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年,那些美好的回憶,竟在她口中成了互相煎熬,互相拖欠。
二十年,那麼沉甸甸的過往,卻被她輕而易舉就這麼說了永別,到此爲止。
時北辰站在原地,任由黑暗將自己的身影籠罩,寂靜得就像是一棵永遠也不會挪動位置的大樹。
他想到她的那句:總歸還是要分道揚鑣的。
沒錯,她從他們重逢的第一天起,就已經在計算離開的日子了不是嗎?她本就是被他逼迫着纔回到了他的身邊,此刻終於是再也受不了了是嗎?
也許,她根本就不想聽他解釋。
就算他的解釋有多麼的好,她也依舊不想聽。
因爲,她就是想趁此機會,徹底的斬斷他們之間的聯繫,最好再也不相見。
時北辰冷冷的勾了勾脣,想要冷笑,可嘴角卻止不住的耷拉了下來。
馬路對面,葉子時說完道別的話,又怔愣了好幾分鐘,才擦了擦自己的眼角,吸了一口氣。
她回過頭,整個人好像忽然變得十分清醒。
然後,她笑着說:“好累啊,我想睡覺,你們誰收留我?”
童朵正想開口,宋亦然就已經搖了搖車鑰匙,“童朵家裡太遠了,你們就都去我家吧,反正那裡沒人。”
聽聞此言,大家都沒意見。
唯獨童朵撇了撇嘴,冷哼一聲,“真的沒人?你確定?”
宋亦然彷彿也瞬間想到什麼,臉色立刻就變得有些難看和尷尬。他趕緊移開目光,讓大家先上車,然後才衝着童朵低聲解釋了一句:“真沒有,那次……”
“你不用跟我解釋,我又不是你的誰,你自己開心就好。”童朵冷冷開口。
她說完,就彎腰鑽進車子裡,不再看他。
宋亦然碰了一鼻子灰,也覺得沒趣,便坐進駕駛座,專心開車了。
去到宋亦然家裡,大家都已經累極,稍微洗了洗便分別找了房間倒頭就睡。
好在宋亦然家是個大別墅,房間多得是,所以一夜安好。
葉子時雖然醉酒,滿身疲倦,可不知怎的,卻翻來覆去怎麼也睡不着。天快亮的時候,她終於忍不住
,忽然起身,朝着蔣逸塵的房間走了過去。
巧的是,蔣逸塵也沒睡。
兩個人對視一眼,神情間都有些愕然,又有些瞭然。
葉子時走到桌邊找了個位置坐下,蔣逸塵看她似乎是有話要說,便也跟着走了過去,在她旁邊坐下。
好一會,她才垂着腦袋低低開口:“逸塵,你之前跟我說,你想當魯森大師的學生,跟着他去歐洲?”
蔣逸塵看着她,點了點頭。
葉子時的目光,有些恍惚,又有些茫然。
她的瞳孔空泛沒有焦距,整個人看起來都憔悴不堪,但出口的話,卻儼然已經是經過她的深思熟慮了的。
“那你現在……還想去嗎?”
她這話,問得很輕。
也不知道是怕驚擾了自己的心,還是怕驚住了蔣逸塵。
蔣逸塵瞳孔微縮,猛的明白了什麼。
他的心跳,頓時快速跳動起來,慌忙回答:“想,只要你跟我一起,我隨時都想去!”
對上蔣逸塵熱切的眸子,葉子時感覺自己簡直自私到醜惡的地步。
她眼睛乾澀,佈滿了紅血絲,脣瓣顫抖着又說:“今天醫院裡你也聽到一些……那些,你不介意?我也許一輩子也忘不掉他,愛不上你,你不介意?我不好,我不會做飯,不會照顧人,這些,也沒關係嗎?”
蔣逸塵的眸中,染上了一抹苦澀。
但他依舊點頭,輕聲說:“我不介意。而如果此後很多很多年,我們在一起,你卻依舊無法忘記他,愛上我,那麼,這就不是你的問題,而是我對你不夠好。至於做飯、照顧人……這些,我會就夠了。”
蔣逸塵俊逸的臉上,浮現溫柔而深情的微笑。
他說話的時候,每一個字都極爲用心,讓人知道,他這不是說說而已,而是真的用心在許下一個承諾。
天,亮了。
陽光從天的那一邊緩緩升起,橙黃的暖光,照耀大地。
新的一天,又開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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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子時因爲請假已經很久,所以乾脆以妹妹手術需要照顧爲由,遞交了辭職信。
時北辰那邊沒有反應,沒說批,也沒說不批。
於是她便也不作理會,天天都呆在醫院裡。
近期,葉子夏已經可以出重症病房了,葉父葉母或者葉子時蔣逸塵,都會偶爾推着她下樓去透透風。
她的性情,一如往常般的美好。
對待葉子時,也沒有任何特殊的表現。
就像是忘記了很久以前,那讓她們之間心懷芥蒂多年的事情。
一天一天,時間就這麼過去。
蔣逸塵每日都很忙碌,一邊是處理公司的事情,一邊是準備出國的事宜。
就在春節快要到來的時候,朱秘書忽然帶着一份資料走進了時北辰的辦公室,神色間滿是爲難。
他猶豫片刻,還是將文件放在了時北辰的桌上。
等時北辰擡眸朝他投以莫名的眼神時,他才渾身一激靈,連忙說:“時總,這是蔣逸塵的出國資料,他準備於後天乘坐飛機離開,到了國外後,將以魯森先生學生的名義,進入醫學院學習。”
時北辰聽到蔣逸塵的名字,便微微蹙了蹙眉。
緊接着便看也不看,就將文件丟到了一邊,冷冷道:“蔣逸塵的事,我沒興趣知道。”
可聽到這話,朱秘書卻依舊沒退出去。
他的額頭冒出了冷汗,沉默好幾秒後,才努力強撐着說:“時總,不是這麼簡單……他訂了兩張票。”
時北辰手中的動作忽然一停。
朱秘書吞了口口水,接着說:“另一張……是葉子時的。”
話音剛落,就聽“啪”的一聲,時北辰手中的筆,應聲而彎!
時北辰的俊臉,猛然一沉。
朱秘書感受着辦公室內縈繞的低氣壓,冒了一身的冷汗,更是如他手中那支鋼筆一般,被他身上迫人的氣勢,給壓彎了腰。
“你確定?”時北辰的聲音,沉冷如鬼魅。
朱秘書抖了一下,“確定。”
片刻的死寂後,時北辰滑開椅子,冷然起身。
“私奔麼?”他的薄脣輕輕勾勒出一抹駭人的冷笑,只聽他沉冷道:“好,那就看看,他們是否能逃得出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