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嫂見肖寂明這般謙和的態度,心頭一驚,看着笑容裡的真誠,她輕輕一笑:“二少爺說得哪裡話,李嫂能在肖家這麼些年,是福氣。今晚你想吃什麼,李嫂去做。”
在老爺子死之後,肖寂明的態度其實就發生了些變化,曾經的虛假面具,就已經開始慢慢脫落了,其實能見到他們兄弟這樣不爭不鬧,言辭相擊,已經是很不錯的局面了。
老爺子在的話,一定也會欣慰的。
“李嫂,你坐坐爺爺最喜歡吃的菜吧,我想嚐嚐。”肖寂明怕之後再也機會吃到了,他很不孝,連爺爺最喜歡吃的菜都不知道,連自己的媽媽都照顧不好。
如果他的徹底脫離肖氏,能換來他媽的唯一生機,他也毫不吝惜。
“好,我馬上去做。”李嫂見肖寂明說着這個的時候,明亮的眉目染上了有着絲絲黯淡,以爲他是想起了老爺子,當下就轉身進廚房做去了。
夜色再次悄無聲息的侵襲了天地,當最後一片彩霞褪去了陽光的顏色後,整個天地立刻變得灰暗,最後轉爲黑暗。
肖寂遠的車停在了一個幾乎看不進去的老小區過道前,鏽鐵的大門,斑駁的牆壁,整個小區就像是飽經風霜的老人,孤獨的矗立在被鬧區隔絕的遺忘之中搖搖欲墜。
他很難相信,這樣的地方,會與何念有什麼關係。
當初知道她可以爲了自己的爸爸而交易結婚,知道她這些年都是衣食無憂,一身優渥,卻不知她還曾在這個地方居住過。
至今都記得當初她提到自己的媽媽時,那眼底的悲傷與難過,是一種失去了僅有的依靠與支撐的悽苦無助。
何鎮海雖然對何念也是疼愛,但是久經商場,摸爬打滾了那麼久的他,也不可避免的染上了身爲商人的無利不往的惡習,所以纔會把自己唯一的女兒也明碼標價的送了出來。
何念在不願意去任何地方,卻願意來這個破舊的小區,就知道這是她唯一的容身之所了。現在的她,恐怕正獨自的彷徨着,痛苦着。
可是自己,該以什麼理由去保護她。
爲了保護她,他用了自己的全部,卻被她否定懷疑,甚至不再接受。
他不知不覺來到了小區裡面,整個人埋入了黑暗之中,卻找不到何唸到底屬於哪一個窗口。
一道人影忽然從一個小區口走了出來,他定睛一看,就是何念。
他依靠本能,退到了暗處。
何念與他擦肩而過,卻沒有發現他。
那一刻,他的心酸楚多過痛苦。
何念與他擦肩而過,卻沒有發現他。
那一刻,他的心酸楚多過痛苦。
“念念。”終究不願與她擦肩而過,還是出聲了。
何念聽到這一聲輕喚,一直死寂的心瞬間騰起了驚濤駭浪。
肖寂遠從黑暗中走了出來,見何念背對着他,上前了一步,再喚:“念念。”
何念猛然回首,她驚駭的看着身後不知什麼時候就等在了這裡的肖寂遠,嘴脣蠕動了一下,卻始終發不出聲音。
肖寂遠見何念沒有說話,只是驚詫的看着他,那一雙眼睛被暗色覆蓋得嚴嚴實實,卻是那麼的清明剔透。
控制不住自己,他再次邁步,靠近了她。
眼看着肖寂遠步步靠近,何念才從震驚中回神,後退一步,聲音輕喚,語氣卻堅定:“不要再靠近我。”
肖寂遠被她語氣中的拒絕頓住了腳步,她說不要靠近她,她在拒絕自己的靠近。
“爲什麼會出現在這裡?”何唸對肖寂遠的神出鬼沒,將一切掌握在手裡的淡然,很是反感。
她敢保證,哪怕是何鎮海也可能會在這麼短的時間找到她。
而他肖寂遠卻可以,他到底把她的情況調查得多清楚,到底曾經把她剖析得多徹底,才能這般精準的知道她的去向。
那爲什麼還是讓袁莉帶走了她,將她關在小屋之內,不聞不問。
肖寂遠聽出了何念語氣中的惱意,低聲道:“念念,我想見你。”
“我不想見你。”何念見他這個時候對她說着這句話,冷笑着否定。
肖寂遠一聽,心頭就如鈍刀劃過,痛意尖銳來襲:“你一點都不想見到我?”
這樣的一張臉,熟悉得深深刻入了他的腦子,讓他每每午夜夢迴都覺得心痛難忍,幾乎讓他忘記了自己還擁有其他的感覺。
今早初見她昏迷在別處的那一刻,他幾乎那一瞬間就墮入了魔障之中,腦子裡只有一個念頭:她不能出事,出事了他怎麼辦?
好不容易他再次鼓起了勇氣,折去了自己的高傲,放低自己的姿態,再次靠近她,她卻說我不想見你。
這樣的失望,這樣的痛苦,加倍的回到了他的身心之內,讓他不堪重負。
何念看着肖寂遠陡然變得痛苦的臉,她亦是心抽痛的一縮,一塊巨石壓在心頭,讓她幾乎喘不過氣:“不想見。”
每一次見,兩個人都是這麼痛苦不堪,這樣的見面無疑是蝕骨穿心。
她承受不起。
肖寂遠見她依然堅定的拒絕,本就不穩固的期望,瞬間轟塌了:“何念,是我太可笑,以爲我們之間或許還有可能,卻忘記了你當時是那麼的迫不及待想要離開我。”
對啊,她是那麼的迫不及待,那麼的不惜一切,就是爲了離開。
聽聞肖寂遠的話,何念低下頭,避開那道鋒利如刀的目光,再看一眼,自己的心會被再次凌遲:“肖寂遠,我們都無法在對方需要自己的時候及時給予被需要的溫暖,那我們就不要靠近了,因爲這樣的我們就是刺蝟,靠得越近,傷得越深。”
“你好好想想,是我沒有給予你,還是你從來不曾正視?”肖寂遠無法接受何唸的說辭,在面對她的時候,自己總是不留餘力的給予了所有。
而在自己最需要她的時候,她卻因爲別人的話而質疑着他,懷疑着他,甚至傷害着他。
這樣的差距,他曾經自恃過高的試圖去彌補。
卻沒能如願。
如今眼看着兩人越走越遠,到了現在雙方都堅持不下去地步。
何唸的目光看着別處,肖寂遠的話,其實說得很對,在自己需要的時候,他總是可以出現在自己的身邊支持着,陪伴着。
而自己總是在被其他人影響着,輕易的動搖了他給自己的安定。
以前她自己也不明白,爲什麼自己會那麼輕易的被別人左右了想法,現在她似乎有些明白。
因爲兩人即使如現在般近在咫尺,卻讓她有着遠在天邊的感覺。
她在肖寂遠身上找不到安全感,因爲他隱藏得太深,她看不透,而這種看不透,繁衍爲了一種不瞭解,每次認爲對他的瞭解多一分的時候,後續發生的事總是會來推翻她的安定。
最後這種不瞭解,轉爲了不信任,是一種不瞭解,且無法明白,甚至無法預測的恐慌,不清楚在這一系列事背後,肖寂遠到底扮演着那一個角色。
分不清現在他對自己說的話,到底有幾分真心,或者到底有沒有真心。
“肖寂遠,深沉如你,我早就沒了判斷。無論什麼都好,我不在意了。”就是因爲在意,才把自己弄得傷痕累累。
這樣,她寧願不在意。
“好,何念,這是你說的,你什麼都不在意了。”肖寂遠覺得心肺俱震,不在意,自己的一切她都不在意了,那自己何必自討沒趣:“今晚,是我瘋了,纔會來試圖求和。”
說完,肖寂遠如一陣風般刮過了何念,彷彿帶走了他們之間的曾經般,讓她覺得心頭空洞。
他今晚是來求和的?
她告訴自己不要信,可是她的心卻不可控制的撕裂着,她相信了,她是真的相信了。
在兩人都簽定了離婚協議之後,他還是可以放低姿態來求和,這是入戲太深,還是愛得太深。
她已經徹底失了分寸,沒了判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