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縣十三中, 高二(13)班教室。
往日裡,在老師到達課堂之前, 學生們總是在那竊竊私語着,說個沒停, 尤其是在每天一大早,這個時間段特別適合沒背誦,擔心早讀被抽查的同學臨時抱佛腳, 而那些個作業沒做完的同學也得在刀要落地前拼死趕路。
可今天, 哪怕是作業真的沒怎麼動的同學,注意力也沒有辦法像往常一樣集中在作業之上了, 誰叫坐在後排的“大姐頭”回來了呢!不僅僅是回來, 還大變身了一番。
說起這大姐頭林久久,分班後才湊在一起的13班同學們心裡就很是委屈,要知道當初大姐頭要去哪裡,同學們私下可好生竊竊私語了一番,恨不能插香祈願大姐頭別和自己捉堆, 誰讓江湖上關於林久久的傳聞可多了, 聽說她和學校裡的學長談過戀愛、聽過她一個人能打五十個、聽說她考試只交白卷、聽說老師要是得罪她她就直接翻臉, 甚至還打人……
林久久:我不是!沒幹過!別瞎說!
不過這才被湊在了一起的同學們, 聽班上有幾個,以前有幸和大姐頭同班的同學們說過, 這林久久其實在上學的時候還算安分,從來也不影響大家唸書,偶爾上課睡覺, 有她在,班級秩序一級棒,當然只能防得了那些說話影響別人的,至於那些安靜的幹小動作的,就不歸她鎮壓了,而且只要有了大姐頭,班上的男同學們連去操場搶籃球場都有自信了、都能挺直腰板了!班級裡面的小女生們總也不怕被那些據說“混社會”的女生欺負了!
誰讓他們可是有大姐頭罩着的人呢。
所以起碼在13班的人心中,林久久的地位很高,這可是班級的巨大保護傘呢!
可今天,就像這把晴雨傘突然變成了帶蕾絲邊的遮陽傘一樣,一百八十度大轉彎,這不化妝、簡單打扮的林久久居然看久了,倒是越看越好看。
捲毛懊惱地把腦袋耷拉在課桌上,要知道他今天早上一大早就把大姐頭得罪了,那時他一定是腦子裡進了水,纔會這麼傻愣愣地衝着大姐頭說:“你是不是發燒了,大姐頭?還是你生什麼病了?”
他不敢回憶起那時候林久久眯起的眼,然後她伸出手“輕輕”地往他的肩膀上拍了好幾下,說話倒是很溫柔:“怎麼會呢,謝謝捲毛的關心了,我身體很好,你放心啊!”每個停頓是一下,讓捲毛感覺自己的肩膀到現在還隱隱作痛。
和林久久同在13班的小弟分別是外號爲捲毛的王石,他一頭特地去理髮店精心打理出的小卷毛很是顯眼,也是林久久的同桌。
而另一個則是染了金黃色頭髮的黃毛,他名字叫做黃傑,一直以自己傲人的髮色在朋友面前嘚瑟不已,雖然在同學們之間有些過於“非主流”了,但是他向來很是追求“顏值”,而他則坐在林久久和王石的斜前方座位上。
“同學們,不知道大家昨天準備的怎麼樣,我們今天早上早讀時間,就讓默寫昨天晚上要大家背誦的《詩經三首》,大家應該也都準備好了,現在請合上課本,默寫完了咱們就交上來讓老師改,如果沒默寫出來的,咱們就要放學之後留下來,老師陪你們一對一背誦。”
從外頭拿着語文課本走進來的班主任利落地說着,聲音親切,不容反抗,她畢竟是有殺手鐗叫家長、留課堂、罰抄寫的人,這話一說,同學們紛紛緊張了起來。
林久久聽到熟悉地名字,愣了愣,這說的不就是昨天晚上她背的那片段嗎?她趕忙把空白如新書的課本翻開,往旁邊的王石那問着:“捲毛,這我們要默寫的應該就是這個《詩經三首》對吧?”
“大姐頭……我不知道啊!”王石哭喪着臉,這新官上任三把火,他還覺得這班主任管得嚴呢,怎麼這就來了,要是今天沒能混過去,恐怕今晚爸媽能蹲在他房門口蹲到天亮,要知道像這樣搞突然襲擊是不合法的!一點也不尊重學生的選擇!
他很是憤憤地湊過去對林久久說着:“大姐頭,你說咱們班主任是不是人不太地道,怎麼不講江湖規矩,她分明沒說今天早上要默寫的事情,我不知道可以不寫嗎!”
剛剛眼神好的林久久已經從隔着過道那桌翻開的課本上確認了她背對了課文這一事實,她也溫柔地湊到了王石的旁邊,親切地關心着他:“沒事,要是你寫不出來,你儘管放心,我是不會等你下課的,我會先回去,你就留在教室裡頭好好加油吧!”
死道友不死貧道,林久久是默寫得出來的,她可是要準點下課回去找媽媽的人,纔不和小弟們耽誤時間,什麼義氣,她只是個大姐頭,不用跟小弟講義氣!
王石憤憤不平地抓着課本,林久久居然沒站住她這一邊,再說了,他們不是不讀書的差生、學生們心目中的不良少年、校霸嗎?爲什麼還要好好讀書、好好背課文、老師叫留堂就要留堂啊!他非常委屈、不解!
尤其是大姐頭,她不覺得他們這校霸做成這樣很沒志氣嗎?
林久久當然不覺得。
這也和十三中有關,雖說是校風不好,好歹也是所普高,林久久又是重點初中出身,原本是好學生的她,突然改了方向去做個校霸,這半路轉行,業務不熟。
其實他們這校霸做的也大多是差生的活,偶爾還給維護下校園秩序,當然,這維護校園秩序自然需要做這麼一點鎮壓,以暴制暴,學校裡其他原來的差生團伙恨不得給他們臉上貼金,來證明自己是被強者打敗,而不是被個普通的妹子壓倒在下的。
不過他們這羣人倒是不怎麼胡作非爲,自林久久去年來這十三中以後,周邊的不良事件都少了許多,只是原本的那些校霸、準校霸們一個個心裡苦,作爲差生最大的快樂不就是摔摔桌子、鬧鬧脾氣、撩撥撩撥美女嗎?現在居然連這權力都沒有了!
老師動作很快,發了他自己準備的默寫紙,一聲令下,宣佈開始,他便在班級裡偷逡巡了起來,絲毫不給學生們臨陣磨槍的功夫。
黃傑比王石要焦躁多了,他沒有同桌,是坐在班級中間的單人排那,就算要作弊都難,還是老師的聚焦區域,要是敢做些小動作,肯定要出事。
關於《詩經》,黃傑滿腦子裡只有看電視劇裡留下的那什麼“山無棱、天地絕、乃敢與君絕。”絕望的他把這句話寫完,再靠自己淺薄的知識大概編了幾句,有寫就有分,看到他這麼努力,老師也會高擡貴手吧?他擡起筆,認認真真地補了上去“天有涯,海無角,永不同汝散。”寫完了的他很是滿意的點了點頭,很好,很完美,看起來天衣無縫,一看就是一首詩的,取個名字就叫詩經第二十三首好了!
勉勉強強地編寫出了一首詩,他便開始百無聊賴了起來,他前頭塑料的書架裡放着一本英語習題,裡頭夾着一張光盤,平時他時常用那張光盤照一照自己的“容顏”,整理下精心打理的髮型,不過這下,要用來觀測敵情。
聽說過這麼個故事嗎?當你和朋友一起在森林裡遇到熊,你該怎麼做才能活下來?標準答案是,只要你比朋友跑得更快你就能成功活下來。
黃傑別無所求,只希望能比王石多寫兩個字,這光盤往後一照,他瞬間滿意了,看着王石那一臉絕望地發着呆,託着臉筆都不拿的樣子,他就很是心滿意足,完美,起碼他能比王石這個底層學渣好點。
可這光盤一轉,黃傑突然感覺心態有點崩,光盤裡正在奮筆疾書,寫得很快的人是誰,這不是他的大姐頭嗎?
自今天早上看到大姐頭大變身之後,這認真默寫的大姐頭簡直是第二重暴擊,天知道他們大姐頭怎麼了?難道是被外星人附身了嗎?還是大姐頭是要拋棄他們了嗎?
難道大姐頭覺得做校霸沒前途,要改行做回去好學生嗎?他們大姐頭可是從重點初中來的,和他們這些三長一短選最短、三短一長選最長的真學渣本來就不大一樣。
要是沒有大姐頭,他們以後要怎麼辦?拿着光盤的黃傑陷入了沉思,以後他們就要像是小白菜一樣,任憑學校裡的那些肌肉大哥欺負了嗎?
要知道,跟着大姐頭之前,他還被人欺負過,王石他們幾個也是,現在不過就是跟着大姐頭狐假虎威,看到那些敢在學校裡耍社會習氣的人就上去威脅一番,他們心裡還覺得他們就像是那什麼超級英雄呢,又邪惡又正義。
“黃傑同學,你拿着光盤是要做什麼?你是cd播放機嗎?”班主任不知什麼時候悄無聲息地走到了黃傑的身邊,一把抽走了黃傑手裡緊緊抓着的cd光盤,滿是不解地看向他,還好這光盤背面只不過是鏡子效果,若是放大鏡,那肯定要被班主任懷疑作弊了。
黃傑只是訕笑着,摸摸腦袋,說着:“沒事,老師我就是無聊,拿起來看看,就看看!”
這《詩經三首》並不長,班上的同學老早就默寫完了,看着黃傑的黃毛都似乎失去光彩的樣子,忍不住頂着校霸小弟的壓力笑開了,就連班主任臉上都帶着笑。
黃傑正想用眼神殺死這些沒有顏色的人,卻在猛一回頭時看到居然大姐頭和王石都笑得捧腹。
好吧,忍,他大人不記小人過,忍了!
……
“哎,老公,我怎麼想,我們是不是得去看看你姐姐呀!她畢竟住院了!”馮秀華往丈夫那湊了湊,眼睛打轉了一下,心裡在尋思着些什麼。
單靜冬回頭看着老婆,他馬上就到了上班的點了,這自家老婆怎麼突然說這個:“我現在得去上班了,這看姐的事情,怎麼說也得等晚上啊,我現在沒空,再說了,她不是沒有什麼大問題嗎?我姐姐肯定不願意麻煩我!不去沒事!”他揮揮手很是隨意。
馮秀華快被自家沒腦子的丈夫氣暈了,這單靜秋說生病就生病、說住院就住院,可他們家明明這出國上培訓班的費用還沒有着落呢!他居然半點不着急,她是嫁給了個什麼男人啊!
雖然心裡是火急火燎,不過面上馮秀華還是沒有變色:“這老公啊,我給你說,這咱們家明明昨個兒還在說呢!要把明明送出國,這培訓班咱們就得儘早上,聽那中介說到時候他到國外去,還要上什麼語言班呢!可沒有這麼容易!你說這等姐她痊癒了,再回來,到時候不知道要耽誤多少事情呢!”
她說着說着有些急,拍了下自己大腿,吃痛的抽了抽氣,邊摸着腿邊往丈夫那看着,這終究還是得丈夫出馬,要不這明明要如何是好呢?她可指望着自家孩子飛黃騰達的,畢竟明明從小就指望得上,還去了好學校,哪裡像是單靜秋家的久久,嘖,十三中那種學校的壞學生。
“你說得也對!”被妻子這麼一說,單靜冬也反應過來了,妻子說得很對,這姐姐生病是一回事,但要是這病好久纔好呢?要是姐姐把這茬子事給忘了呢?總不能把兒子出國留學的大事給耽誤了吧!送出個留學生,這可是老單家的大榮耀,不能有半點耽擱!
單靜冬忙拿出手機,往公司那打了電話去,說得很是客氣:“喂,老闆,誒誒,是我,我靜冬,我今天家裡有點事,可能要請一天假,實在是辛苦老闆了!成,我明天就回去上班,謝謝老闆……”他簡單地在電話那頭和老闆請了個假,雖說請假要扣個一兩百工資,不過不怕,反正晚點找姐哭哭窮就有了,不慌。
“對了,老婆。”他忽然想起了問題的關鍵,半回過身來,往後這麼一看正在那端坐着的妻子,“這上回久久不是打電話來說她媽媽車禍住院了,那我姐是住院住在哪裡?現在出院了嗎?咱們要去哪裡看?”
他這一問,倒是把馮秀華給問住了,兩人面面相覷,互相看了老半天,才發現這打算好一起去找單靜秋的他們,竟然誰也不知道單靜秋現在在哪。
馮秀華一拍牀,有些惱怒:“你說說,久久這孩子也是不會做人,上回打電話來,也沒和我們說說姐在哪裡住院、嚴重不嚴重呢!真是不懂事,這肯定得實時和咱們說說情況,否則我們心裡可多擔心啊。”
她半點不心虛,好像當時林久久打電話來的事情忘在了腦後,那天林久久打電話來,她正帶着自家兒子去市裡最厲害的數學老師那上補習班呢,就聽見這外甥女打電話來,電話裡哭得上氣不接下氣地,就說她媽媽出車禍了,剛剛手術出來在病房。
那時馮秀華只是很隨意地應了句:“哎喲哎喲,這咋整的?沒事吧!哦,已經做完手術到病房啦!護士說要觀察觀察?放心久久,那就是沒事的意思,你好好照顧你媽媽,要是有什麼需要幫忙的,儘管說,這舅媽肯定不推脫!”只是這話剛說完,她便迅速地把電話掛了。
她在心裡那時候可是狠狠地啐了口,這單靜秋和她女兒倆個,孤兒寡母的,要是出點什麼事情,不得貼到他們身上,雖然說可能那撞人的司機他們去鬧能賠償一點,但是這現在交通法規多完善他們還是知道的,再怎麼賠能要的了多少?若是真的撞出什麼終身的毛病,恐怕這輩子都要貼着他們夫妻了!
而那天晚上她和丈夫說起這事情,丈夫也只是說怎麼鬧了這出事,說要是嚴重的話他去醫院看看,聽說已經轉病房了,便繼續看着電視,直說姐姐肯定不願意麻煩他,畢竟他上班也不輕鬆、也不容易便拋在了腦後。
“是啊,這久久這孩子還是年紀小,什麼人情世故都不懂,連我這舅舅都不當回事了啊!”單靜冬也坐在牀邊,一拍腿,把這責任往那他口中“年紀小”的外甥女那一丟,絲毫不覺得問題出在誰那頭。
可現在要怎麼辦呢?兩人看來看去竟是沒想出辦法。
對了,他們可以打電話,兩人拿起電話來就是一陣狂打、併發着信息,就等着回覆,可這下才發現,怎麼那些電話打過去都是石沉大海,無人接聽呢?該不會是故意裝作沒看到吧!
他們倆有些上火,不就是車禍沒去探病嗎?這還鬧上脾氣了?真是不講理!
他們纔不管現在是上課時間,林久久關機是正常的事,而他們當然也不會知道,單靜秋的手機車禍時早壞了,現在用的是家裡的固定電話,還沒去補辦電話卡,當然是打不通、收不到信息了,他們只是在那發着脾氣。
可再怎麼發脾氣,也得先去找單靜秋把錢給榨出來啊!
馮秀華大概推斷了下,這離上回久久打電話來也過來半個多月了,再怎麼樣估摸着單靜秋也出院了,若是到現在也不能出院那麼嚴重的話,那肯定林久久是要打電話找他們求助的,既然沒打來電話,十有八九,是沒什麼大礙,回家去了。
這麼一推斷,兩人也都覺得挺有道理,所以他們便收拾好東西,包袱款款地來了這小區,只是下了這計程車,他們纔想起來,這些年來只要他們有事情需要,都是一個電話過來,單靜秋就立馬收拾東西打包上門,還帶買菜的,他們就連來這拜年都沒來過,哪裡知道具體住在哪一棟樓呢?
至於知道姐姐住在哪個小區還是因爲從前單明上小學的時候,學區跟着房子分,在衆多學區之間比來比去,這單靜冬和馮秀華本來還尋思着要讓單明先掛戶口過來上學才記住的小區名字,否則他們就連這小區在哪裡都一無所知。
“大姐,您知道單靜秋家在哪裡嗎?是哪一棟、哪一戶呀?”馮秀華趕忙抓住路邊要走過去的大姐,問着,這大熱天的,出來小區裡溜達的可不多,剛好遇到這大姐正買完菜回來,總算讓他們找着個人。
吳大姐剛買菜回來,就被路邊的人抓住,他們這小區是老小區,鄰里關係都好,除去那些買房、賣房好幾輪的,那些老住戶,他們彼此之間,每個都門清,熟悉得很!這單靜秋家她也知道,雖然這人不怎麼參加小區活動,就帶着個女兒每天自己在家裡,但他們這些老住戶對對方很是有點印象。
只是,這突然拉着她的一男一女又是誰?吳大姐半點沒給面子,把拉着她袖子的馮秀華甩開,問道:“你找這單家幹什麼?你連人家家裡在哪都不知道?”她手裡已經抓着個手機,就懷疑這兩人是什麼不懷好意的壞人。
馮秀華看出了對方的謹慎,忙不迭地解釋着:“沒沒沒,這大姐,我們這是來走親戚呢!”她輕輕地往丈夫那指着,“你看,我丈夫和單靜秋像吧!他們倆可是親姐弟,我們這次是特地來看她的,知道她前兩天身體不好纔來的,可很久沒來過,竟然不知道要怎麼找她了!”單靜冬也順着妻子的話點着頭,但心裡有些鬧了脾氣。
摸瞎的兩人剛剛可是頂着大太陽,在這小區裡徘徊半天了,到現在才找到這大姐能好好問問。
“那你們怎麼不打電話?”這吳大姐看着倒是覺得這家的丈夫和那單靜秋好像真有些相似,不過看不大出,但是這問住在哪怎麼會不打電話,跑來問路呢?想到這,她就越發的覺得這兩人一定是居心叵測,用心不良了!
馮秀華很機靈,一眼看出對方愈發戒備的樣子,趕忙靠近吳大姐,小心翼翼地堵住逃走的路,嘴上說得親切:“這大姐,我老公他姐姐啊,前幾天出車禍了,她一向熱情,我們就怕和她說了這事情,她還跑出來迎接我們,怕我們找不到地方,到時候吹了風、摔了跤就不好了!所以我們倆夫妻尋思着問個路,問到地方了直接按門鈴上樓,省得這姐姐關心太多!”
這話倒是說得有些道理,吳大姐在心裡點了點頭,便伸手往後頭一指,仔細地說着:“你看見那邊那些健身器材了沒有,就是在健身器材後面那10號樓,右手邊過去的第一個樓梯,你就順着那樓梯往上頭走,走到四樓左邊那間就是這單靜秋的家了!”
“謝謝謝謝!大姐,那我們先去看看姐姐了!”馮秀華和單靜冬忙和吳大姐說着謝謝,提上東西便往指示的那快步走着,只是一邊走着,一邊兩人臉色很臭,嘴上不停。
“你平時怎麼不記着姐姐家住在哪裡呢?搞得我們現在找不到路,要是沒有問到豈不是要打道回府!”單靜冬往老婆那抱怨着。
馮秀華瞪了他一眼:“這誰願意上這來?這逢年過節的不都是在咱們家過,你纔是老單家唯一的男丁,你姐每回不都來,還不要人送的,誰知道她家在哪。”
“你說得也是。”
小區並不大,雖說老式的小區沒有電梯,但四樓不高,沒一會也就走到了,只是樓矮,倒是悶熱不已,讓兩人出了一身汗,煩悶得不行。
單靜冬站在這門口,衝着門鈴直按,這大鐵門隔音效果不好,他能聽到裡頭門鈴響的聲音,他才管不得按那麼多下門鈴,裡面會不會吵呢!單靜秋在他看來就是不該有脾氣的。
“來了,來了,誰呀!”裡頭傳來了應答聲和腳步聲,沒一會,門後便傳來了開門的動靜。
這單靜秋家安的是雙重防盜門,這裡頭的那扇鐵門一下便被打開,出現在眼前婦人正是單靜秋,她手扶在靠外面的那扇能看出人影的鐵門上,半天沒動作。
這對夫妻這麼一看,這單靜秋分明現在臉色還行,身上也沒有什麼車禍後包得大包小包的樣子,便惱怒了起來,既然沒什麼大事情,怎麼就還不接電話、不回信息了?之前說好的要拿錢過來,也沒拿,現在竟然還不開門!
單靜冬有些不耐煩,眉頭皺得緊緊,衝着他姐便是說着話:“姐,你這沒事怎麼也不說,我們給你打了這麼多電話、發了這麼多信息,你看着就不回?不就是我們沒來看你嗎!至於生這麼大氣嗎!”
馮秀華一看自家丈夫火急火燎開始要尋人吵架的着急樣子,忙捅了捅他,順帶瞪了一眼,怎麼這男人半點不會看眼色,這現在他們可是來要錢的,什麼怪毛病非得先發火:“哎呀,姐,你看你這,怎麼就撞了車呢!可要我們家靜冬擔心壞了!前幾天他一聽說你車禍的事情,直接就給暈倒了,生了病在家裡呆了好幾天,我這急得呀,一邊是明明、一邊是他,也沒空來看你,你肯定是要生氣了,都怪我,都是我不對!”
她還得往裡面再添點話,忙擠出了一堆笑,往丈夫手上那一指:“今天你看,這不是靜冬身體剛好,我們就趕緊來看你了,靜冬還特地從家裡拿了箱子牛奶來給你補一補呢!”
這可是他們剛剛在小區門口超市買的,要五十塊錢呢!可要他們倆心疼壞了,畢竟他們只有往家裡搬東西的道理,哪有往單靜秋那送東西的習慣,不過馮秀華轉念一想,有舍纔有得,這給出去了,就能賺回來!不怕!到時候姐一看他們還這麼貼心,沒準再多添個幾千一萬的給他們,也是正常。
畢竟以前這樣的事情,多了去了!
“是啊姐,你可不知道,這幾天可把我急壞了,生怕你身體出點什麼毛病!”單靜冬忙接過妻子的話,這馮秀華一說他也反應過來了,也是,雖然他最討厭這女人鬧些小脾氣,尤其是他姐,可這下還是先哄哄,誰讓這錢還沒有到手呢!
他們這期盼的眼神全都投注在了鐵網後的單靜秋那,可單靜秋出現的反應卻大大超出他們的預料。
單靜秋只是愣愣地看着他們,說:“你們是誰啊?我不認識!”滿臉茫然的樣子自然而然地便流露出來了。
可這話聽在單靜冬和馮秀華耳朵裡分明是單靜秋在故意裝傻充愣,單靜冬一挑眉,有些惱火起來:“姐,你至於嗎?我就這麼得罪你了?你現在還給我裝不認識?你是不是想要咱們姐弟不要來往你才心滿意足?”他從小就這麼炸脾氣。
馮秀華也是有些怒從中來,等在外頭熱得厲害,渾身都在出汗,這單靜秋還裝不認識,讓她覺得難堪得厲害:“姐,我和你解釋了,這靜冬他自己身體也不中,你說這不是大水衝了龍王廟嗎!您爲這事上火不值得,你看我們這特地從家裡趕過來的,還得在門口等你,你這鬧呢!”
單靜秋看兩人很是上火的樣子,往後退了一步,有些怯怯地說:“這,你們,我真不認識,是不是找錯人了?我和你們真的不認識!”甚至想往屋子裡頭退。
單靜冬自小是被寵大的,這全家老少全都圍着他一個獨苗苗轉,結婚了妻子也挺百依百順的,雖說父母也到了年紀走了,可他這姐姐,就立刻接過了父母的大旗,對他關照了起來,生活的邊邊角角都考慮周到,現在自小任他說罵的姐姐,怎麼突然還鬧起了脾氣,這可叫單靜冬半點接受不了。
“你裝什麼裝呢?不就是和我鬧脾氣嗎?成,那我走,我現在滾你就滿意了是不是?你還是不是我姐了?笑話,實在是笑話!”單靜冬氣炸了。
馮秀華也有些臉僵了起來,控制不住自己的表情,嘴角扯扯有些嘲諷:“這姐姐,你看現在靜冬生氣了,我可是管不了了。你掂量着吧!要是真的把靜冬給惹火了,我怕我也管不住他!”她放話威脅着。
“你們別這樣,我是真的不認識你們,你們去問問,是不是走錯了!”單靜秋小心翼翼地解釋着,不敢對上外面的眼神。
單靜冬狠狠地踹了鐵門一腳,他這暴脾氣總算是忍不了了,這鐵門響聲很大,把門後的單靜秋嚇得一抖,可單靜冬纔沒有看在眼裡,他眼神很兇:“你是非跟我對着幹是不是?成,我走!”他扭過身子就要拉着老婆往樓下那走。
“老公,明明那事情!”馮秀華急了,她忙扯了扯老公的袖子,輕聲地說了出來,這她纔不管單靜秋心裡有多委屈呢!從嫁過來沒多久,她就知道在這家裡要繞着誰轉,反正最後這單靜秋肯定是要回去和她老公認錯的,遲早的事,可這認錯能等,錢不能等啊!先把錢拿來,給明明報上名。
她眯了眯眼,而且她這麼乍一看,這單靜秋好像身體沒出大問題,連傷筋動骨都不大有,那估計也就住院花了那點錢,還能報銷呢!那沒準那肇事司機賠償的錢還能剩下點,那這下肯定單靜秋兜裡有錢,這錢不就是他們的嗎?
單靜冬是想直接甩袖子走掉的,只是這兒子的培訓班費用還沒着落,他只能回過身來,看着他姐姐在那鐵門後怯生生的樣子就氣打一出來,火冒三丈,忍不住又往那鐵門一踹,吼着:“行了行了,你愛裝就裝吧!你想玩多久陪你玩多久,先頭說好的給明明去培訓班的錢呢?你快點拿出來,熱死了,我要回去休息了!”
“對了姐,我先頭和你說五萬就夠,不過我們算了算,中介那邊還要些費用,可能要拿個十萬才行!”馮秀華忙補充,這她坐地漲價了,能多要點多要點,反正錢這種東西她可是來者不拒。
“你們說什麼呀?”單靜秋很是不安,迷茫的眼神看向他們,“我這沒有錢啊!而且就算有錢,我爲什麼要給你們呢?”她眼角已經有些溼,似乎被嚇唬得厲害。
“都說了,把錢先給我,我們之前就說好的,你現在是想耍賴不成!”單靜冬面目漲紅又猙獰,看起來有些嚇人,抓着那門就是用着力氣,把那門弄出了好大的響聲。馮秀華也站在旁邊,跟着用不可置信的眼神看着正在瞎糊弄的單靜秋。
“我真沒賴賬……這,要不你把借條給我看看唄,可能我就能想起來了,是我找你借的錢嗎?”她這麼愣愣地問着,一派無辜的樣子。
“是你說好要給我們的,給你大侄子,給你明明去上培訓班的錢!”馮秀華看自家丈夫面紅耳赤的樣子,試圖耐下性子和死活要裝傻的單靜秋解釋。
“他上培訓班爲什麼要我出錢呢?況且我也不認識你們呀!”單靜秋小心翼翼地回話,而後又補了一刀,“這沒有錢也可以不去培訓班的,你們爲什麼要來搶人家錢去上培訓班啊?”
可她這話根本就是火上澆油,心裡已經怒火中燒的單靜冬恨不得把這門直接踹開,又弄出了好大的動靜,尤其看到單靜秋似乎很是害怕的打算關上門,他的腳越發用力。
“你們在做什麼?”這時突然下面傳來一聲大喊聲,兩個身穿警服的民警快速地跑了上來,抓住單靜冬就是用力一壓,後頭跟着跑得有些慢悠悠的吳大姐。
單靜冬瘋狂掙扎着,這時他的怒火已經到了頂端,對民警便是大聲地喊着:“你們做什麼呢?警察光天化日之下是要隨便打人嗎?你們這樣動手動腳的!小心我去告你們!”手上使勁扭動,試圖抓那倆民警的手。
馮秀華也迅速地撲上去,抓住民警試圖把他們制住自家丈夫的手給拉開,她的直接直接在民警的手上嘩啦開一道紅痕,那民警立刻有些嚴肅:“這位女士,請你配合警方工作,你這樣我們會以你們妨害公務罪對你們進行相應的處理!”
“你們放開我丈夫,什麼妨害公務,我沒有聽說過,你們這麼突然過來抓着他,講不講道理了!”馮秀華絲毫不停民警勸告,死命拉着對方,單靜冬也和妻子一起掙扎着,還試圖往民警那用力踹上幾腳。
吳大姐纔剛跑到,離着些距離便扯着嗓子喊了起來:“對對對,警察先生,就是他們兩個,一大早的在小區裡面鬼鬼祟祟,然後就問這小單家在哪裡住,我回家越尋思越不對,就看到業主羣裡頭有人在說,說這小單家門口有兩個人一直在大罵,還踹門,非要小單出來,這不是犯法嗎!”
聽到吳大姐這話,單靜冬立馬回頭,往吳大姐那頭用力一瞪眼,他一邊要往吳大姐那頭去,嘴巴里一邊不乾不淨地說着:“我找我姐姐怎麼了?管你什麼事情了?你管的那麼寬啊?警察,我要告她報假警!”他罵罵咧咧地,使着力氣往吳大姐那頭試圖踹過去,差點把兩個民警從樓梯上帶下去。
民警好不容易穩住身體,早就冷了臉:“有什麼事情你和我們到派出所再說,不要在這裡不乾不淨,還想當着我們的面打人是不是?”
馮秀華衝民警解釋着:“沒有沒有,我丈夫現在就是情緒有點激動,你說我們這找自家親姐姐的,哪裡用得着麻煩警察您了,您先把我丈夫放了,聽我們解釋!”手裡依舊使勁沒停。
下頭的吳大姐剛剛被單靜冬嚇到了,氣得不行,喘着氣便對他們惡狠狠地說着:“警察先生,你可別聽他們瞎胡說,你說說,哪有自家親姐姐的樓房他們不知道在哪裡的!而且我也沒聽過到哪家哪戶需要這麼踹門的,那聲響,簡直了!我晚點給您聽聽業主羣人家錄的視頻,整棟樓都要被他震壞了!這要是誰找人看親戚都像是他們家一樣,怕是家家戶戶的鐵門都要換!”
這話一激,單靜冬更是發了火,往外一衝差點就掙脫出去,那民警趕忙按住,也發了火:“我們說了現在是執行公務,不管你有什麼事情也要配合我們的調查之後再說,如果你沒有問題,自然我們也沒有必要對你動手動腳,可你要是有問題,你這麼跑了,罪行可就不小了!”
“你看你看,這人多兇啊,要是警察先生你們沒來,沒準他就是新聞裡面報的那種什麼入室殺人、入室搶劫什麼的!”吳大姐叉着腰直罵,這麼些年了,她還沒見過這種既不講理又混的人!
單靜冬狠狠一扭,往後頭喊着:“單靜秋,你還不給警察解釋,你是非要我被警察抓進去是嗎?啊?我告訴你,你要是真搞得我進去了,出來你就給我等着吧!”他這話一說,身後兩個民警的神色愈發嚴峻了,手上一使勁,單靜冬便吃力的一聲喊,兩人毫不動搖,只是很嚴肅地說着:“你現在是要在我們面前威脅犯罪是嗎?看來你確實是需要接受一下調查。”
馮秀華一下撲在了鐵門外,喊着:“你這黑心姐姐,是要害死你弟弟嗎?你有沒有良心啊!”她突然想起了些什麼,前段時間他們那小區有戶人家,就這麼被人踹門罵過,不過那戶人家是欠了網貸沒有還,所以警察說這是經濟糾紛不怎麼管!
她忙往民警那衝了過去,直接抓住民警的手,絲毫沒管民警手上的印子只是這麼哭喊着:“這我們不是吵架,我們是經濟糾紛!我們是來要錢的!我們只是來找他要錢的?”
“要錢?”民警反問了一句,馮秀華猛點頭,表示了肯定。
一直在門後,被嚇得掉了眼淚,淚痕才幹的單靜秋有些瑟縮地說道:“警察先生,這我不認識他們,他們非說找我要什麼明明培訓班的錢,我問他們要借條,他們又不給,直接踹門,非要我給錢。”
民警下意識問道:“明明是誰?你們之間沒有借條嗎?”
“明明是我兒子,警察先生,這錢她說好了幫我們出,幫我們給兒子做培訓班費用的!”馮秀華張大眼睛,衝着民警就說。
民警有些發愣:“也就是說你們之間沒有借貸關係?”這是什麼意思,他倒是突然覺得他的理解能力出現了點問題。
馮秀華沒反應過來:“這她答應給我們沒給,不就是借貸了嗎?這是她欠我們的!”
吳大姐直接笑了:“喲喲,原來是上門討錢的,還能這麼兇,你們說得我還以爲這小單欠了你們錢呢,原來是你們來要錢沒給啊!”她笑得很是嘲諷,她纔不管這兩夫婦的兇狠眼神了,當她怕他們啊。
“這她說好給我們的,就是我們的,現在沒給,不就是欠了我們錢嗎?我們這是經濟糾紛!警察先生你得放開我丈夫!”馮秀華沒空和吳大姐掰扯,要先把丈夫解脫出來先。
兩個民警對視一眼,對這胡攪蠻纏的兩人無奈極了,心裡大概摸清楚了什麼狀況,看到那鐵門後那女人慌張得發白的神色,不像是作假。
而這對兇悍夫婦甚至剛剛還把他們已經是抓得、弄得一身是傷,態度高下立見分明,更別說這對夫婦做出來的這些個事情了。
“現在我們倒是要懷疑你們上門試圖敲詐勒索,你們還是陪我們走一趟吧!”民警嚴厲地說出了話,擲地有聲。
馮秀華目瞪口呆,幾乎不敢相信眼前的局面,可這下她也走不掉了,被民警拉着往下就走,一路和丈夫一起瘋狂地同民警撕扯着,試圖掙扎。
卻不知道他們這樣越是掙扎,反而讓那兩個民警越是心裡有了底。
這叫聲越來越遠,直到聽不到,被押送上警車的兩人不得不跟着迅速離開的警車去了派出所,接受調查訊問了,只是這路上他們還不斷地叫着委屈、叫着苦,只覺得自己是遭受了天大的冤枉。
……
這系統的憤怒光環和失智光環還怪好用的啊,單靜秋心裡暗暗地一笑。
然而她立刻轉向下頭的吳大姐,神色真摯,聲音依舊虛弱,泫然欲泣,衝着吳大姐那頭說着:“吳大姐,今天可算是謝謝你了,要不……要不我真的是怕極了……”
吳大姐把胸口拍的直響:“小單你是斯文人,沒事,有事情找我,我幫你,這些人真是胡攪蠻纏,等等我陪你去派出所做筆錄,我得好好給警察看看他們亂來的樣子!看他們還有地方說理嗎!”
“太謝謝您了!”單靜秋開了門,把吳大姐迎進屋子裡,先給人家喝杯水,也辛苦人家了。
吳大姐只是這麼看着,這小區裡小單家裡沒個男人,被人欺負上門了也不知道吱一聲,若不是有人在業主羣幫着說,還沒人知道呢!
哎,這真是人善被人欺,馬善被人騎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