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家
“念念，我陪你進去吧！”郭子萱有些擔心，她不讓雨念來，她非要來，根本攔不住。
“不用，放心吧，奶奶只是叫我過來聊聊天的。”說實話，雨念也不知道老太太叫她過來做什麼的。
自從上次在陸家和陸柏昇鬧掰之後，陸家的人沒有找過她，她也沒再回來過陸家。
雨念不知道，奶奶這次叫她來是爲了上次她打傷陸柏昇而興師問罪的，還是，另有其事。
“你趕緊回去上班吧，不用擔心我。”雨念看了下時間，正是上班的點。
郭子萱不肯離開，“我等你出來，送你回家我再走。”
“傻瓜，奶奶肯定會讓我陪她吃完午飯再走的，你趕緊回公司去，別耽誤了。”雨念催促她，下了車。
郭子萱心想，在陸家有老太太保護着，應該也出不了什麼事，便沒再強求，搖下車窗，對雨念又說了句，“有什麼事，你一定要第一時間打電話給我哦！”
“知道啦！萱老太婆。”雨念笑着打趣她一句，揮手告別。
看着她離開，雨念才轉身朝陸家大宅走去。
管家早早地就在大門口等着。
“二少奶奶，吃過早餐了嗎？”管家上來替她拿包，見她臉色不太好，關心的問。
“吃過了！”雨念還是挺喜歡這個管家的。
“老夫人在書房等你們，大少奶奶也是剛到。”管家邊走邊同她說，這些話，本是不必告知的，可管家還是想讓雨念心裡有個底。
林夢溪也來了？
老太太今天把她們兩個都叫來，難道是真有什麼事情要宣佈嗎？
雨念不清楚，跟着管家沉步往裡走。
沈心榕正在花園裡指揮傭人修剪綠植，見到雨念，她只冷冷地睨了她一眼，像是沒看到一般，繼續吩咐傭人幹活。
雨念本就沒打算叫她，見她這副態度，更加不會拿自己熱臉去貼她的冷屁股。
雨念雖不清楚沈心榕爲什麼這麼討厭自己，但她知道絕不單單是因爲陸柏昇的關係，這其中肯定還有什麼是她所不瞭解的。
現在她沒有那麼多的精力去理會她，反正，和陸柏昇離了婚，陸家的恩恩怨怨就和她一點關係都沒有了。
這樣想着，心裡也算是順暢了一些。
…………
老太太在二樓書房。
管家替雨念敲了敲門。
“進來！”是姑姑陸慕慈的聲音。
雨念推門進去，就看到老太太，姑姑，林夢溪三人坐在了長條沙發上。
林夢溪坐在奶奶對面，背對着門口，雨念沒看到她臉上的神情，昨天她說過的話，一直還停留在她的腦海裡。
雨念不知道，林夢溪懷孕的事是不是已經同奶奶說了。
看奶奶臉上那嚴肅的表情，想必應該是說了。
“念兒，過來坐。”奶奶指着林夢溪旁邊的位置同她說。
雨念聽話地走過去，坐下來，她刻意拉開了和林夢溪之間的距離，林夢溪也沒擡眼看她。
老太太將兩人的行爲都看在了眼裡，沒多說什麼，只朝門口還站着的管家吩咐了句，“把燕窩端上來。”
“這是我早上起來特意燉的，是上等的血燕，你們兩都嚐嚐。”老太太溫柔地對眼前的兩位孫媳婦說。
“謝謝奶奶！”
“謝謝奶奶！”
雨念和林夢溪兩人異口同聲地回了句。
彼此都怔了下，但依然沒有交流。
“念兒，你臉色怎麼這麼差。”陸慕慈看着雨念那張臉，有些憂心，比前幾天見她又瘦了不少，一點精氣神都沒有。
“可能是昨晚沒睡好。”雨念笑了笑。
“等會讓胡醫生過來給你看看，讓他開幾副中藥給你調理調理。”老太太也一臉擔心。
“不用麻煩了，我看過醫生了，開了藥，正在喝。”聽到老太太要叫家庭醫生過來，雨念心裡不免一緊。
又怕自己表現得太過慌張，連忙補了句，“醫生說，是最近精神壓力太重，情緒起伏過大，導致睡眠質量下降引起的，只要自己注意調節，就會好起來。”
老太太和陸慕慈聽了她這番話，心中不由得一陣心疼，確實，最近鬧出這麼多事，作爲當事人的她，肯定會倍感心力交瘁。
“那你好好聽醫生的叮囑。”老太太囑咐她。
“恩。”雨念點了點頭。
林夢溪卻是不動聲色地將她那緊張的神色看進眼裡，隱隱中，覺得佟雨念似乎有什麼事瞞着大家。
憑着女人的第六感覺，她下意識的就將鋒芒的視線掃到了她的肚子上。
這個女人，不會是……
林夢溪被自己心中那個大膽的想法嚇了一跳，目光更加尖銳地盯在雨念身上。
雨念不是沒感覺到林夢溪那如針般密實的目光，她暗自慶幸自己今天穿的是一件寬鬆的風衣，裡面搭着的也是一條蓬蓬裙，蓬鬆的裙子正好將微微隆起的小腹擋住。
不然以林夢溪那犀利的眼力，肯定會有所察覺的。
管家很快便將燕窩端了上來。
“先嚐嘗。”老太太似乎也不着急着說事，像個慈祥的長輩，一眼期待地看着她們兩。
雨念沒什麼胃口，還是端起來喝了幾口，林夢溪也是一樣，只舀了幾勺，便都放下了碗。
“好喝嗎？”
“挺好喝的。”這話是林夢溪答的。
“那就好，要是喜歡，等會回去你們兩都拿一些回去。”老太太說完，開始言歸正傳。
看向林夢溪，“溪兒，你剛纔要和我說什麼？”
“我……”林夢溪今天過來是找奶奶說懷孕的事，但她沒料到奶奶會叫佟雨念過來。
昨天晚上，她*未眠，一直在想孩子的事，她不確定阿昇會怎麼對她，她也不想再這樣無止無盡，毫無結果地等下去，她必須要先下手爲強。
她第一個想到了和奶奶來攤牌，再怎麼說，她肚子裡這個孩子是陸家的，奶奶再怎麼狠心也不會將這條無辜的生命殺害，到時候，阿昇就算是想要打掉她肚子裡的孩子，有奶奶撐腰，阿昇也會有幾分忌憚的。
可現在，不知道奶奶這是什麼意思。
一時間，她心裡沒底，好不容易積攢起來的勇氣，也像是泄了氣一般，她忽然有些害怕起來。
“有什麼話直說。”老太太耐心極好地看着她。
“奶奶，我懷孕了！”林夢溪豁出去，一口氣說完，然後惴惴不安地看着眼前的兩位長輩。
“你說什麼？”陸慕慈驚得從沙發上一躍而起，一雙眼睛瞪得像銅鑼大。
剛發生那樣的醜聞，這纔多少天，她又說她懷孕了，這是在開玩笑嗎？
老太太拉了拉女兒的手，示意她冷靜。
陸慕慈壓着胸口的震驚，又重新坐下來。
“孩子是誰的？”老太太平靜地問，精神矍鑠的眸光裡閃着精銳的光芒。
“是……阿昇的，昨天去醫院檢查，有一週了……”林夢溪從包裡拿出一張報告單，遞了過去。
陸慕慈聽到這句話，再次從沙發上跳起來，“你說這孩子是誰的？”
“慈兒，別大驚小怪的，嚇到家裡的其他人了。”老太太不悅地喝了女兒一嘴。
擡手接過林夢溪遞過來的報告單，仔細看了起來，老太太半響都沒有出聲。
雨念一直沉默地坐在那裡，經過昨天那重重地一擊，今天再聽到，也就沒那麼大的衝擊力了，只是心還是會不可抑制地鈍痛。
陸慕慈見母親一臉青白，她將報告單從她手裡拿過來，看着那上面的結果，她猛地往沙發上一跌，報告單也跟着掉在了沙發邊上。
這真是天要亡他們陸家。
老太太和陸慕慈下意識地把目光看向雨念，她坐在那裡，脣角微微上揚着，空洞的視線不知道看在什麼地方，一動不動，卻有淚光在她的眼角深深淺淺地浮動着，她這副模樣，讓老太太和陸慕慈見了，分外心痛，卻又不知道此刻能上前對她給予怎樣的安慰。
老太太在心裡暗自嘆了口氣，看向林夢溪繼續問，“小昇知道這件事了嗎？”
“知道了！”林夢溪沉着地應着。
那三個字就像是一把鋸子，深深地將雨唸的心給鋸開了個大洞。
所以，他們還沒離婚，陸柏昇就已經迫不及待地從別墅搬了出去，和林夢溪住在了一起，就是爲了更方便地照顧她嗎？
呵，看來陸柏昇對這個孩子還是護得挺緊的。
也對，本就是兩情相悅的一對人，有了愛情的結晶，自然是歡喜得不得了。
只是，那她肚子裡這個又算是什麼呢？
私生子？
不，她絕不會讓自己的孩子以後揹負這樣的名聲。
她和雨揚從小在這樣的嘲諷聲中長大的，承受了多大的痛苦和冷言冷語，她已經不想再去回憶了，所以，她絕不可以讓她的孩子也重走她的老路。
老太太沉凝了一瞬，手指輕撫着手腕上的佛珠，老太太一輩子信佛，從未做過任何虧心事，卻不成想，到了垂暮之年，還要在這些後輩身上，面臨這些敗壞家風的醜事。
她自命百年之後，真是無顏去見陸家的列祖列宗。
“小昇，是什麼態度？”老太太眉頭緊鎖。
林夢溪暗暗吞了口口水，才緩緩地道：“他要留下這個孩子。”
陸慕慈聽了，眼珠子一瞪，氣得直拍大腿，“簡直胡鬧，小昇真是糊塗啊！這個孩子怎麼能要……”
“奶奶，姑姑，求你們不要讓我打掉這個孩子，我和阿昇都很愛這個孩子，求你們不要這麼殘忍地將他殺害好不好。”林夢溪突然站起來，噗地一聲，跪在了兩位長輩身前。
她握着老太太放在膝蓋上的手，哭了起來，“奶奶，我知道我和阿昇有錯，我知道我對不起陸家的所有人，可是，奶奶這個孩子是你們陸家的血肉，求你們不要殺了他好不好……”
老太太看着她，滿目蒼涼，“那你有沒有想過，留下這個孩子，雨念和駿兒他們兩個怎麼辦？”
“奶奶，我說過我願意和陸奇駿離婚，我可以什麼都不要，奶奶，求你放我走吧！”
林夢溪的話讓老太太和陸慕慈的臉色變得更加地凝重和難看起來。
雨念始終坐在哪裡，一語不發。
老太太把手從她冰涼的掌心裡抽出來，不再看她，只道，“你先起來，去沙發上坐着。”
“奶奶，你若不答應我的請求，我就長跪不起。”林夢溪犯起倔來。
“那你是想看奶奶現在就死在你面前是嗎？”老太太亦是動了怒，低喝了一嗓子，眼角眉梢盡是濃濃地不悅。
林夢溪被她這副神情嚇到，不敢再胡來，連忙從地上站了起來，坐回了沙發上。
老太太撫了撫發脹的眉心，“今天叫你們來，本想問問你們兩對陸家的態度，如今，小溪你的態度奶奶已經知曉，念兒，你呢？你也想離開陸家嗎？”
突然被點到名，雨念擡頭朝兩位長輩看過去。
她們臉上寫滿了悲痛和不捨。
她忽然不忍心說出那些要離開的話，可是，爲了肚子裡的孩子，她已經別無選擇。
“奶奶，我和陸柏昇的婚姻從一開始就是個錯誤，現在大嫂已經懷了他的孩子，我想我和他也沒必要一錯再錯下去了，我也更不希望我們這一輩犯下的錯，讓下一代的孩子來承擔，我願意和陸柏昇離婚。”
雨唸的語調，始終輕緩，沒有一絲波瀾起伏，話也說得實在。
林夢溪沒料到她會這麼爽快地答應離婚，這樣的態度和昨天比簡直是判若兩人，她有些不解地看着雨念。
陸慕慈聽了雨唸的話，走到她身邊，握住她的手，哽咽了起來，“念兒，姑姑求你不要離開陸家好不好……”
“姑姑……”看着她臉上的眼淚，雨念嗓子裡堵着什麼似的，難受得發緊。
“慈兒，別說了。”老太太打斷女兒的話。
她從來都不是個強人所難的人，清明的眼睛看向兩位孫媳婦，“你們的態度我都知道了，先出去吧，事情決定好之前，我會讓管家再通知你們。”
老太太揮了揮手，示意她們出去，又喚來管家，“小昇和駿兒，通知了嗎？”
管家進來，稟告，“通知了，大少爺十一點下飛機就會趕回來，二少爺這會應該在路上了。”
“好，小昇到了直接讓他到書房來，慈兒，扶我去休息會。”老太太站起來，杵着柺杖往自己的房間走。
陸慕慈依依不捨地看了眼雨念，惋惜似的嘆息一聲，起身去扶母親。
………………
書房只剩雨念和林夢溪兩人。
雨念站起來準備離開，林夢溪卻是一把拉住她的手，“佟雨念，你又在耍什麼心機，那天你還口口聲聲說，不會和阿昇離婚，怎麼在奶奶面前又扮成一副深明大義的模樣，你惡不噁心。”
雨念把手掙出來，轉身看向她，“林夢溪，我和陸柏昇離婚不正和你意麼，還是你更願意我在奶奶面前說，我不願意和陸柏昇離婚？”
“你……”林夢溪被她噎道，“你說與不說，都改變不了結果。”
雨念冷嗤一聲，“既然如此，那就請你消停點，好好安你的胎，別哪天一個不小心，你肚子裡的孩子萬一有了什麼閃失，讓你失去一切賭注。”
說罷，雨念也不看她那張鐵青的臉色，朝門外走去。
“佟雨念你詛咒我！”林夢溪氣得不輕，跟着急了，幾步跨出去就追了上去。
雨唸的腳步不慢，很快就走出了書房。
快要到樓梯口的時候，她正擡腳準備下樓梯，林夢溪突然從背後躥出來，一把狠狠地揪住了她的頭髮，雨念嚇了一大跳。
連驚喘都沒來得及呼出口，頭皮一麻，一陣火辣辣的刺痛就從頭頂傳了過來，她整個人一顫，差點一腳踏空從樓梯上滾了下去。
冷汗隨着那股劇痛，很快從後脊椎一路往上，爬了一背。
她疼得眼前一黑，差點暈過去，兩隻手在空中揮舞了兩下，胡亂地抓住身側地扶手，才堪堪穩住了身體。
“佟雨念，收回你剛纔那句話。”林夢溪下手不輕，拽着她的頭髮依然沒有鬆手。
“林夢溪，放手！”雨念伸手去掰她的手，她拽得更緊。
雨念感覺自己的頭皮都快要被她揭了。
“佟雨念，我告訴你，即使沒有這個孩子，阿昇也會和你離婚，你也一樣配不上他。”林夢溪貼在她的耳邊低聲道，看着她那張因痛苦而漸漸變得慘白的臉，心裡陡升起了一股報復的塊感。
她拽着雨唸的頭髮，想象着自己手中拎着的是一隻小雞仔，只要再稍微一用力，隨時都可以將她捏死過去。
這樣掌握生死的快意，讓她越發猖狂起來，笑聲裡像是染毒液。
耳邊震盪着她那魔怔的笑聲，模糊的眼前，林夢溪那張臉近乎扭曲。
“你瘋了……”雨念咬了咬牙，提着包的手吃力地擡起來，朝她砸了過去。
包包正打着林夢溪的手臂，她疼得呲了一聲，手一軟，就鬆開了雨唸的頭髮，有一縷髮絲從她的指間脫落了下來。
雨念疼得連氣都喘不上來，另一隻手像是本能似得，擡起來，一巴掌就煽到了林夢溪臉上。
“啊……”林夢溪懵了一瞬。
雨念自己也怔了下，靠在扶手上，打過她的手，仍在顫抖不止。
看着她那紅了半邊的臉，她卻是一點都不後悔，這是她應得的，她的頭皮現在還像是被滾燙的開水燙過一樣，痛到沒了知覺。
“佟雨念，你敢打我？”回過神的林夢溪，一臉難以置信。
“有什麼不敢，林夢溪，我最後再警告你一次，你若再惹我，我保證下次出手比這巴掌還要重！”雨念瞪着她，亦不服輸。
“你這個惡毒的女人，簡直該死……”林夢溪指着她，揚起手，作勢要把這巴掌還回來。
雨念擡手準備攔住她……
她卻突然一把抓住她的手臂，一邊大聲哭喊起來，“雨念，我錯了，求你放過我和我的孩子吧……我願意和阿昇斷絕往來，求你手下留情……”
雨念愣在原地，傻傻地看着她，不知道她這是在說什麼。
林夢溪卻是拽着她往樓梯口走去，她下意識地要抽回手，可還沒動，哪知，林夢溪啊地一聲尖叫，整個人往後一仰朝樓下倒去……
“不要……”剛進門的管家，被眼前這一幕嚇得低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