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完了錢,靜深回頭,見湯林翱還在發愣,便拽了他一把,“你傻站着幹什麼,快走啊!”
就這樣,湯林翱被韋靜深半拖半拽地帶走了。
離開了康霆的大本營,車子一路向西,開了許久,湯林翱纔回過味來,旁邊這個女人,分明是堵着氣呢。
湯林翱心裡發虛,卻佯裝鎮定,生怕她氣得方向盤亂打,倆人的安全問題都保障不了,便小心翼翼地衝她問,“靜深,你怎麼了,誰招你了?”
“誰招我?”韋靜深斜睨了他一眼,心想招我的人,有你一個就夠了,便沒好氣道,“你先說說你什麼意思,你找康霆幹嘛,要給湯林琛報仇,我怎麼不知道你們兄弟之間的關係這麼好呢?”
湯林翱嘴巴動了動,想解釋,但這一解釋,他跟康霆的協議也就隨之漏了餡,可又一想,她是自己最親近的人,不管他要做什麼決定,至少要讓她知道,她有這個權利。
便一五一十地全部交待,從康霆說過的康湯兩家的父輩恩怨,到他們倆之間的恩怨,再聯想到自己的處境與打算,還有最終,他做出的那個決定。
韋靜深聽完,久久都沒有說話,車子開了又開,眉頭卻慢慢皺起來,“不對啊,我記得你有爺爺,而且在A市根基很深,連那個叢雲山都被你爺爺買去當花園,你爸爸怎麼會姓湯呢?”疑惑剛發出,看了眼窗外,立刻嚇了一跳,“咦,前面好像就是叢雲山吧?”
說着,並沒有什麼猶豫,直接將車子開到入口處,湯林翱剛探出頭,門衛便自動放了他們進來。
因此,靜深的疑惑就更大了。
湯林翱卻是嘆了口氣,“什麼根基深厚啊……我聽爺爺說起過,他是這座山的看山翁,是後來爸爸發了財,把山買下來,又在山上給他蓋了棟別墅跟宅院,花了心思打造,才讓他的身份顯出了那麼點高貴與深不可測。但爺爺似乎並不開心,我還聽他說過,爸爸在創業的時候改了名字——就是因爲這個,我纔有點相信康霆的話,他說我爸爸原來叫郭福。”
“那你去問問爺爺不就好了?”
靜深眼睛一亮,車子停在一處風景極好的半山腰,卻忽然覺得這地方似乎有點熟悉……然後,然後她情不自禁地臉紅了起來。
湯林翱卻並未聯想更多,他只是聳了聳肩膀,“我想過,可是,又覺得有點茫然……因爲……”他目光黯淡下來,而靜深卻忽然讀懂了他的茫然,替他說道,“我知道,你是在害怕,因爲你心裡已經有點相信康霆,覺得他說得話,不管細節如何,但是那個故事的大框,極有可能是真的,這直接影響着你對父親與家人的看法。”
湯林翱看着靜深,伸手覆蓋住她的手,微涼的指尖彼此溫暖,那蔓延的熱度似乎能滲透進心裡,他像個小孩子一樣,有點不好意思地衝她說,“其實,我並不在乎我父親是個什麼樣的人,雖然他並沒有給過我許多溫情又感人的回憶,但同樣,他並沒有傷害過我,我們兄弟之間雖然互相都在打自己的小算盤,但這是我們自己的事,我不希望由外人投機取巧……但是靜深,請你相信我,我並不是在你跟他們之間選擇了他們,我只是想盡我所能,保證你的安全,對我來說,你比他們重要得多,可我害怕隨處可見的危險會連累到你,特別是上次,莫名其妙就被人從街上揍到了醫院裡,我無法想象,如果那遭遇落在你身上,而你又沒有我那麼幸運被人救下,那我該有多悔恨。”
湯林翱這番話說得很樸實,卻情真意切。靜深並不怪他,卻覺得他的想法過於片面。
“你爲了我,選擇放棄我,打算一個人回到你的家庭裡,跟你的家人作戰……但是湯林翱,你想到沒有,即使沒有我的牽絆,也沒有康霆所謂的復仇,你未必就能得到想要的結果,因爲,連你自己也沒有想好接下來應該怎麼辦。”靜深一針見血地指出他心底的踟躕與猶疑,“因爲,你害怕面對。”
湯林翱神色一黯,看向靜深的眼神也不由自主地閃爍起來。沒錯,他現在十分彷徨而又不願意承認的,就是這種害怕的感覺。
還好,在靜深面前,他並沒有任何委屈與慚愧的感覺,反而因爲她的看穿,油然生出了幾分親切與熨帖。
從沒想過,愛人之間的默契,可以上升到不必解釋太多,只一個眼神、一句話,便能直抵到彼此的內心深處,傳送着濃郁而真摯的安慰與理解。
靜深忽然靠近湯林翱,將他抱在懷裡,車內空間的狹窄限制了他們的行動,讓這個擁抱的姿勢顯得有一點怪異,卻絲毫不影響她想對他表達的關心與體貼,她伏在他耳邊說,“你害怕得甚至不敢去驗證,假如父親真的在年輕的時候背信棄義,加入湯家真的擁有一個潛伏而強大的敵人,所以寧願把一切都扛下來,哪怕湯家內部爭鬥的火焰把你摧毀,你也不希望全家人跌入到另一股勢力的算計與陷害當中,對嗎?”
她再一次說中了他的心裡話。湯林翱有些感慨,更多的卻是感動,他伸手回抱住她,嗅着她身上熟悉的氣息,疲倦而無奈地衝她道,“我只是不想毀了這一切……”
“可是,你不覺得,問題的關鍵,並不在於你嗎?”韋靜深擡起頭,溫柔地撫摸着他的面頰,這個她日思夜想,此刻哪怕近在咫尺卻仍覺得十分想念的男人啊,他那麼聰明,卻輸在了太過理智與重感情。
“你自以爲,犧牲自己可以換來和平——甚至,就算那個關於背叛的故事是康霆胡亂編造的也無所謂,因爲這樣反而更好,你爸爸沒有做過那些事,就沒有所謂的因果循環的報應,你反而更加心安理得……”靜深覺得自己對這個男人簡直了如指掌,她貼在他臉上的手指忽然狠狠戳了下他的腦門,“可我想說的是,你以爲你是古代的悲情英雄啊,揹負一大堆的家族秘密忍辱負重,你怎麼知道,那件事情的當事人……也就是你爸爸,他需要你來管他的事呢?”
“也許他當年有什麼苦衷,也或者這麼長時間他一直心有悔恨,又可能他即使做了那件事,但是換來了他想要的一切,他並不需要良心的譴責……反正他是什麼反應,結局又是如何,那都是他的事,跟你有什麼關係?你有必要把自己弄得像要退出江湖毫無留戀的苦樣子嗎?我說句不好聽的,這件事根本就沒你什麼事兒,我懷疑是康霆那傢伙故意給你下得套!”
經過靜深的分析與開導,湯林翱頗有幾分茅塞頓開的意思:對啊,不管他去不去找老爸求證,或者求證完了結局如何,這件事都跟自己沒關係,康霆要找的人是“郭福”,至於有人願不願意承認自己就是當年的郭福,跟他毫無關係。
可他這回忽然愛起面子來,不願在靜深面前流露出犯糊塗的囧樣,只得掩去一系列心理活動,笑着對靜深說,“看來,我得去見見爸爸,靜深,你跟我一起去吧!”
韋靜深知道他是故意裝得隨意自然,卻懶得拆穿,爽快地衝他點點頭,嘴裡卻揶揄道,“你呀,這次不打算放棄我了?”
湯林翱對着她的臉頰就是吧唧一口,深情款款道,“靜深,我從來就沒有想要放棄你。”
倆人又靠在一起膩歪了一會兒,靜深終於覺得身體擰得有些難受,想坐回駕駛位直直腰板,卻被湯林翱死死壓住,頓時有些不滿,“別鬧了,我的腰有點酸。”
“腰痠?”湯林翱眉毛一挑,“我還沒開始運動呢,你怎麼就腰痠了?”
這是倆人之間的私密話,以往,因爲湯林翱體力太好,每次都折騰得靜深求饒,且藉口都是‘腰痠’,故湯林翱總愛拿這件事打趣。
可今天情況不同,倆人剛說完正事,又拿這種不着調的私密話來開玩笑,靜深不禁有些羞赧,照着他的胸前捶了一下,順勢坐直了身體,“就你情緒便得快,煩心事沒了,立刻就沒正經。”
“我沒正經?”湯林翱一臉委屈,“拜託我的媳婦大人,咱們分開多長時間了?我在印度那個鬼地方,每天晚上都想你想得抓心撓肝,好不容易回來看你,你又不理我,還跑去照顧康霆那個混蛋,我原本是想回來讓你檢驗下,時隔多日,技術是否有待提高,可誰知道亂七八糟的事情鬧出來那麼多……你可知道,再憋下去,我非得憋壞不可。”
韋靜深怎麼也沒有想到,光天化日的,湯林翱竟大喇喇地跟她表達自己的“慾求不滿”,不禁窘得面紅耳赤,偏偏他說那番話的時候,已經打定主意要幹壞事,車子偷偷鎖住,人也慢慢向她靠近,待她有所警覺的時候,已經爲時已晚,湯林翱已經跨坐在她的面前,一臉奸計得逞的惡形惡狀。
“湯林翱,拜託,這是白天!”靜深伸手想推,卻被他抓住了手,不以爲然道,“白天怎麼了。你忘了,我們上次在叢雲山上,也是白天!”
上次?……韋靜深想起來了,那是他們最初相識的時候吧,倆人剛知道對方的身份之後,湯林翱強行將她帶到這裡。
“可是……”靜深還有些不甘心,卻被湯林翱溫柔地吻住了嘴脣,一腔不悅也隨之封閉了出口。
湯林翱捏着她的小手,一直帶到他已經按耐不住的小腹上,有些撒嬌又有些無賴地衝她說,“靜深,我想你。它……也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