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大蘿蔔刻的印章還真像,至少我是沒看出破綻來,大家都散去休息了,那小文輝卻沒隨着柳先生一起走,我倆邊嚼着朱大爺給的包子邊說着閒話,這小東西看來在這裡住的還蠻習慣的,我試着口風的問道:“半年多前我臨走時你出來送我啦?”。
小文輝想了一陣,才點着頭道:“是呀,我讓輕姐姐領我去的”。
我又問道:“輕姐姐待你好不好?”。
小輝笑道:“她對我可好了”。
我接着問道:“那她幹嘛去了你知道嗎?”。
小文輝道:“這個我不知道,柳爺爺也不知道,但我告訴你一個密秘,輕姐姐會說話的,聲音可好聽了,不過她只和我一個人說”。
我偷笑着懷了極大的希望又問道:“那她跟你說起過我沒有?”。
小文輝道:“說過呀,還說過好幾回呢”。
我忙又問道:“是嗎?那跟我說說都說我什麼了?”。
小文輝瞄了我一眼道:“不行,輕姐姐說不讓我告訴任何人,我也答應她了”。
我見他不說又繞着圈套了一陣,但這小兔崽子的嘴真緊,除了說柳姑娘說話慢外就再沒一點有用的了,最後我沒辦法只好哄他睡覺,同時心裡也一直在想這件事,在柳先生面前是一句都不能多說的,不然這老東西還會下跪求我,她究竟在哪裡呢?離開那座我要了好久飯的縣城時我就覺得她還沒走,但我不走卻不行,也不知下次見面會是哪一天。
小文輝睡着了,我卻如同翻燒餅一樣折騰了好一陣,眼前的事,今後的事,件件都讓我心裡堵的慌,沒回來前想回來,可回來後卻更難受,兄弟們死了一大半,我是強壓着纔沒哭出聲來的,可哭又有什麼用?既然自己還有口氣在,怎麼也不能讓這大營敗落到解散的境況。
也不知翻騰了多久可算睡着了,再睜眼睛時都日上三杆了,我翻身起來看了看四周,一個人都沒有,不遠處的桌子上放着一大碗麪,不過因爲放久了都粘在一起成了一個陀,看到這裡我不禁搖頭苦笑了起來,當乞丐時間長了再回來當兵還真不太習慣,至少這睡覺不一定什麼時候醒是非改不可了。
端起那碗麪剛要吃去發現下面還有張紙,看筆體是柳先生寫的,大意是馬匹就在外面,軍服就在牀邊,讓我快點上路。
我又苦笑看了看那套亂丟在牀邊的軍服,悶着頭開始吃麪,面吃完後走過去就要換衣服,剛拿起軍服卻發現下面還有張紙,是那小文輝寫的,上面寫着[不知道你又要走了,我早上要去學堂不能送你了,就把昨晚你要問的事情告訴你吧,但你不準和輕姐姐說]。
看到這我心中大樂,這小東西真好,下次要買點好東西賄賂賄賂他,當下趕忙將眼一閉心中定了定,然後又接着看那信,只見上面寫道[輕姐姐跟我說過好多次你,但卻只有一句話,她說你傻,特別特別的傻]。
這下我蒙了,我有點傻我知道,但特別特別的傻卻打死我也不承認,這算什麼?別是這小子拿我窮開心呢吧?轉念一想又覺得不能,這小東西應該沒還這麼壞呢,雖然心中疑惑重重,但我還是將這張紙精心的收進了懷中,出帳後有心去看看受傷的兄弟們,但轉念一想還是算了,先把要辦的事辦好比什麼都強,當下上馬出營就向南方跑了下去。
我算計過路程,最少要好幾千里路, 沒一個月跟本別想到,還好懷中有那封假冒的路引勘合,有了它這一路上的吃睡換馬問題就都解決了,按規定每150裡地就固定有一所軍驛站,我的打算是跑足兩天睡一次覺,這樣一天最少能趕出200里路,就這樣連着跑了近30天,終於進了安南境內。
路上的的人已越來越多,全是給二殿下運送軍需的車隊,我邊走邊打聽着,又走了兩天,已來到了安南境內我軍的最後一個驛站,此地名叫繯州府,再向前80裡就是二殿下駐兵的羅伏州了,我在驛站內祭好了五臟廟剛要接着上路,卻被一個驛站的老卒叫住了,只見他眯着眼看了我一會後道:“小娃子,你是不是現在要去前面的大營送信呀?”。
我忙笑道:“老伯說的對,我是要去送信的”。
那老卒呵呵笑道:“不行,現在去不得,你在等等吧,過幾天就有大隊的運糧人馬到,你跟着他們一起走”。
我不解的問道:“老伯,那是爲什麼?難道剩下這幾十里路不太平?”。
老卒搖了搖頭道:“你不知道,向前再有十里就是一個森林,你要去送信就必須從那裡過,那裡可危險的很啊,不但有安南叛軍下的各種機關陷阱,林子裡還有很多叛軍在出沒,他們遇到大隊人馬就撤,遇到咱們落單人少時就殺,所以你現在去不得,好在等個幾天後面的運糧隊就上來了,到那時幾千人一塊走才安全”。
我向這老卒道過謝後心裡就盤算上了,等幾天,我等的了嗎?不就是個林子嗎,闖一下看看,不行就逃唄,打定主意後先去外面不遠的一個小鎮子上晃了一陣,買了一套當地人的舊衣服一把斧子和一捆麻繩,找了個沒人的地方換上後將軍裝路引等東西通通都挖了個坑一埋,又找了個河溝溼地打了通滾,等起來後對着河水一照,很好,連自己都認不出來了,接近那座林子時又打了一大捆柴往後背一綁,這才慢吞吞的向林中走去。
林中有一條很寬的大車道,一看就是新開出來的,我不敢沿着這條路走,繞了個彎後才向大營的方向趕,這裡真熱,雖然頭上不見陽光,但卻悶,地上的潮氣加上樹葉落地腐爛的黴味薰的我頭直疼,我仔細的觀查着腳下,能看出有很多野獸的足跡,這下心裡有底了,有獸跡就沒有山嵐瘴氣,不然我還真不敢向前走,走了一個多時辰後我停下來擦了擦汗,剛想接着向前走,就聽見有輕微的腳步聲傳來,我混身一緊,趕忙找了個隱密地方趴下不動了。
過了一會,就見30幾個人慢吞吞的走了過來,看穿着都是當地人的打扮,其中幾個還在低低的說着話,但說的話我卻一句都聽不懂,圍在外圈的是20幾個手握刀槍的人,內圈卻是7個垂頭喪氣的人,雙手都向後綁着,我緊張的盯着他們,這些人已走過去了,我暗暗的吐了口氣,沒想到這口氣還沒吐乾淨呢,一隻野雞就從草叢中打着鳴飛了出來,其中一人見野雞飛出擡手就是一箭,他射的還真準,這野雞悲啼一聲就從半空中摔了下來。
野雞看來很壯實,落地後邊叫邊扎着膀子向我身邊跑,有幾個人追過來了,我惡毒的盯着這隻野雞,盼着它快點死,但那隻野雞卻一氣跑到我鼻子前兩寸處不動了,膀子無力的扇動着,那呆滯的雞眼也在盯着我,我現在腦袋嗡嗡直響,心裡明白這下可壞了,跑不了啦,離的太近,就是跑也逃不過那人的一箭。
他們跑過來拎雞了,不得已下我只好學那傻強裝傻,不但要裝傻,還要裝成又聾又啞,這些人來了,我趕忙雙手抱頭縮在地上瑟瑟發抖,那些人應該發現我了,但沒有急奔過來的,而是散成一個圈慢慢的向我而來,我抖的更利害了,沒過一會感覺一隻大腳重重的踩在我的屁股上,緊接着又伸過一隻手抓住我的頭髮往上一拎,同時腰間一輕,斧子已被他們拿走,緊接着,一個滿臉都是鬍子的大漢將我按在樹旁狠狠的道:“你是什麼人?怎麼到這裡來的?”。
他居然用漢話問我,不能答他,我茫然的盯着他,嘴裡淌出的口水都流到他手背上了,那人厭惡的將手在我身上噌了噌,先掐了掐我的胳臂,又掰開我的嘴看了看牙,然後才又拿當地人的話問我,我還是傻呼呼的看着不說話,倆腿卻抖得更厲害了,那幾個人互相看了一眼,然後一個人慢慢轉到我身後,前面的人開始搜我的身,搜的很細,連鞋子和頭髮中都沒放過,我暗自慶幸先把東西都藏好了,可就在我暗暗高興時,身後卻響起刀劍互擊的碰撞聲。
是試探,我剋制着自己不要動,撞擊聲停止了,我剛鬆了口氣就又聽到一聲厲嘯,這次是真正的刀砍,跟我來真的了?刀砍來的一瞬間腦袋裡轉了無數個念頭,開打?快逃?不對,他們要殺我是用不着從後面下手的,真有這念頭剛纔就動手了,還是他媽試探,今天豁出去了,我強撐着兩條腿仍是保持着原樣沒有動,身後的刀風到了,我後背的汗毛已全都豎起,忽然那刀改劈爲拍,我只覺得後背一股大力打來,然後身體被這刀拍的直飛了出去。
我邊趴在地上哆嗦邊想, 又蒙對了,從那個像挑牲口一樣掰嘴看我牙口的人身上就能看出他們不想殺我,一個人走過來取出繩子就往我手上綁,我趴在地上又是鼻涕又是眼淚的邊哭邊讓他綁,等綁完後那人將我拎起來向前一推,跟在那幾個也被綁着的人身後向林中深處走去。
又走了一個多時辰,因爲走的慢,我估計也就10幾里路,走在前面領路的人停下了,我偷眼看了看這裡,眼前是一排粗壯高大的大樹,但茂密的樹葉卻有些發黃,看到這我覺得不對勁了,怎麼長的這樣密?而且還有更讓我奇怪的地方,這一大排樹我雖然不認識,但卻能看出是同一種,大小粗細還都一樣,難道是有人故意栽成這樣的?
沒多久答案就出來了,只見最前面那人站在樹下輕輕拍了三下巴掌,樹上的葉子忽然一陣亂動,一條繩梯已經垂了下來,當輪到我上繩梯時我小心的觀查了下,原來這樹被前後栽了五排,相互間的距離只有幾寸,估計在過幾年就全貼到一處了,樹牆橫着有多長我沒看明白,時間短不敢多看,但知道長的很,等爬上去後發覺腳下是一條木板小道,上頭的樹葉裡能感覺出有人藏着,但不多。
走過這條搭在樹上的小道後眼前的景物把我唬了一跳,面前豁然開郎,對面也是這樣的樹牆,但中間的空地足有近100丈方圓,中間蓋着三座長長的木屋,從敞開的門裡能看到裡面有人在晃動,兩邊是一排木籠,裡面有人關着,四處都堆着刀槍等軍械,靠着右面還建着兩個大糧倉,草地上還有不少雞鴨在嘬着食。
這些人把我們分成兩隊關進牆邊的木籠中了,等他們走後我打量着這座木籠,籠子不大,也就三丈方圓,地上長着些草,籠中算上我一共有7個人,那幾個也是當地人的打扮,但全都閉着眼睛躺着,手上綁着繩,看上去都面黃飢瘦的,弄清情況後我心裡笑了,這地方困不住我,天黑後就能逃出去。
閉着眼在地上躺了一會,感覺肚子裡餓勁上來了,身上帶的乾糧早被他們搜去了,我坐起來盯着籠外不遠處那羣啄食的雞想了想,然後運起縮骨功將手退出綁繩就在地上挖了起來,這地真肥,沒挖幾多深就抓出一大把蚯蚓來,我抽出一隻嘴裡輕輕的學着雞咕咕的叫了幾聲,然後向離我最近的一隻大母雞扔了過去。
那雞被嚇的向旁邊跳了幾步,待看到蚯蚓後忙撲上來吃,我等它吃完後又咕咕叫着扔出一隻,這次扔的更近了,那母雞跑過來又吃,我再扔出一條,這次就扔在籠子邊,那雞撲過來低頭就嘬,我見它來了猛然伸出兩隻手抓住雞頭一擰,咔嚓一聲輕響過後那雞兩腿一軟就不動了。
將雞拽進來後我幾把撕下雞胸前的毛張嘴就咬,肉還是熱的,雖然有些腥但還不難吃,嚥下一口後剛咬上第二口,就覺得有人正在偷偷的盯着我,我順着目光一看,原來是隔壁籠中的人,看上去也就12。。3歲,兩隻眼珠又黑又亮,左腮上還有一顆大大的黑痣,看上去蠻機靈的,他懷中還抱着個人,好像也不大,但胸腹間卻有一道刀傷,雖然包紮過仍在滲着血,一看就知道離死不遠了。
我嚼着嘴裡的肉看了他一會,然後扯下一條雞腿扔了過去,那孩子接過後也不道謝張嘴就咬,沒想到他將肉嚼爛後卻送進懷中那人口中,我皺着眉向他輕喝道:“不要給他吃,他活不成了,吃了也是浪廢”。
那孩子被我的話驚的一愣,然後抱着懷中人輕輕的抽噎着哭上了,我沒在理他,吃飽後將那隻還血淋淋的雞向懷中一揣倒頭就睡。
天完全黑了,我爬起來向外面看了看,中間那三座木屋中點着燈,有不少人在說話,悶熱的空氣中還有濃重的酒氣飄了過來,四外一絲動靜都沒有,黑沉沉的,我活動了下手腳,然後運起縮骨功順着籠壁間的空隙鑽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