞪大眼,不可置信的說道:“教主……你、你沒有失憶?”左浮相信自己的診斷,他確認獨孤鳳是選擇性的遺忘了某些東西,但此時僅僅一句話,左浮已經意識到,自己錯了。

獨孤鳳看了左浮一眼,緩緩道:“我確實是忘了,只是剛剛想起來。”低沉壓抑的語調,左浮知道,獨孤鳳想忘記,但卻已經忘不了,哪怕只是一個名字,也能觸動全部的記憶,他不知道該怎樣安慰,因爲他明白,眼前的男人需要的根本不是安慰。

低首,左浮說道:“聽聞,齊越和大盛又要開戰了。”

“他又要上戰場了嗎?”

“不錯。”

獨孤鳳眼神動了動,問道:“是在關山嗎?”

左浮深深的看了眼前的男人一眼,平時,獨孤鳳絕不會說這麼多話,直到遇見蕭暮之,只要是關於他的事情,教主總會跟變了一個人似的。

“不是,是在哈赤城。”

“哦,哈赤城……就是連接着齊越邊境的哈赤草原,那裡實在不是個打仗的地方。”哈赤城外就是一望無際的碧綠草原,上面有着無數散佈的遊牧民族,真的是天蒼蒼,野茫茫,風吹草低見牛羊的地方。

左浮也感慨的答道:“是啊,確實不是個打仗的地方,興,百姓苦;亡,百姓苦;打起仗來,受傷的總是老百姓。”

獨孤鳳脣角勾起一抹嘲笑的意味,淡淡道:“爲了帝王將相的貪慾,就要犧牲無數士兵百姓的生命,呵呵,究竟誰纔是真正的魔。”

左浮一愣,要知道獨孤鳳以前是不會過問這些事的,他疑惑的出聲道:“教主……”獨孤鳳打斷他的話,說道:“可是縱然是這樣,他還是要回到皇帝的身邊,進了太和府……”獨孤鳳沒有說下去,只是用手在畫卷上一抹,霎時,飛起無數碎屑的紙片。

隨後,起身。

“回宮!”

“是!”

也在當天,海上外邦拉都國的使節也到達了都城。

寧妃這兩天心緒不寧,自從皇上懲罰了那個小太監之後就再也沒有問起過自己,本來皇帝極少踏足後宮,這也不是什麼稀奇事,但一想到那日聽到的話,寧妃就覺得心慌錯亂。

等在乾元殿外,寧妃叫住了新派到皇上身邊侍寢的小太監,道:“公公,皇上呢?”小太監一看是後宮中唯一的娘娘,立刻回稟道:“回娘娘,今日皇上要覲見拉都國使節。”

“拉都國?”寧妃也不是無知女子,自然知道拉都國是海上大國,當即問道:“那皇上可有意宣我出席?”接見使者,自然要有帝王和皇后一同出席,但如今後位空懸,皇上要選人自己當仁不讓。

小太監一猶豫,道:“這……皇上沒說,不過這次拉都國的使者是送公主和親的。”寧妃瞪大眼。

和親!

歷來外邦來的和親公主,爲了表示天朝的禮儀,大都封爲貴妃,也就是說,立刻就會有一個比自己級高的宮主進宮了。

寧妃咬着脣,雖然知道這是早晚的事,但這些日子在後宮中張揚跋扈慣了,如何忍受頭上突然多了個貴妃娘娘,當級氣的七竅生煙,但又無法可想,只得等在乾元殿外,期望慕容釋能帶她一同出席,也好見見那個公主,煞煞她的威風。

不多時,慕容釋穿着赤金龍袍,一身天子威儀,在左右侍衛太監的陪戶下出了乾元殿,寧妃一整衣衫,連忙上前。

“臣妾拜見皇上。”慕容釋停住腳步,看着眼前的女人,淡淡道:“平身吧。”

寧妃緩緩起身,面色嬌羞的看着慕容釋,輕聲道:“聽說皇上要接見拉都國的使臣,臣妾也想一觀外邦風采。”

慕容釋溫柔一笑,道:“好,跟朕一同去吧。”寧妃沒想到慕容釋會答應的這麼幹脆,看着帝王溫柔的笑容,她有些放心了,看來和親只是迫不得已的政治聯姻,只要皇上心向着自己,那個什麼公主就算是貴妃又怎麼樣,到時還不是要獨守深宮。

現在山河殿接見了使臣,由於山河殿是皇宮最重要的地方,象徵天子的權威,因此即使是皇后也無法同去的,寧妃只得等到慕容釋接見完後,才隨同到了特意接見外使的金鑾殿。

拉都國穿着很奇怪,寧妃坐在一旁,看着他們的打扮,低笑着對慕容釋說道:“皇上,看他們蠻夷扮相,到像是外域未開化的苗疆人。”

慕容釋只是一笑,也未作答,將目光投向了坐在下首的穆王,只見他一襲寶光青衫,若春水浮動,靜靜坐在一邊,時而與使節敬酒,時而自飲自酌。慕容釋不着痕跡的皺了皺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