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明琛鬱悶了一整天,早上被陸成一的話威脅着氣到,後來又因爲答應彭淑婉那種要求而生起了悶氣。
後來的整整一個下午,他心情差的連話都少了。
這會子,彭淑婉前腳剛走,後邊江萱萱便抱了上來,低頭看到他腰際上江萱萱的小手,顧明琛方纔覺得心內有點舒服,感覺像是得到了她的安慰。
“你今天不開心了對不對?”歪着頭,江萱萱眨眼巴望向他的腦袋。
他太高了,高的江萱萱這角度,只能看到他黑壓壓的後腦勺,那一絲不苟的髮髻梳理的很清爽,一如他這一整天的嚴肅與沉寂的狀態。
“現在也在不開心嗎?”再問着,江萱萱那雙手臂圈的他更爲緊緻,“要不要我逗你開心?”
顧明琛確實很不爽,確實很煩悶,他覺得自己應該會帶着這種情緒過夜。很有可能大晚上在牀上翻來覆去睡不着的去思考,該怎麼樣把江萱萱再從彭淑婉那邊要回來?
但是沒想到,她只問了三聲,用她那一貫俏皮的語氣問的,讓顧明琛聽着尤其舒服,嘴角難以自抑的彎揚勾起。
回身,他低眸將她俏麗的小臉收入眼底,“你想怎麼逗我開心?”
“我肯定有辦法讓你開心的啊。我又不是不瞭解你!”眯着眸子,江萱萱傻呵呵的樂開,她就那麼一笑,眉眼彎彎,嘴角彎彎,燦爛的笑容吸引的顧明琛亦爲之動容,沒忍住的咧開了笑面。
當下,江萱萱豎着一根手指對準他的鼻尖,“你看,你不是笑了?看起來很開心哦!”
顧明琛倏地收起笑面,那情緒也是收放自如的厲害,表情一下便冷了,“我現在確實很不爽,你要是不想看到我強顏歡笑,就想辦法討好討好我。”
江萱萱抿起嘴巴,小眼睛轉溜一圈,而後伸手挽上他的臂彎,“嗯……那我們出去醫院逛逛怎麼樣?醫院外有個公園,晚上的氣氛挺好的。我們去散散步,算約會好嗎?”
“你討好我的方法就只有約會?”高挑眉目,顧明琛審視的眸眼打量着她。
旦見江萱萱沒心沒肺的揚着彎彎的笑顏,看起來無憂無慮,這幅怡然自得的小表情,顧明琛甚是喜歡。
“走吧,約會吧。好久沒跟你約會了。難得現在寶貝睡了,就咱們倆,多好的機會啊,對不對?”推搡了他一下,江萱萱在他邊上扭扭捏捏,撒嬌撒的可愛。
顧明琛怎麼可能捱得過她這幅模樣呢?
半推半就地,在她的強烈要求下,顧明琛跟着她出了病區,往醫院外走去了。
凱兒已經睡了,病房裡留了個阿姨照看孩子,病房外還有兩個保鏢守着,如今陸步城這危機一除,生活也可以說的安全了許多,防備不需要那麼重。
這也意味着,顧明琛跟江萱萱的自由生活來了。
他兩人逛到樓下,手挽着手,漫步走在公園的鵝卵石小道間,晚間的公園空氣很清爽,到處有來來往往散步的一家老小,情侶夫妻,廣場中央,跳廣場舞的老人也不乏少數。
周邊很熱鬧,氣氛暖的讓人心情也隨之轉好。
走着走着,江萱萱被公園某處的塗鴉上色吸引。她拉着顧明琛駐足停下,手指頭戳着那塗鴉上色的攤位,嬌着開口,“我想玩。”
那是個露天攤位,擺着小桌子跟小凳子,老闆的攤邊放着白色未上色的陶瓷模型,邊上放有很多顏料,供以上色。
顧明琛對這種小孩子的玩意不是很感興趣,也因爲如此,他看向江萱萱的眼神都帶着奇怪,“你要玩這個?”
旁邊有幾個大人帶着小朋友在玩,但這是小朋友的玩意,要不是有小朋友在,估計不會有什麼成年人想玩。
江萱萱拉着顧明琛的袖子擺了擺,睜圓了眼,看着一副可憐兮兮的模樣,只聽她道,“我想玩。”
“玩一個唄,美女,不貴。”邊上,那小攤子上的老闆瞅準了他兩人,這會子也幫着江萱萱說上了話。
“對阿,這點錢不貴的。你付的起!”江萱萱對他眨巴眨巴起大眼睛。那會子,顧明琛就是不掏錢都不好意思了。
無法,他還是依就了江萱萱,跟她挑了一哆啦A夢的陶瓷娃娃,隨便撿了一位置坐下。
江萱萱看起來興致很高,擠着藍色的顏料,然後給顧明琛遞了一隻水彩筆刷,她忙不迭地道,“我給你調色,然後你先塗。”
顧明琛對這種東西沒什麼興趣,他接了那筆刷拿在手上轉悠,不往陶瓷上碰,也不動手,只杵着下巴挨近的看着江萱萱那興致滿滿的小臉。
“看我幹嘛啊?快玩啊。”江萱萱發現了他的眼神,馬上推着他催了一聲,而後把她擠好的藍色顏料送上去,“你等下先別急着上,先在這個紙上面試一試,然後再把它弄上去。”
顧明琛本來以爲她只是看到什麼就想來什麼,純粹的興致而已,卻沒想,她這一玩起來,整個人投入的快,比隔壁桌的小朋友都要投入。
那股子全神貫注的模樣,看着很可愛,顧明琛忍不住掐了掐她的肉臉,不由道,“你很開心?”
“嗯。”江萱萱點點頭,擡頭對他舒開一笑顏,燦爛生輝的笑容深深刻進了他心裡去,“我從來沒玩過這個,每次都覺得很貴,所以不想玩。”
這種東西對於小朋友而言價格確實不便宜,尤其醫院旁邊的價格都得50塊。就這麼一陶瓷娃娃要50塊,比淘寶上賣的還貴。
江萱萱幼時玩不起,長大了也捨不得花,精打細算的她怎麼算怎麼覺得不划算,所以每每看到都是忽略而過。
但是今天不同。
今天她是帶着她的‘大錢包’來這兒的,50塊錢對顧明琛而言簡直就是冰山一角的一角的一角,估計他平時買個任何東西都是這玩意的幾十倍,或者幾百倍吧?
花他這麼50塊,江萱萱一點兒不心疼!
“我以前就喜歡玩這種小東西,但是我們孤兒院平時上美術課很少上水彩課,因爲顏料太貴了。我記得很久很久以前,有一次華哥手術住院,我推他晚上出來逛的時候也看到了這玩意。心裡很想玩,但又不想亂花華哥的錢。所以,就忍住了。”捋了幾縷落下的髮絲在耳後,江萱萱再調紅色顏料。
顧明琛看了眼那邊的價格牌子,轉頭回來不免盯上她,“50塊很貴?”
“貴啊!你不知道,50塊對我來說可以買多少東西。以前住公司宿舍,一頓早餐,一頓午餐加一頓晚餐,總共也就13塊呢。50塊買這麼個東西,差不多四五天的伙食就沒了。”這邊說着,江萱萱已經塗着顏料刷子着手試起了顏色。
邊上的顧明琛繼續杵着下巴看她,目光森幽幽地,帶着莫名意味,“一天就13塊,怎麼吃的?”
“嗯…”江萱萱想了一想,好久以前的事兒了,她說着沒什麼感覺,“早餐是一個叉燒包一杯豆漿3塊,中午吃的公司食堂有飯票,晚上食堂沒開放,就只能吃10塊錢的快餐。有時候換個口味吃碗肉絲麪的話就只要五塊錢,有時候早上吃的清淡點,就吃個白饅頭跟豆漿的話就只有一塊五,那樣子一天就只需要花六塊五。嗯!”
雖然是很久以前過的窮酸小日子,但現在一回想,江萱萱還是覺得自己挺厲害的。
以前剛實習期的時候一個月600工資,她都還能省個200出來,後來成正式工以後,開頭每個月就1800的工資,一個月也能留個一千來塊。當時每存一點錢,看着自己銀行卡上的金額一點點的增加,心裡自豪感騰昇的也高。
雖然這時候有了顧明琛,看不見的錢有一大堆,卻沒了那時候有自己財產的腳踏實地感。
江萱萱內心頗爲感慨。
顧明琛看着江萱萱如此正當地說着她那段艱苦的日子,心裡不免生了許多感觸。頭一次,他感覺到,原來江萱萱以前跟他是完全兩個世界的人,她所說的這些經歷,他從來沒感受過。
儘管他覺得自己家庭挺不幸的,卻也從來不曾讓他如此拮据,他跟顧明月從出生到現在,從來都是手頭寬裕的流油,沒有經歷過沒錢的時刻。
念及自己的人生,再去看待江萱萱這一路苦過來的人生,顧明琛看向她的眸眼更深,眼底藏着一股悶熱的餘味。
江萱萱捕捉到他持續關注自己的眼神,覺得有點不好意思,便回了一眼,“別這麼看我拉,這還是不是我最窮苦的時候呢。”
“哦?”顧明琛聽着來了興趣,杵着下巴倚的更近了一些,“那你最窮苦的時候是什麼時候?還能吃的更拮据?”
“就是在美國的時候啊。錢被騙了,英文也不會,在那人生地不熟的地方,我想找人幫忙找不到。也不敢打電話回來求助你們,怕你們覺得我是來坑錢的,到時候斷了我所有經濟來源就不好了。然後呢…”至此,江萱萱正用毛刷調了點顏色,往陶瓷娃娃上刷,看到顏色滿意後才繼續往下說,“然後我想把那個月熬過去,就得使勁想辦法,然後我就去中國餐館給人刷盤子,刷了一天後,跟那廚師說可不可以給我點剩米飯吃。然後他就給了我那種貼在鍋底的黃色硬硬的鍋巴,餓了一天,我覺得還挺好吃的。”
“鍋巴?”顧明琛臉色不由深重,眉頭絞的難看,“那能吃?”
“能吃啊,咱們中國人不是還有把鍋巴弄成菜的嗎?而且這也不算是難吃的,我覺得最難吃的還是過期的泡麪。那時候我買了幾包泡麪備着,沒想到備過期了,怕泡着吃吃壞肚子,我就只吃麪餅。結果**地,吃到裡頭還有點點發黴,當時就把我噁心地去吐了。然後我就出去打工賺錢,努力去融入那個國家。可是我英文又確實很爛,兜裡連一塊錢都沒有,公交車都坐不起。想攔一輛車帶我去市區打工都不會說。現在想一想,覺得那時候好笨,其實我可以求助大使館的嘛,畢竟我是被騙的人,還能領到一些補助的…”
當時那段苦日子,江萱萱是怎麼熬過來的,至今都還記得清清楚楚。
她從一個英文不會說,連門都不敢出的人,到後來四處求助,用APP翻譯軟件找到一條華裔街區,四處找工作,那時候吃的每一點苦,她都當作磨練,然後告訴自己一定要努力改變這種生活!
後來,她做到了。
她在華裔街區找到了一家賣包的店,在那裡認識了艾倫,跟艾倫關係越來越好,也互通地學習英文。店內的業績也靠着她的頭腦一點點帶了起來,而後,她才越混越好,跟艾倫混到地下商場,賺上了她自己的大錢。
從最苦的日子一點點熬出頭,熬到後來那點成就,江萱萱每次回想起那段日子,就覺得自己在美國的那一年成長很快,每過的一天都在累積豐富的社會經驗。
後來回國以後,江萱萱也更會拍馬屁,更懂察言觀色。在顧明琛身邊待的如魚得水,還不小心把總裁夫人的位置給坐穩了。
江萱萱對自己這一路過來的昇華很滿意,她覺得她的人生之所以這麼成功,跟她自己的努力也是密不可分的。
人生嘛,運氣佔一部分,勇氣佔一部分,努力佔更大一部分。
顧明琛從來不知道她以前過過這樣的日子,他聽着心裡很酸楚,卻忍不住想繼續聽。
杵着下巴,他面目凝重,嘴裡卻繼續往下問,“在廚房打工幹了多久?那些騙你的人,後來怎麼樣了?”
“廚房乾的不久拉。那時候是冬天,洗碗洗的我手都裂了,我幹了半個月就撐不下去了,不過積累了一點錢,剛好可以吃個幾天。後來我就去找別的工作了,也是一家店一家店的找過來。”說到這兒,江萱萱轉頭對着他笑了笑,“然後我就碰到艾倫了,雖然你不喜歡他,可是那時候要不是碰到艾倫,我恐怕在美國還是那麼悽慘,還是過那種苦巴巴的日子。”
江萱萱這句話,讓顧明琛對艾倫好感加了不少。他由衷地感謝艾倫,在江萱萱最重要的時候出現在她的人生裡。
“反正,我在外面什麼都幹過。也有在街頭幫人擦過鞋,外國人的腳臭嚴重,好在大冬天,感冒了聞不到。”絮絮叨叨地,江萱萱說着過去的生活,邊玩着她手上的塗鴉,面上沒什麼波瀾,好像她說的這些事情對她而言都無關痛癢。
她曾經在美國的那一年,起初過的並沒有很好。甚至可以說是很可憐,日子都是她一點點的熬出來的。
當初他一聲令下把她送出國,給她一個宿舍,每個月一筆不少的錢,以爲那就算是安頓好她了。
其實不然,顧明琛怎麼會知道,不懂英文在江萱萱在美國待的有多辛苦。好不容易結交到幾個中國朋友,還被騙的精光,身上所有現金跟卡都被洗劫而空,自己淪落的出去打小工混一日過一日的生活。
顧明琛越聽越覺得她很可憐,越覺得自己不是人。
她一個孤兒院出來的女孩子,本來生活就清苦,還什麼錯都沒犯就被他判逐出國,在國外又過上了孤苦伶仃的日子。
要不是她現在說起來,顧明琛是一點都不知道從前她經歷了什麼。他派人去調查的時候,已經是後期,只調查到她在美國生活的不錯,交了她的朋友,賣起了二手包,拿着公司的錢,還賺着外快,銀行卡里的存款不少,要回到國內也算是一有積蓄的小年輕。
顧明琛把自己想的很難受,他擡頭摸了摸江萱萱的腦袋,再觀她此刻小臉上的幸福笑容,他不忍嘆道,“我的萱萱,這麼可憐……聽的我真內疚。”
他一道完,江萱萱“撲哧”笑了,正要大笑着出聲,卻不料顧明琛迎頭上來,捧着她的腦袋在她額頭親吻了一下。
“對不起,江萱萱。”他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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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幾天絕壁會甜甜甜的!沒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