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光榮的目光帶着一種審判的犀利。
蘇涼便在想,這種時候她應該要擺出什麼姿態才比較好呢,積極捍衛顧斯年的名譽,還是無所謂的一笑置之,她也挺佩服自己,都這種時候竟然還有功夫想這麼多,便擡頭看趙光榮,嘴角噙了一抹似有若無的笑。
“信,我爲什麼不信。”
趙光榮嘴角一陣抽動,看着她的目光似乎發了愣,蠕動嘴脣道:“就這樣,然後呢?”
蘇涼綻出明媚的笑,“跟他結婚的是我,不是麼?”
顯然,趙光榮並沒有料到她竟然會說着這麼一個答案,怔怔的望着她,幾次張嘴愣是沒說出一句完整的話,蘇涼又看了他一眼,轉身先進樓了,也幾乎是在轉身的瞬間,臉上的笑容就不見了,這個趙光榮,他到底知道些什麼,又想做什麼?
回到事務所,她第一時間先去了袁泰來的辦公室,袁泰來也一直在等她,示意她坐下,先開口說道:“案子的事我已經知道了。”
嗯?
蘇涼微微一愣,再一想也就明白了,既然她自己沒說,肯定就是張大偉打電話過來告狀了,果然也符合那個男人的作風,就是不知道他是怎麼跟袁總說的,便問,“張大偉他...”
袁泰來知道她想問什麼,直接搖了搖頭,問她:“爲什麼不想接這個案子?”
在袁泰來面前,蘇涼也沒有必要隱瞞什麼,畢竟孟瀟、黎娟的事他都知道,而且他的確也是一個可以信任的前輩,便如實交待:“偉達建築公司有很大的嫌疑在施工中偷工減料了,這個案子雙方都有責任,我是以爲可以借這個案子再給陳康一記重創,可我不會做違背良心的事,所以,乾脆放棄這個案子。”
“你怕自己會忍不住把責任的一方都推到陳氏?”聽完她的話,袁泰來很冷靜的發問。
蘇涼搖搖頭,聲音低落,“不是,我很肯定我不會偏幫偉達,可如果要我看着陳氏地產勝訴,我心裡彆扭。”
袁泰來是能理解她的心思的,一樁離婚案卻牽連了兩具年輕的生命,又都是身邊親近的人,她對陳康乃至陳氏地產必然心存芥蒂,這個案子是他沒了解清楚,以爲單方面的就是陳氏有錯,既然偉達也有責任,這個案子對蘇涼的確就失去了意義。
她不能用這樁案子的勝訴來彌補曾經的遺憾。
“這個案子我會安排讓別人接手。”
“謝謝袁總。”
蘇涼也知道,其實憑她目前的資歷是根本沒有資格挑案子的,如果不是借了袁袁的名號,根本不可能有人找她打官司,袁泰來照顧她,特意選了案子交給她,她卻還...一時也覺得自己挺不識趣的。
誠心誠意道:“對不起,我,”
“沒事,”袁泰來搶在她前面出聲,“我暫時也沒有新的案子交給你,最近的一段時間你就先自己安排。”
“好,那我先出去做事。”
站起來走到門口,突然想起另一件事,又走回來對袁泰來說道:“反正我現在手頭也沒有案子,趙光榮就不用跟着我了,我也沒這個資歷教他什麼,不如還是把他交給別人帶吧。”她本來就不需要什麼助理,經過剛纔那一出更是可以確定趙光榮這人不簡單,就更不能把他放在身邊。
袁泰來一反常態的皺起了眉頭,似乎很爲難,這真是極少見的事,蘇涼也覺得奇怪,難道這人不是他招進來的,他遲遲沒有出聲,蘇涼忍不住又提醒了他一聲,“袁總?”
“行,我來跟他說。”袁泰來似下了很大的決心用力點了點頭。
蘇涼覺得他的反應真是奇怪極了,“袁總,你沒事吧?”
“沒有,好了,你出去做事吧。”
蘇涼只能先離開,沒想到一走出來又正好看到趙光榮從外面進來,兩人目光相觸,趙光榮若無其事的綻出大大的笑容,“蘇律師,午安!”
他笑的很無邪,跟那個嚴肅的質問他的樣子判若兩人,不過,雖然他隱藏的很好,蘇涼還是敏銳的捕捉到了他眸底的一抹厲色,越發肯定這個男人不簡單,再一想,既然他這麼會演戲,她也不能就這麼認輸。
便也露了笑,“午安。”
趙光榮明顯一愣,似乎沒有料到她也這麼會“演戲”,看着他錯愕的目光,蘇涼突然覺得窒悶的心情緩和了不少,怎麼,在一樣的生活裡,難道只有別人能對她演戲,她蘇涼就不會用假面目示人?
呵,她原也不是什麼善良乖順的人。
或許,還是一隻暫時把犀利的爪牙藏起來的小豹子。
在趙光榮錯愕的目光下,她很是平靜淡然的一步步走回辦公室。
既然暫時沒有案子可忙,她也不急着找事情做,正好看到老教授的QQ在線,便跟他聊了聊,上學那會老教授就說她雖然是女生,但骨子裡的確有一股韌勁,所以,他很看好她從事律師這份工作,當然,韌性必須用在正確的事情之上。
一來一往的聊了近半個小時,老教授突然問起她的婚事,字裡行間不無遺憾的意思,他說:我一直以爲你會跟何凡宇攜手一生,沒想到...當真是造化弄人,我就想冒昧的多一句嘴,你們爲什麼沒有能堅持下去?
蘇涼的目光凝在最後幾個字挪不開,是啊,她也一遍遍的問自己,爲什麼她跟凡宇哥沒有能堅持下去?
想了那麼多次,還是沒能相到一個能說服自己的理由,而現在,面對老教授的出於關心的問題,她撫着悶悶的胸口,極慢極慢的打出了幾個字:大概這就是情深緣淺。
所以,纔會愛而不得!
活了大半輩子的老教授當然能明白她字裡行間的意思,沉默良久,也回了一行字:愛而不得,嫁於他人,惟願莫要行將踏錯,人會累,心會倦,切莫失了本心。
看着深黑的大字,蘇涼只覺得心頭突突的直跳,莫要行將踏錯,切莫失了本心,老教授,你又可知道,現在說什麼已經晚了,她早已背離了人生既定的軌道,現在的這條路會通向哪裡,就連她自己都不敢確定。
忍着顫慄,勉強又敲了一行字迴應:學生謹記,然錯誤已犯,所有後果自當一力承擔。
老教授很快又回了兩個字:珍重!
蘇涼便也只能苦澀的笑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