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來都沒有想到過,不僅是桔梗,就算是其餘的那些人也從沒有想到過,眼前這女孩會有這樣的一面,她是陰影的半妖,有着作爲妖的力量,她作爲人的部分又被信念所昇華,那是作爲神明一般的力量,而此刻的,卻不是這兩種力量中的任何一種。
即使是櫻本人,雖然一直都知道着這力量,但是此刻,纔是她第一次的將這份力量使用出來,也是她徹底的接受了那份意志,完全的承載了那事物,融合了來自於自然本身的東西……
禁種之蟲是引導死亡的蟲,或者說,是自然接踵引導者死亡的現象,然而這既然是蟲,那麼就是生命,以這般矛盾的方式,存在着時間,卻又無比自然,而作爲蟲,作爲自然的部分,也完全可以憑藉着自己的力量來發起蟲宴。
只不過,這是無法主觀的去進行的,即使是有着櫻本身的因素在其中,卻並不是櫻想要進行就可以,更多的是來自於這片土地,這個自然的那一份傳達,沒有櫻,那麼,就無法將此刻的景象實現,而沒有了這片土地,這裡的生命對於桔梗的眷戀與認可,櫻也無法主導這儀式。
“櫻……”
桔梗驚訝的望着眼前被翠綠色所縈繞的女孩,並不知道是怎麼回事,但卻能猜得到,她是想要做什麼,那翠綠色酒盞之中,淡金色的酒液已經再次的溢滿,只是和曾經見到過的姿態不同,那份醇厚的酒香與不同的光澤,都說明,這光酒與過去並不相同。
“在過去的時候,曾經有過很多,對我來說重要的人死去,就和桔梗你一樣,可是,也是同樣的,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即使看着死亡在眼前出現,我也並不能感覺到什麼……”
“都是重要的,都是如果可能,我願意去替代着死亡的人,但是,卻沒有感覺,就好像是時間的流逝,無比的自然,不過,我可以肯定,如果可以的話,如果能夠做到的話,我也肯定會去行動的,即使也許你們並不期望吧……”
沒有悲痛,卻能夠明白悲痛,卻懂得悲痛,這正是名爲櫻的少女吧,也正是如此,所以,她纔會從過去到現在爲止,都是那樣冷冽、那樣空靈的姿態吧,正因爲不會悲傷,所以不會憎恨,就如同曾經她所說過的一樣,或許——
名爲櫻的少女,從未有過什麼改變,反而是慢慢的將其最爲本質的模樣透露了出來吧……
也是這時候,桔梗才隱約的明白了一些什麼,原來那份比之於她來說更加純淨的心是這麼回事,同樣的,又是多麼悲傷的一件事情啊,至少,此時的桔梗是滿足的,是對眼前的少女充滿了憐惜的。
“櫻,在之前的時候,我被貫穿心臟了的時候,對你產生了懷疑呢……”
桔梗看着這個抱着她的女孩端起的酒碟,平靜的說着,而她的臉上則是帶着微笑,眼神中則是憐惜,櫻停了下來,看着桔梗,並不能明白桔梗是什麼意思,因爲這在她看來,並不是什麼重要的事情。
“在很早很早的時候,我發現,原來你能夠讓四魂之玉更加的純淨,那時候,我覺得,一定是我還有着什麼劣根吧,而結果看來,確實是這樣呢,因爲,我還是人啊,是人的話,終究是會有着劣質的一面,但也因爲是人,所以,我纔會感受到幸福,這一切,櫻,你也都是理解的吧……”
“……”
在這綠色之中,非常平靜的,也非常順暢的,桔梗望着櫻緩緩的說着,而櫻並沒有回話,只是微微的點點頭,不過,這一點,桔梗卻是猜錯了,因爲,櫻是能夠感覺到自己的幸福的,正因爲那份唯一能感到的幸福感,所以,纔會是現在的這般啊……
不再有什麼話語,無論是桔梗還是櫻,她們都並不是多話的人,也並不需要再多說些什麼,因爲說的已經夠多了,她們也都無需再說什麼,她們終究是互相理解的,就像冰河與清月……
在冰中永遠能將月完整的映出,而月華也總能讓這冰的白透完全展露……
將那幾乎是向着空氣散射出金色光澤的酒碟送到了嘴前,一點一點的倒入自己的口中,然後俯下身子,將臉靠近了連張嘴都變得困難了的桔梗面前,嘴對嘴的吻了上去,一點點的將這生命的酒液度了過去,就好像在進行人工呼吸一般……
感受着口中那份緩慢流淌着的細膩,那份生命感也擴散到了全身,是很有些暖暖的,很香醇的感覺,就如同是誕生於這世間之前的溫柔,也許也是最爲純淨的,這最初、最本質的自然之象,只是慢慢的,將一切都理解了一樣,緩緩的睡去……
……
深淵,這個詞語有種深邃的感覺,總會在腦中產生一種墜落的思緒,但是在有些世界卻有着不同的意義,就如櫻的武器,那柄巨鐮的名字,塔耳塔羅斯,其意義就是深淵,是冥土的最深處……
而對於伊力斯來說,深淵則有着另外的意義,因爲他在本命任務之中,他就是所謂的深淵,北之深淵,白銀之王伊斯力,這正是他在那時候的身份。
由人到半人半妖的戰士,最後再覺醒,成爲最早、最強的深淵,這正是他的過去,和其餘的轉生者不同,他擁有着這個世界的一切記憶,在他的腦海中,大概也從未將那世界作爲真實的東西來看待吧……
保持着優雅,將忠實於自己,將仰慕於自己的,將憎恨於自己的,所有的所有,全部毀滅,他從來都不信任任何事物,從來不去相信着事物的真實,也從未去思考過這來生的意義,他只是在逃避着,從未去接受過,只是木訥的去進行着一切……
如此而已~
無法去抑制住心中的那股回憶,根本不能夠停下腦海中的思考,而這並不是由於其他的什麼,而只是由於所謂的恐懼,一份從未到達這樣程度的恐懼,而這卻反而帶來一份真實感,讓他第一次開始思考起來了一些東西……
只不過一切,都註定了,這份真實感來的可能有些晚了,無論是怎樣的攻擊對於這已經完全成型的荒古妖魔來說,都並不能造成什麼有效的打擊,那差距,就和輪迴者的等級一樣,就和九級與六級的差距一樣,大的不可逾越……
“三級轉生者禪櫻已殺死六級轉生者伊斯力。”
無機質的聲音在所有的輪迴者耳中響了起來,而這突兀的信息,則顯得有些過於詭異了,甚至於超過半數的他們都因此而驚訝了許多,直到海豹和老爺子發來的訊息,他們才暫且的按耐住心裡的想法,繼續全身心的投入到了此時的狀況之中……
妖潮此時已經完全的變成了陪襯一樣的東西,即使是在遠處和名爲龍骨精的大妖怪在戰鬥着的莉娜還有正全力全開、將那面喚出了這妖月的鏡子打出了無數裂縫的奈葉所在的戰場,都不能將存在感從這裡吸走……
這龐大的存在面前,那些妖物已經成爲了陪襯,縱然仍舊是不可小覷的威脅,但是相比於這完全釋放出來的饕餮實在是不夠看,或者說,縱然是在海豹的眼中,這也並不是什麼雜碎程度的事物……
也正是由於這饕餮的加入,海豹反而是空了下來,而她則是立刻趕向了老爺子所在的地方,在那裡是和主陣的區域有所偏差,卻又是調和整個大結界的關鍵,只不過,當她去到那裡時,似乎也並沒有什麼需求了……
……
翠綠的色彩緩緩的散去了,只不過,並沒有完全的褪盡,依舊是有着一份翠色,在地上的是巫女的軀體,那被完全破壞了心臟的人類之身已經全沒有了生機……
靜靜的,在這光中,那軀體開始變的透明起來,化爲了點點的光點,開始消散,這最爲純淨的軀體就如同是祭品一樣,化爲了一份推動力融入到了這結界之中,沒有了蹤影……
這將會化爲一份推動力,將這核心的陣勢完成,同樣的,也正是因爲融入了這高潔之身,那結界也會是最爲優良的狀態吧……
櫻靜靜的看着這一切,看着名爲桔梗的巫女在她的面前完全的衰敗,真正的死亡,這是人類不可能避免的末路,也是在最初的時候,櫻就知道的情形。
不過,在這裡的,卻並不只有櫻,白色與紅色交織的素服,浮現出來,站在她的身邊,黑色的長髮靜靜的飄搖着,和過去並沒有什麼兩樣,只是,此時,這已經不再是守護四魂之玉的巫女了而已,只是於此刻的一個意志,靜靜的輕撫着少女的黑色長髮,靜靜的看着……
作爲人的桔梗已經死了,或者說,桔梗作爲人的部分已經塵歸塵土歸土,進入到了那輪迴之中去了吧,而留在這裡的是作爲神明、又或者是作爲精靈、又或者作爲什麼都不是的守護者的桔梗吧……
並不能判斷出這份正確與錯誤,不過,第一次的,櫻做到了什麼,主觀的去完成了一些什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