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梓遇的心顫抖得厲害,他轉過身,不敢看她的眼睛,打她的那一刻他都沒有料想到,他不是故意的,他真的是生氣了,火大了,一時失去了理智,從她快要被卡車撞到那一刻開始,他就快要瘋了,他真的控制不住自己!
他轉過身那一刻,看到池踏雪的眼裡全部是深入骨髓的恨意!她恨他!她居然恨他了!她之前不是很愛他的嗎?可是此刻她卻恨透他了,他能感受到她的不原諒,她的刻骨銘心的恨意,他害怕,所以他不敢面對她了。
對不起,這句話在他的咽喉處始終吐不出來,他始終說不了這句話,此時此刻,在此情此景之下,她一定會更厭惡他的!
“我去拿熱毛巾。”他顫抖着聲音,很不自然地起身往外走,走路的姿勢有些和往常不太一樣,他是驚慌的,手足無措的。
可是池踏雪沒有看到,她始終低垂着眼簾,眼眶裡的淚水終究是幹了,沒有往下掉,原來悲傷到了極點之後,眼淚是可以不用流下來的,它會往心裡去,流在心裡,腐蝕掉心裡的所有美好的憧憬和願望,讓人變得強大,保護自己,不再任人玩弄,任人傷害!
何梓遇,你現在對她做的一切,終有一天,她一定會要還回來!一定!
何梓遇在浴室裡待了還久,他面對着浴室中鏡子裡的自己,那是一個殘酷冷血沒有感情的一張臉,此刻卻在驚慌着,緊張着,顫抖着,從來沒有的一種體驗,就算是在和畫兒一起的時候,和她吵架鬧別捏,也從來沒有過這樣的驚慌緊張和不知所措!
他究竟是怎麼了,他不是沒有對女人下手過,但是也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懦弱得像個經常被人欺負的小學生,被人打了大氣都不敢出!
他一定是和這個女人在一起太久了,纔會在身體上和心理上對這個女人如此的依戀,這不是他,他要鎮定,要做回原來的
自己,他何梓遇是誰,怎麼可能輕易地被一個女人控制!不可能!
他將一塊乾淨的溼毛巾放進熱水裡,整個身體頹廢無力地靠在洗手檯上,他現在的身體像是被人抽去了靈魂一樣,沒有一絲力氣,手還在顫抖,他的心也還在恐慌着緊張着。
池踏雪抹了抹臉上遺留下的幹了一半的淚水,嘴角的鮮紅被她用力地一擦,又弄傷了傷口,但是她一點都不疼似的,她看着不遠處梳妝檯上鏡子裡的自己,她臉是潔白的,透明沒有血色的像一張乾淨透明得紙,嘴角的那一滴鮮紅就像是不小心弄在上面的紅色墨水,卻閃爍着鬼魅的妖豔。
這樣的她,真像是小說裡爲了因爲被背叛而傷心過度結果走火入魔的女魔頭,她會報仇,會讓那些不讓她好過的人付出同樣的代價,不,十倍的代價,他們讓她痛苦,她會讓那些人更痛苦!
何梓遇,一切都是你逼她的,一切都是你的錯!你可以打她,可以欺負她,但是,從今以後,她不會再爲你動一點心,三年之後,你會付出比對她更慘的代價!
過了好久,池踏雪嘴角的傷口上的鮮血都已經乾涸了凝固了,何梓遇才拎着一塊冒着熱氣的毛巾走過來,坐在她身邊。
池踏雪低着眼瞼沒有看他,她能感受到他小心翼翼卻硬要裝作如無其事的靠近,但是她不想也不會再讓自己的心心軟了,她已經受過了他的欺負,她可以再忍三年,但是不會忍他一輩子!三年時期一到,他也不會好過!
何梓遇將熱熱的毛巾輕輕地捂在她的嘴角,她受傷的嘴角剛被熱乎乎的毛巾觸碰,就疼得讓人流淚,但是她沒有閃躲,也沒有流淚,直直地僵硬着身子任他將燙熱的毛巾敷在她的嘴角上。
他們同樣沉默不語,何梓遇不知道該對她說什麼,池踏雪什麼也不想和他說話,她現在的心裡全是漫天的恨意,她恨他居然
可以這麼殘忍!
良久,當她嘴角處的毛巾已經開始冷掉,他幫她捂住嘴角上毛巾的手始終有些微微顫抖,但是他一直強制着自己忍住,所以這麼長時間,他的手一直舉在半空的某個高度,手已經僵硬得不像話了,他稍微動一下都感覺手快要斷掉了。
他知道自己錯了,從始至終都沒有敢說出一句話,但是也不是不敢說,只是開口不道歉,他會讓她難過。
“好點了沒?”他試圖拿開她嘴角傷口上的毛巾,但是他的手只要稍稍一放鬆就會顫抖得厲害,他只好一邊強忍着手上的顫抖一邊小心翼翼地將已經冷掉的毛巾拿開。
快要拿開的時候,她的眉心微微一皺,但只是片刻她便恢復了自然,一副什麼事都沒有的樣子,任他爲所欲爲。
何梓遇注意到了她的皺眉,但是沒有多想,就把毛巾拿開下來了。
他不知道,因爲毛巾和她嘴角的血凝固在了一起,等毛巾一冷下來,血液就和毛巾粘在了一起,他久久不拿開毛巾,那塊毛巾都已經和她的血黏在一起了,拿開的時候毛巾細絲撕扯住嘴角的傷口,她疼得咬牙,但是還是忍住不讓他發現,裝作如無其事,裝作自己一點兒都不痛。
原來心裡受傷後,身體上的傷真的就沒有那麼痛了!
他的話沒有得到她的迴應,他略略失落了一下,但是他已經不敢再逼她了,逼她就是在逼自己,他剛剛那一巴掌,何嘗不是打得他自己身心俱碎!
可是池踏雪只是遲疑了一會會,便搖搖頭,眼睛裡沒有一絲神采,看上去像是被黑白無常勾去了魂魄的軀殼傀儡!
她的頭始終沒有擡起來,她已經對他完全失望,失望到不想見到他,不想和他說話,不想聞到他身上的一點兒味道,不想不想統統都不想!
再過了幾秒,她終是說話,“我好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