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冰冷的嗓音幾乎像是從牙齒縫裡摳出來的,那樣無情而殘忍,如果此時蘇涼可以看着他,那她一定會發現顧斯年赤紅的眼睛裡充滿了痛苦。
她卻並不能看見,於是只覺得悲涼,自嘲道:“顧斯年,你竟然派人跟蹤我。”
話不投機半句多。
隔着漫長的無線電波,兩人說話的側重點顯然不在一個問題上,卻又同時覺得心寒。
顧斯年隱忍的抿緊了薄脣,對準了牆壁就是一拳頭揮過去,虎虎生風,“在你眼裡我就那麼不堪?”
蘇涼揉着眉心,陡然覺得兩人之間想要溝通起來真難,面對面說話的時候還能吵,更別說是現在隔着電話,完全就是各說各的,又各自糾結。
“我看有什麼話我們還是當面說吧,你現在在哪,我過來找你。”
電話裡是長久的沉默,依稀能聽到顧斯年粗重的喘氣聲,蘇涼無奈的咬着下嘴脣,只剩了一聲聲的嘆息。
“我現在回不來,再說吧。”
“那,”
蘇涼再想多問一句的時候,電話就已經掛了,留給她的只有機械的嘟嘟聲,勉強掛了電話,碗裡的面已經徹底糊了,也沒了吃的慾望。
刷了碗,抱着抱枕窩在沙發,看着空蕩蕩的房子,竟全然不知道應該何去何從,從蘇家到之前租的房子,再到現在的這個家,不停的換,卻始終找不到平靜安寧。
連着三天,顧斯年都沒有出現,他不打電話過來,她也懶得打了,捱到第三天的夜裡,在在是不想再在這個房子裡呆了。
簡單的收拾了幾樣行李,剛走出大門,手機就響了,並不是顧斯年來電,而是樑美麗。
上來就是好大一通火,“讓你回家一趟怎麼就那麼難了,定山破產了,你顧太太看不起我們窮人了是吧,別忘了,你也姓蘇!”
她也姓蘇?
還真是諷刺,之前定山風光的時候,她從來沒有得到一點蔭庇,現在出事了,倒是終於記起來她姓蘇了。
勉強壓住怒意,問,“如果是定山的事,我沒辦法。”
“你,”樑美麗斥了聲,又突然頓住,旋即轉了話題,照舊是不耐煩的語氣,“你姐出了那麼大的事,你這個當妹妹的就不知道要回來關心一下?”
“我知道了,這就過來。”
“快點,別磨磨蹭蹭的!”
蘇涼沒說話,直接把電話掐了,拎着行李袋先打車去了酒店,安頓好之後,才又打車回了蘇家。
樑美麗慣是沒什麼好臉色的,看到她進來,直接推開她往院子裡看,上來就是一句,“怎麼,顧斯年沒跟你一起過來,車呢,你不是有一輛亮的晃眼睛的車,怎麼沒開過來?”
蘇涼看她一眼,沒說話。
樑美麗大概也意識到自己太急了,努努嘴,指着沙發說,“坐吧。”回頭又朝廚房喊了一嗓子,“吳媽,上茶。”
蘇涼坐下,樑美麗隨後也在她對面坐下,她微微低頭看着茶几上枯萎的玫瑰,樑美麗獨愛玫瑰,客廳和臥室每天都要換一束新鮮的玫瑰,這玫瑰既然枯萎了,可見她最近的確是沒什麼心情管這些花。
樑美麗也在盯着她,這個一向被自己忽視的很徹底的女兒,她以爲她應該是懦弱的,膽小怕事的,然事實證明,根本就不是這樣。
雖然當初是何凡宇把她弄到了顧斯年牀上,可誰知道她自己沒有這個心思呢,畢竟何凡宇跟顧斯年,那是有云泥之別的。
到了今天,事實更是證明,蘇涼做出了最明智的決定,跟着顧斯年,根本就不需要擔心哪一天顧氏會破產,只要想着每天怎麼花錢就可以了。
長嘆一聲,“我也知道過去是我忽視了你,可你怎麼不能站在我的立場想一想,我辛辛苦苦十月懷胎把你生下來,你爸卻跟其他女人搞在一起,還生了個兒子,你讓我這心裡怎麼能沒點想法。”
她照舊是一番苦大仇深的訴苦,無非又是暗諷蘇涼不是個兒子,沒有替她留住蘇定邦的人。
蘇涼只是覺得可笑,生男生女難道她能作主嗎,如果投胎真的可以選擇的話,她又何嘗願意生個蘇家,接受一個這麼無奈而可悲的人生?
大概是她一直沒有說話,樑美麗也說不下去了,低咳幾聲,又喝了幾口水,立即轉移了話題,話鋒一轉,又開始數落何凡宇。
“何凡宇簡直不是個東西,枉費我們收養他這麼多年,不缺他吃穿,他竟然回過頭來這麼坑我們,讓他等着,我早晚要扒了他的皮。”
看着她一臉憤怒的樣子,蘇涼還真的不知道該說什麼,眼下的情況已經夠混亂的了,如果她現在把蘇定邦做的那件事說出來,樑美麗還不定要怎麼折騰,還是以後再說吧。
這麼想着,她便仍是低着頭不說話。
樑美麗一個人罵罵咧咧講了十幾分鐘的話,見她一句嘴都不搭,慢慢也覺得無趣,又喝了半杯水,終於開始說正事。
“蘇涼,你好歹還是蘇家的骨肉,總不能眼睜睜看着定山破產,顧斯年那麼有錢,你就去跟他說說,哪怕是低價收購了定山也好,你總不能眼睜睜看着我跟你姐姐流落街頭吧。”
蘇涼就知道,樑美麗叫她回來一準會說這事,可就憑她,哪裡有什麼能耐能說得動顧斯年,何況,顧斯年真的是恨毒了蘇家,又怎麼可能會手下留情。
擡頭看她,“他不會聽我的。”
樑美麗刷的變了臉,“我看你不是幫不了,而是根本就不想幫,蘇涼,我好歹是你媽,你難道真的想看着我死在你面前?”
語氣越來越尖銳,眼風裡跟啐了毒針似的,直往蘇涼身上掃,在心裡長嘆一聲,蘇涼繼續解釋,“你怎麼就不明白呢,顧斯年根本不會聽我的,我們現在...”
“你們怎麼了,他不是還送了你全球限量版的豪車,鑽石首飾也是一大堆,又處處護着你,你只要開口,他怎麼可能拒絕你?”
“這件事不一樣,”蘇涼無奈的解釋。
樑美麗卻突然欺近她,眼睛裡露出不顧一切的瘋狂,“狗屁,我不想聽這些,你要不肯給顧斯年打電話,今天就別想走出這個家門。”
“什麼意思?”蘇涼覺得不妙,從沙發裡站起來,瞅準機會就要往外面走。
樑美麗嗤的一聲,“還不把她給我抓住!”
話落,從門外跑進來兩個穿着黑色西服的壯漢,一左一右架住蘇涼的手臂,又把她拽回樑美麗跟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