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闆娘, 今天你在店裡啊?”一聽說打折這件事,老李便匆匆殺到, 畢竟他作爲秋秋燒烤的多年老客,可不能錯過這種大型活動, 打五折,四捨五入約等於不要錢,肯定要第一個佔據最優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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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看到朋友圈有人發, 他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殺到了店門口, 取了個100號他心裡還美得很。
好不容易排到了,他更驚喜地發現了原來今天老闆娘在總店裡, 這可難得的很。
要知道自從秋秋燒烤開始走上正軌不斷擴大發展後, 老闆娘也退居幕後很多年了,但凡有新客一臉激動地大喊美味,他們這些老客便會故作滄桑地感慨,他們還年輕,不懂真正的美食。
這些新來的客人, 沒有吃過老闆娘做的燒烤, 是不會懂得什麼叫真正的美味的!可惜, 就連他們這種天天來的, 一年也撞不到老闆娘幾次。
誰叫老闆娘自幾年前女兒到國外留學後,每幾個月都要飛出國千里迢迢聚會一次呢。
說來老李對單靜秋的女兒盧思可有點印象, 畢竟他讀書的時候就看着那小不點一點點地長大,出落得亭亭玉立,就像養自己的孩子一樣, 有種雲養成的感覺。
後來聽說這孩子讀書優秀、做人又乖,大學畢業後找了個工作便很少看見她在店裡出現了,再後來便是聽老闆娘說女兒出國了,這可讓老李天天拿着盧思給自家那個蠢兒子做榜樣,讓他得好好學學。
可能是智商問題吧,老李嘆了口氣,自己的兒子就是不上道,哪像老闆娘的孩子,不僅是會讀書、又孝順,還會設計,你看現在秋秋燒烤這裝潢,大氣!明亮!
是的,現在的秋秋燒烤可和以前大有不同,可以說是大變樣了。
原本每天只兢兢業業地做着自己的串,賣完就回來的單靜秋在幾年前突然活了心性,開發了一系列的調料、秘方醃肉等等,還有精心準備地黃金脆皮烤肉……不僅僅是在線下引發爆炸反應,線上開了沒多久的店鋪便成爲了一秒沒的必秒店鋪。
現在要是隨便到b城大街上問問秋秋燒烤的總店,那隨便一個過路的熱心路人或者路邊的店鋪老闆都能迅速地說出一二三四五,將人指着到了確定的地方。
原來還是位於小路里的店鋪早已整頓後重新開業,把小路周邊的其他店鋪一併購入,把店鋪擴建了幾倍。
整頓燒烤店時餓得嗷嗷叫的粉絲們一度抓狂,恨不得跑到老闆娘家把老闆娘偷回家給自己做燒烤,直到重新開業後坐在窗明几淨的店鋪裡,他們才驚喜地發現店鋪徹底變了樣。
裝修並不複雜,但是卻在細節中見到特色,吊頂的紙燈,黃色的燈光,懸掛在室內營造出一種溫馨的氛圍,原本半封閉的廚房則是直接打通,用玻璃隔開,但能讓外頭的食客清楚地看見裡面的製作流程和廚房狀況,桌椅都是統一定製的,統一採取了仿木材質,椅子是光滑的流線型,坐在上頭很舒服。
餐具用的雖然還是老花色,和從前的樣式一模一樣,躍然紙上的大公雞雄赳赳地盤旋在盤子、碗筷上,白色的底色看起來是仿瓷器,但是是不會摔壞的材質。
雖然經過精細的裝修,但是卻並不高高在上,反而顯得有點貼近地氣,進了屋子裡似乎想喊着三兩好友,點些烤串配着碳酸飲料或者啤酒就這麼痛快地吃上一頓。
對於只會喊666的吃貨大軍們,他們只是默默地點了點頭說好像大了、好看了、整潔了。
對於對室內設計稍有了解的人們則會對從黑漆漆小店變成明亮精裝修的秋秋燒烤表達莫大地驚歎,並在關注到細節的小變化時默默感慨,點個贊。
由於供不應求和四處紛繁地呼聲而開設的每一家分店都延續了總店的設計,形成了獨屬於秋秋燒烤的風格。
要是有人問老闆娘,她則會驕傲地說一句,是她女兒給設計的,那小樣子別提有多自豪了。
至於今天,正在店裡的單靜秋緊張得厲害,但是面上半點看不出來,可紅光滿面的樣子,誰看應該也不會覺得她有什麼不好的事情。
她熟練地和老客嘮嗑着,對於那些詢問她爲什麼到總店的人,她總會露出神秘的笑容。
這可讓他們摸不着頭腦,畢竟這告示上明明白白寫着的東家有喜,還是全部店鋪打折,這種大型活動在這之前還從沒有看過。
“單阿姨,您看我把誰給你帶回來了。”爽朗的男聲傳來,讓糾結地把計算器按得快壞了的單靜秋一眼看去。
來的人是陸行,自前幾年開始他便經常同陸微過來店裡搭把手,當初單靜秋頭回裝修時雖然明明白白地說了不用他家,他也熱心地幫忙聯繫好了b城出了名的裝修隊,甚至還天天過來監工,比她這個老闆還要盡職。
後來陸微嫁了,秋秋燒烤也開得越來越紅火,陸行慢慢地開始承擔家業後,雖然很少碰頭,但逢年過節他們倆總會拿着東西上門。
按照陸行的說法,她可是他的兩個寶貝妹妹的媽媽,他得替妹妹們好好孝順,這一做就是做了四五年。
單靜秋平日總會攬着陸行聊聊天,不過這下可管不了他,一把把他撥開便看到了站在身後的女兒,盧思。
盧思兩年前就畢業了,研究生畢業的她先是在國外的導師工作室那實習了一年多,然後便在單靜秋的支持下選擇了旅遊,去看看那些知名建築,這對於單靜秋來說,也是半年多來的第一次見。
當然,那時陸父和陸母曾偷偷的暗示過單靜秋,說女兒大了是不是得讓她先結婚找個對象,這被單靜秋翻着白眼還了回去,讓他們去管管自己的孩子,少來管別人孩子,這可讓那時候的陸行遭受了無妄之災,別提那一個月見了多少女孩子了。
“你回來啦?”單靜秋拉着女兒的手就是半天不捨得放,隔了半年多女兒瘦了、黑了,看起來憔悴了,明明打心眼地支持女兒追求夢想,可這下看她這憔悴模樣讓她心疼得厲害。
“思思,你怎麼瘦了這麼多、還黑了,以後可不許跑這麼晚了,先跟着媽媽呆段日子!”她摸着孩子的臉。
盧思剛回來滿滿地感動瞬間被衝了個乾淨,啼笑皆非:“媽,我最近胖了可多了,去年的衣服都穿不下了!”
她之前最後一站又在美國呆了小半個月,天天吃那些高熱量食物,就眼見着自己的體重蹭蹭蹭往上漲,衣服一件比一件塞不進去,就連剛剛哥哥看到她第一瞬間都愣了愣,猶豫地問自己要不要控制一下,結果媽媽居然還說自己瘦了。
“胡說!”單靜秋拍了拍女兒的手,沒用勁,“我還不知道你,現在的小姑娘個個就是想變成排骨精,這哪裡好看呢!健康最美,你看媽媽這樣多勻稱、多健康啊,哪裡會胖?”
盧思看着媽媽明顯比自己瘦了一到兩個尺寸的身材,竟無語凝噎,媽媽倒地是帶了多大的濾鏡在看自己的女兒,究竟是誰更像排骨精呢?
陸行看着纔剛聚在一起的兩母女這麼快就互相擠兌了起來,也跟着笑了,輕輕用關節敲了敲桌子:“單阿姨,您之前不是和我說讓我接了思思回來咱們一起在燒烤店吃飯嗎?我們要不先吃?”
單阿姨和思思相處的方式在陸行從前的人生從未體會過,單阿姨成天彆扭、裝兇,心軟得別提是什麼樣了,思思幾年前還要比現在懂事點,現在可算被單阿姨寵出來了,越發愛撒嬌又粘人,反倒是像個孩子似的。
被陸行這一提醒,單靜秋這纔想起她事先安排起的今日活動,畢竟她憑藉對女兒的想念就能憑空填飽肚子,哪裡會覺得餓,而這下一想起來趕快跑到廚房裡準備了起來。
坐在預留的位置上,陸行接受着來自身後食客們對加塞選手鄙夷的神色神態自若,湊過去悄悄地在盧思耳邊道了聲謝謝,畢竟沒有妹妹他也嘗不到單阿姨的好手藝。
盧思則是苦了一張臉,這五年來每次看到媽媽,她都能被喂得肚圓,記得母親遠渡重洋跑到巴黎給她包了大概能有數百個餃子,幾乎把她整棟公寓的人都請了,更別提每次過去整的那些個火鍋、大菜了,她的同學、導師沒有一個不期待的,她總是這麼說,吃飯就兩天,減肥兩個月,每次媽媽來兩天她就得天天運動兩個月,現在明明已經是非標準身材了,還要接受來自媽媽的溫柔一刀。
誰叫她半點扛不住媽媽母親牌美食的誘惑呢?她心底抱怨着,臉上還掛着笑。
沒一會,正如她所料,單靜秋便把這張桌子放得滿滿當當,大概這麼多東西只有什麼大胃王才能吃完吧,可和哥哥相視一笑,兩人便開始接受這“甜蜜的懲罰。”
什麼變胖減肥的事情,還是過幾天再說吧!人生得意須盡歡,盧思如是安慰自己。
吃着飯,盧思忍不住嘮嗑了起來,她這輩子的習慣怕是改不了了,雖然也明白餐桌禮儀什麼的,但一旦在媽媽面前就忍不住無時不刻滔滔不絕:“對了媽,咱們店真用了我的裝修呀?真好,可惜只有一家,不然這裝修我那時候還是按照連鎖設計的呢。”
幾年前,盧思纔剛入學沒多久,自家媽媽就通過微信把她買了周邊幾家商鋪的事情告訴了她,那時媽媽同她說讓她幫着設計設計,這大商鋪可是盧思接到的第一筆“大單”,雖然抱着媽媽不會使用自己這個嫩頭青設計的想法,她給了設計圖後便也沒有多問,可今天一進門,看到一屋子熟悉的裝飾她還是很激動。
五年來她一次也沒有回過國,一是那時候導師看重她,每次放假老要求她得跟着去展覽館寫真、學習,補充下缺失的藝術細胞,二是自家媽媽打着從未出國的名號要求她有空帶她在國外玩……當然,其實盧思知道,她媽媽不就是擔心她回國和那兩位遇到又鬧得不愉快嗎?但其實她早就沒放在心上了。
所以她在之前也沒有看到過家裡店鋪的全貌。
她說着這話,倒是讓陸行噎了一口,他咳嗽着問了出口:“思思,你不知道?”
盧思沒聽懂,只是呆呆地點了點頭,她五年沒回國的事情哥哥也不是不知道,怎麼突然問題那麼多。
被打成了十萬個爲什麼的陸行狐疑地打量了下單阿姨,又看了看明明是高智商的傻妹妹,這傻妹妹難道就沒想過單阿姨的本事嗎……要知道,單阿姨已經一躍而成陸行心中的創業楷模了。
盧思還真就什麼都不知道,倒不是她傻白甜,只是她學業任務也挺重,雖然媽媽一再和她聲明家裡夠錢讓她留學,甚至一年三四次的往國外跑,她還是腦補出了一個在家裡辛苦工作、節衣縮食只爲了來看她一次的偉大母親形象。
盧思一邊旅遊一邊給國外的設計雜誌和旅遊雜誌供稿,還有平時通過導師關係接的那些私活,倒是賺了一些,可一旦想給母親,總會被堅定拒絕,這讓她無奈極了。
但是這下可剛好,哥哥在,母親總不好在外人面前拒絕她吧?
“媽,我和你說個事情,你要認真聽進去哦!”她必須先事先強調,否則母親肯定又不把她的話當一回事。
“嗯?”單靜秋必須是要給女兒面子的,於是她便一邊給他倆從串串籤子上把菜收拾下來,一邊側耳傾聽,當然有多認真這種事情,肯定不能讓女兒知道。
盧思神色認真:“媽,我出去這幾年,真的讓您辛苦了。”
明白自己單阿姨除了第一年裝修辛苦了點,後來好像每天樂淘淘甚至還去文化宮上了很多課的陸行露出了疑惑的神色,並不知道自家妹妹對她媽媽產生了什麼誤解。
“我出去的學費也很多,後來還去旅遊,媽媽您一直一個人在家辛苦經營店……”她說着話頭看着自己的手,有點心酸,她別提多心疼媽媽了,感謝她支持自己的任性。
可低着頭的她根本沒看到滿臉疑惑的媽媽和哥哥瘋狂交換視線。
陸行:阿姨……您到底做了什麼……別騙妹妹啊!
單靜秋:我不是!我沒有!我什麼都沒幹!
“其實我之前就有和媽媽你說,我這幾年來一直有攢了一些錢,不僅夠我的學費,而且還有剩餘,今天哥哥在,我也想很認真的和媽媽您說,我也想爲這個家做點貢獻。”
單靜秋又感動又好笑,自家女兒都二十七八了,怎麼還這麼可愛,不過也怪她,早和女兒說說家裡經營狀況多好,明明是想給她一個小驚喜,哪知道女兒居然誤會了那麼久。
“思思,媽媽給你說,你誤會了……”單靜秋試圖解釋,在女兒充滿不信任的眼神中毫無疑問的一敗。
畢竟曾經只是一個破小店,雖然流水還行,但供一個出國留學的孩子也是有點緊巴巴,這幾年發展成這樣可遠遠超乎任何人的想象。
陸行已經趴在桌上幾乎要笑抽過去了,天天被妹妹智商碾壓的他頭一次感到智商的優越,看着單阿姨解釋不能的樣子,他想沒準下一秒單阿姨要去打銀行流水了,想了想還是要解救阿姨和妹妹。
他看東西吃得差不多,拉着各自煩悶的兩人上了車,便帶着她們倆往外開。
“思思,單阿姨真沒騙你,我告訴你……”他話沒說完,便在妹妹的“你們合起夥來騙我”的眼神中敗退,“我真沒騙你,反正等等你就知道了。”
盧思沒能明白,爲什麼自己媽媽就是不肯接受她的付出,連哥哥都幫着媽媽。
車在路上行駛,盧思不自覺看着路邊的景色,這一切熟悉又陌生,五年對這個城市改變得太多了。
可沒一會,哥哥的車降速靠邊,她便眼看着一個熟悉的招牌越來越近,她不可置信地揉揉眼,看一看,再揉一揉,再看一看,怎麼看這眼前的招牌就是寫着“秋秋燒烤”四個字,這店鋪位於b城最繁華的廣場,雖然名字和周邊那些西餐廳有點格格不入,可爆滿的排隊人羣也充分說明了它生意的好,裡頭那和老店如出一轍的裝修分外眼熟。
盧思回頭看着無奈地媽媽和哥哥幾乎想把自己的頭縮回龜殼裡,天知道她幹了多蠢的傻事。
原來媽媽那些說不需要,是真的不需要,想想自己每次情真意切地心疼媽媽四處按摩,媽媽應該要無奈壞了吧。
瞅着媽媽,盧思突然想起些什麼,噗嗤地一聲笑了。
“媽媽,這就是我不好好學習,就得回國繼承的百萬燒烤家業嗎?”
單靜秋故作認真地點了點頭,鄭重其事的宣佈:“媽媽宣佈,從今天開始,思思你就是本市第一燒烤集團,秋秋燒烤未來的老闆娘了!”
三個人笑做一團。
……
陸宅。
陸家的餐桌上已經很久只有陸父同陸母兩個人。
陸微在四年前就嫁出去了,當初和吳爲坦誠了自己家事的她發現原來實話實說比隱瞞更輕鬆自在,將一切托盤而出的她把問題丟給了吳爲。
吳爲沒有畏縮,他同父母一次又一次的交談,終於說服了父母,父母在接觸陸微後也慢慢意識到陸微的品質,接納了她成爲家庭的一份子。
於是他們倆人也就水到渠成,成家立業,現在兒子已經兩歲多了,生活倒也不錯,雖然陸微還是時常回陸家看看父母,但總歸已經出嫁,甚少留下用餐。
陸行則在兩年多前便逐步接手了陸父的工作,陸父便也在家頤養天年,只是偶爾在陸行解決不了的時候纔出手相助,但總歸工作衆多,沒什麼時間回來吃飯。
陸母自從上次被單靜秋刺激了一發後,在每日的休閒活動中又增添了爲兒子精心挑選相親對象的工作。
陸父和陸母吃着飯,你一言我一語的倒也其樂融融,吃着吃着,突然聽到門那邊響起聲音。
“阿行回來了!你吃過了嗎?”陸行還在玄關處換着鞋,陸母關心的話便先到,示意旁邊的傭人阿姨先給準備碗湯。
陸行剛換好鞋子便應着媽媽的話,提着大包小包走到了餐廳處。
他今天提回來的東西很多,被大紅色的袋子罩着,看不出裡面的模樣,可外面的情侶小人和喜字樣式讓人一看就知道這應該是哪戶人家送的喜糖。
“你看看,你看看,又是你哪個同學、工作夥伴結婚了?等人家孩子都上小學了,你都沒準帶不回一個對象來給我看看!”陸母一看到就忍不住抱怨。
陸父雖然沉默也是認同地點了點頭,畢竟自己的兒子三十好幾了,都不結婚,這事情在他們看來可是大事。
陸行把袋子放下,從裡面抽出了一張請柬,是玫瑰紅色的,包裝很是精緻,遞到了陸父和陸母那。
“這是什麼?”陸父接了過來,拆着喜帖隨意一問,畢竟他自退出公司以後,除了親戚結婚基本上邀請也少了很多,可把這喜帖一展開,看着上面的字樣,他也就怔住了。
“謹定於2018年5月24日,週四爲林建平(先生)和盧思(女士)舉行結婚典禮備喜宴,於金龍大酒店敬請光臨。”
是盧思……她要結婚了?
陸行看着父母認真地說:“這是思思的結婚請柬,她和她媽媽都邀請您和媽媽出席。”
話音剛落,連剛剛沒關心的陸母都把筷子摔在了瓷盤上發出了清脆的響聲。
要知道盧思這一走就是五年,當年等着這緩一緩的他們等了整整五年都沒等到,在前兩天,就連原本信誓旦旦非得等盧思回來纔要舉辦的宴席,陸父和陸母都先行舉辦和親朋好友們告知了女兒抱錯的事情。
可這些都來得太晚了,陸行知道他的爸媽到現在還沒有去找過盧思,他真不明白,面子這東西到底有多重要,難道比自己的女兒要更重要嗎?
當然,要是他爸媽能懂這個道理,也不會搞得這樣。
陸母默默地撿起了筷子繼續吃着飯,沒人知道她現在有多麼的難以下嚥,陸父嘆着氣,他沒發覺,自己的嘆氣聲一聲接着一聲。
一室沉默。
……
“媽,你不介意吧。”
“思思,你不介意吧?”
盧思和單靜秋兩人異口同聲,倒是相視一笑,剛剛糾結很久,還是把請柬給了陸行,她們倆同時擔心起了對方會不會因爲這個介懷。
盧思看着媽媽,說出了心裡話:“媽媽,我也不知道我怎麼想的,但是我總覺得好像不把他們邀請來有點不好,或許是我太任性?想讓他們看看我過得有多好……”她頭倚靠在媽媽身上,就像孩子般,“可又不知道,明明我以前很生氣的,又希望他們能來看看我嫁出去,我是不是好奇怪。”
“沒事的,他們是思思的親生爸爸媽媽啊,你看要是沒有他們,媽媽也遇不到思思那麼好的女兒,對不對?”單靜秋聲音溫柔,安慰着其實心底有點難過的女兒,她一點也不想讓女兒的婚禮有缺憾。
看着氣氛凝重,熟練掌握哄女兒技巧的她一秒切換:“不過我還是很介意。”
“怎麼了媽媽?”盧思有點憂心,對她來說媽媽纔是最重要的,她可不想讓別人影響到媽媽。
“我可以拒絕林建平出席你的婚禮嗎?”
話音剛落,盧思不好意思地笑了起來,眼神半天不敢和媽媽對上。
單靜秋往女兒的死穴,腰上就是輕輕一掐,逗着她:“不是說媽媽更重要嗎?怎麼這個林建平就不可以不來了?”
這無理取鬧的樣子倒是讓盧思無力招架,只能被逗着笑得厲害,忘了剛剛的糾結。
就該這樣,都快婚禮了,哪有新娘子想七想八的道理,計劃通表示非常滿意。
不過剛剛的單靜秋,可是悄悄地把心裡話藏在裡面說了出來,什麼林建平這個把她寶貝女兒搶走的傢伙,她恨不得偷偷翻牆去他家套麻袋打他一頓。
林建平是思思在國外讀書時的同學,當初可以說是追着思思天南海北到處跑,當初毫不知情的單靜秋甚至還給他送過餃子,畢竟這個心機男在確定盧思不是對他毫無感覺後便在思思住的那個公寓租了房子。
他們一直處在漫長的曖昧期,因爲盧思的經歷,讓她對感情充滿不安,倒是給了這個男人一萬個考驗,可林建平明明是家境不錯的富二代,卻也沒有什麼桃色新聞,只是默默地背起行囊便跟在盧思身邊做保鏢。
後來盧思回國,開了自己的設計工作室,林建平便也就着合作伙伴的名義一邊和盧思商量工作,一邊繼續認真追求。
五年如一日的追求,終於打動了盧思,她同意了林建平的求婚。
求婚那天是在單家的小樓外,那天晚上沒睡着的單靜秋到陽臺吹吹風,看見下面抱着自己女兒的混小子,拿起家裡剩餘的竹籤把人追出了小一千米外。
她這也才發現,這個曾經被她送過餃子,誠懇地對自己說,很看好盧思的設計,決心支持她一下,一本正經的這男人居然是條大尾巴狼,繞過做媽媽的所有防護,就這麼把女兒叼到了手。
雖然知道天要下雨,娘要嫁人,但是女兒要走了她還是很捨不得,只能每天偷偷地爲兩人的見面製造點小障礙。比如說有事沒事突然襲擊給女兒送個飯啊,明知道有人在樓下故意伸着懶腰出去外面唱歌啊……甚至還聯合了另外一個後天妹控,陸行同學的招數更是一招接着一招。
看着媽媽像個孩子和未婚夫鬥智鬥勇的盧思這段日子幾乎得被兩人笑死,可越是這樣她反而越是安心,進入婚姻的不安感反而在這些啼笑皆非間一掃而空。
當然這些毫不影響母親操辦婚禮,和林家父母把婚禮整得頭頭是道,兩個新人只需要人出現就好,半點不用他倆操心。
所以明明有點恐婚的盧思就這麼度過了所有的畏懼,不知不覺到了成爲新娘的這一天。
……
5月24日,婚禮現場。
天還沒亮,單家小樓裡的人便忙活了起來。
陸微從昨夜便來了,陸行則守在樓下,幾年間,盧思的關係倒和兩人好了許多,陸微反倒成了盧思最好的朋友之一,所以她就拋下孩子昨天便趕來爲沒有經驗的單靜秋和盧思兩人壓陣。
曾經陸行小心翼翼地問過盧思,會不會介意,如果介意他來解決。
原本以爲自己會耿耿於懷很久的盧思卻早已不把這些當做負擔,因爲她有恃無恐,當擁有媽媽全心全意的愛之後,她慢慢也已經不去計較那些,更別提在意了。
還在化着妝的盧思倒是毫無實感,被擺弄來擺弄去的她完全沒有意識到自己就要成爲別人的妻子了,身邊的人個個比她更緊張。
五月的天不算熱,大空調吹着可是陸微還是滿頭大汗,強迫症的她昨天開始就不斷進行着起牀確認、躺下睡覺、東西肯定沒弄好、起牀確認……反覆的流程,已經結婚的她不能做伴娘,提早替在國內沒有朋友的盧思找好了人,衣服從尺碼到鞋子全是她一手敲定。
把禮服爲盧思套好後,事先約定好的化妝師也到位了,認認真真地化妝了起來。
才六七點,就有人來了,不是別人正是陸父和陸母,他們想了又想,還是很希望能看看盧思出嫁的場景,可他們早知道自己沒了送嫁的機會,但作爲父母,總想在這時出現一下,小心地問了問單靜秋的意見,得到同意後便上了樓。
盧思已經上好妝了,甚少化妝的她盤起發,帶着金飾,紅脣紅衣,看起來很是美麗,看到陸父和陸母來的陸微給他們問了好,帶着伴娘先出了門,給他們留了些空間。
“爸媽,你們來啦。”盧思先問了出口。
看着這孩子現在美麗成熟的樣子,兩個沒有爲這孩子付出過的父母心一陣一陣地抽疼。
“我們來啦。”陸父帶着哽咽應了聲,想了五年了,傻子也想明白了,只是做父母的那見鬼的面子讓他們都覺得和自己的孩子低頭是什麼天大的錯事。
陸母從包裡掏出被包得完好的金飾,她知道給那些錢單靜秋和盧思不會要,可做人媽媽的總想給孩子些什麼:“這些……不是什麼貴重的,就讓媽給你掛上好嗎?”她小心翼翼,生怕被拒絕。
盧思只是微微低頭,露出後頸線條,讓陸母把這金飾掛到了脖子上。
“謝謝媽,這些很好看。”她笑着,笑容中沒有半點陰霾,盡是坦然。
陸母哭得決堤,陸父摟着她不住安慰:“別哭了老婆,這是孩子的好日子,知道嗎?”
陸母含着淚點頭,眼淚在眼眶打轉,停了好一會,看着這孩子,終於是說出了口:“孩子,媽媽和爸爸欠你一句對不起……”
“事到如今,爸媽都知道自己錯了,可是人生哪有後悔藥吃?”陸父聲音帶着苦澀,“爸爸和媽媽今天來,就是想和你說聲對不起,看看你,希望以後你會幸福……”
他和陸母早就千萬遍輾轉反側,沉思糾結,終於是決心把這句遲到了的道歉說出口,但今天他們不想綁架孩子原諒他們,只想祝福這孩子以後前路順利,再無困苦。
話剛說完,陸父便拉着陸母往外就走,今天的主場是屬於單靜秋的,他們沒得這樣做人的,要去宴席上等待。
剛一轉身,他們便聽到後面傳來的女聲:“爸媽,謝謝你們,我會過得好的。”
回頭看着笑顏如花的孩子,終於是應了聲誒,然後轉身離開,做爸媽的,對不起孩子,能做的也許也只有這個了。
送走了離開的陸家夫婦,整棟樓又陷入了焦灼之中,越是緊張時間過得越快。
九點,迎親車隊便到了。
林建平激動得臉已經紅了,但在看到了大舅哥和丈母孃的那瞬間,什麼緊張都平了。
畢竟這段日子來,他已經接受了兩人惡狠狠的考驗,現在看到兩個人就下意識的不敢說話,可今天兩個人誰都沒有爲難他,只是目送着看他帶着伴郎去找盧思。
經過一番塞紅包大亂鬥,林建平終於站在了盧思的面前。
今天的盧思可真美啊,看着即將成爲自己妻子的她,他已經只會傻笑了。
從五年前,在巴黎遇到這個女孩,他便開始了漫長的追求路,他知道思思有點敏感、容易不安、看起來堅強,可但凡熟悉之後,便會變得依賴人又愛撒嬌。
她的心很軟,所以在她展開心扉後一定要好好珍惜,否則會讓她受傷……
她喜歡吃東西,可又不喜歡變胖,喜歡賺錢,可又不喜歡花錢,有好多好多的小習慣和小毛病,但在林建平心裡,正是這些全都畫出了一個名爲盧思的女孩。
盧思看着林建平站在自己身前傻乎乎只會傻笑的樣子也忍不住跟着笑了,這傢伙,前幾天對過多少次流程了,怎麼還不記得,她小聲地提示了他:“該下跪啦!”沒敢被周邊的人聽到,生怕被錄像機拍進去。
林建平聽妻子一說,二話沒說雙膝下跪,直到聽到旁邊的鬨然大笑才意識到妻子示意自己的是之前對過的求婚流程,趕快換成單膝下跪的他現在一點丟臉的感覺都沒有,只是繼續樂呵着,嘴角都快掛到耳朵上。
盧思快被這笨蛋氣壞了,忍不住伸出手輕輕地錘了下對方的肩膀,手剛丟過去卻被對方緊緊地抓在手裡。
林建平幾乎以爲自己呼吸不過來了,緊緊盯着妻子,抓着他的手,不知不覺眼淚就掉出來了,他哽咽着說道:“昨天晚上,我把稿子拿出來背了一遍又一遍,可是今天看到你,想說別的。”
“從第一次見到你,我就跟自己說,這個女孩好像在發光,看到你我片刻都看不進去別人,我追你追得這麼努力,花了好久你都不願意對我多笑笑,可是我就這麼每天安慰自己,如果你喜歡的人那麼容易喜歡你,世界上有情人終成眷屬的人就不會這麼少。”
“你是我認定了要用我所有的能力去保護的人,真開心,今天抓着手的人是你。”
“我嘴笨不會說話,可是我相信我說的每一句你都懂。”
他輕輕地扣住盧思的脖頸,輕輕地吻了下她的脣,頭倚着她的頭,輕輕地說:“老婆,我真的好愛你。”
一片沸騰,看着盧思幸福的落淚,單靜秋心裡很是滿足,但也像是這兩對夫妻一樣,只是笑着,她趕忙示意着讓陸行把思思背下去,她之前就和思思說了,雖然有哭嫁的傳統,但可就象徵着掉點眼淚就算了,她可捨不得女兒掉眼淚,而且以後天天可以回來的。
可沒想,看着女兒被陸行背出家門,她倒是第一個哭得不成樣子的,旁邊的陸微無奈地安慰着昨天還信誓旦旦地聲稱自己今天一滴眼淚都不會掉的媽媽,就差拍照發給盧思一起欣賞下口是心非的母親了。
……
單靜秋很快收拾了好,他們這婚宴吃的是中午,她中午可還有個安排。
焦急地在酒店裡轉着圈,單靜秋總算等到了女兒,她的任務是送女兒走上紅毯,把她送到新郎身邊,這也是盧思安排好的,雖然別人都是父親,但她很堅持,一定要讓單靜秋來。
甚至還安排着單靜秋說了一段話,這讓單靜秋前幾天爲了稿子天天翻來覆去睡不着覺。
摸着女兒的手,化妝師還在給她補着妝,單靜秋心裡的不捨一層堆一層,她也不明白,明明住在一個城市,甚至她還買了同個小區,擡頭不見低頭見的哪能這麼難受。
剛感覺休息沒一會,婚慶的工作人員便跑了過來,喊了小花童跟在後面拉着婚紗長長的裙襬,讓盧思把手搭在單靜秋手上走上紅毯。
單靜秋帶着女兒往紅毯那頭走,每走一步,眼淚就在眼眶裡打個圈,明明知道耳邊還放着bgm,卻根本覺得好像聾了一樣,什麼也聽不進去,這條分明不長的路,卻似乎走了很久、又像一下就到了,要知道她有多捨不得把孩子的手交給林建平,哪怕知道對方應該是那個會對盧思好的人。
“新娘的母親有什麼話要交代新郎新娘的嗎?”司儀聲音激昂。
單靜秋總算明白早上的林建平了,準備了再多現在終究是滿腦子空,她接過話筒卻不知爲何話就像流水般從口而出。
“我要先對思思說,今天,你成爲了建平的妻子,未來你還會成爲一個母親,你在我這永遠是我的寶貝女兒,可是在別人那,當你身份不同,你也要做出你的改變,生活是靠你們過的,但媽媽相信,你有一顆真誠的心,它會讓你無所畏懼,我也相信我的女兒是個會愛人,也值得被愛的女人。”
“建平,在今天,我就把思思交給你了,她在家裡,她是個永遠乖巧的女兒,當她成爲你的妻子、你孩子的母親,我希望你給她的愛永遠依舊,你尊重她、愛護她、保護她,作爲丈夫的你,我希望你能讓我的孩子永遠開心、快樂。”
“我的話有很多,你們今天才是主角,我把我最寶貝的女兒交給你,希望你能像我一樣愛她,把她當做心裡的寶。”
“祝你們幸福,永遠。”
含着淚說完話的單靜秋往後退下,坐到了主桌上空留的位置上,旁邊陸父、陸母也已經上席,每個人眼眶都是紅的,此刻已經沒有隔閡,只有對孩子的無盡祝福。
林建平小心翼翼地爲盧思帶上了戒指,兩人相擁,在飄蕩的金雨中親吻彼此。
幸福便從此刻開始,沒有終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