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所有人都能承受真相1
重症病房,光線愈加黯淡。
顧墨坐在地上,臉如臘色。
良久後,他才擡頭,看着病牀上的母親,欲言又止。
“去吧,不用擔心我,我沒事。”顧母輕輕笑了笑,吃力擡手趕他。
顧墨緩緩起身,看了母親良久後點點頭,開門走出了病房。
病牀上,顧母一直看着顧墨的背影,直到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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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店,婚禮。
化妝室的門緩緩打開,身穿婚紗的莊暖晨像抹遊魂似的從裡面走出來,手裡死死攥着那張照片,臉上沒有太多表情,眸底卻盡多的隱忍。
夏旅正巧從宴會廳那邊過來,見她出來了後快步上前通知,“還有二十分鐘婚禮馬上開始了,準備一下啊。”
莊暖晨停住腳步,目光遊移。
“暖晨?”夏旅見她臉色有點蒼白,疑惑輕喚了她一聲。
莊暖晨目光對上她的關心,紅脣微微動了動,“江漠遠呢?”
“應該在休息室整理衣服吧?”夏旅說了句。
莊暖晨二話沒說朝着新人休息室的方向走去。
“哎,暖晨——”夏旅拉住她,好笑地看着她,“不是吧?這麼一會兒也要見?”
莊暖晨勉強勾了勾脣角。
新人休息室在左側走廊的盡頭,因爲跟貴賓區和宴會廳不在同一側,所以這條走廊很安靜,只有婚禮上服務的工作人員來來回回忙活着,婚禮快開始了,他們也全都到宴會廳幫忙去了。
休息室分會客、更衣、用餐等三個區域。推開門,江漠遠並不在會客廳裡,更衣區隱約傳來有人說話的聲音,手指下意識攥了攥,輕步循聲走過去。
更衣室的門微敞,空氣中浮蕩着上好雪茄的氣味,延着門縫輕飄飄地鑽了出來,順便鑽進了莊暖晨的呼吸之中,門口與更衣室沙發的位置還有一段距離,卻足以令她看清楚更衣室裡全部的情況。
沙發上,江漠遠坐在那兒,從她這個角度看過去恰巧可以看到他的側臉。
他的身後是大片的落地窗,落地窗外散了萬束陽光,折射成無數的光影落在他的臉頰上,半明半暗分割着男人英挺的臉部輪廓。
雪茄在他指尖幽幽泛着煙,像是妖嬈的靈魂,從那支軀殼中鑽出來化作散開的霧,他的臉割着光,又陷入隱約的煙霧中,看上去即遙遠又陌生。
除了他之外,還有個女人,因爲角度的緣故,莊暖晨看不到她的長相,可從身形上看,總覺得似曾相識,應該是在哪裡見過。
那女人也坐在沙發上,兩人隱約在嘀咕什麼。
兩人的嗓音有點小,再加上有音樂做遮掩,門口外的莊暖晨聽不清兩人在談什麼內容。
照片在手裡攥得近乎發了燙,她擡眼看了一下時間,秒針依舊飛速旋轉,時間在一分一秒過去。她咬了咬牙,正準備直接闖進去的時候——
一直坐在沙發上的女人卻驀地起身?
意料之外的情形令莊暖晨倏然停住腳步,手搭在門框上不敢輕舉妄動。
“江漠遠,你這樣做會害死顧阿姨的?”女人微微提高了聲調,氣急敗壞說了句。
熟悉的嗓音像是一支冷箭似的“嗖”地一聲穿過莊暖晨的胸膛,從心口的位置直透過胸腔,速度極快,快到只能令她呆怔的份兒?
室內的女人雖然看不到她的正臉,但從背影上也能察覺出她的焦急和恐慌,她的嗓音像是被人掐斷的鳥兒般尖銳,刺痛了莊暖晨的耳膜。
這個聲音,她到底都不會忘記?
許暮佳?
心頭泛起不好預感,也深深爲這個意外出現在婚禮上的女人而感到震驚。
許暮佳和江漠遠,他們兩個是認識的?
莊暖晨的手指死死扣在門板上,雙眼不可置信地看着室內的一切。
直到,女人的臉終於完完整整落在她的眸底時……
那個夢魘般的時刻再次衝出被她深埋的記憶墓地,滴水不漏地還原當時的每一個情形。
她說,只有她才能幫顧墨。
她說,只有她才能許顧墨一個美好的前程。
她說,只有她才能配得上顧墨。
她可以讓顧墨一夜之間翻了身,條件是,她要擁有顧墨。
雙眼盯着更衣室中的女人那張臉,迴盪在莊暖晨耳畔中的盡是她那天說過的話,她的心口那道好不容易癒合的傷口再次被掀開了一道縫,漸漸開始滲出血來。
就是因爲她的話,她將顧墨賣給了她。
可她,爲什麼會在這裡?
她口中的“顧阿姨”……Uzrh。
心驀地一竄,難道是……顧墨的媽媽?
江漠遠他,究竟做了什麼?
更衣室中,沙發上的江漠遠神情依舊悠閒,平靜地抽着雪茄,平靜地看着許暮佳近乎瘋狂的雙眼,良久後淡淡說了句,“回去告訴顧墨,只要他安分守己,我保證他媽媽沒事。”
門口,莊暖晨驀地瞪大雙眼,隔着淡淡的霧氣看着不遠處的江漠遠,他的神情是熟悉到了極致的平靜,連同語氣也是一樣,可爲什麼,她會覺得他像是個陌生人似的?
他的話,什麼意思?
“你的目的已經達到了,顧墨他根本就不會來婚禮現場搗亂,當他聽說顧母下午才能用上新儀器的時候早早就趕到醫院去了。”許暮佳的聲音又急又促,“我求你,讓主治醫生趕緊簽字吧。”
“不行,還不到時候。”江漠遠語氣依舊冷淡,“一切都等到婚禮結束後。顧墨母親的身體狀況我比任何人都清楚,目前使用的儀器不會有問題。”
“可萬一呢?”許暮佳抖顫着手,“顧阿姨今早都昏過去了。”暮身這他。
“那是她的病情導致,就算是使用新型儀器,她還是會昏倒。”江漠遠抽了一口雪茄,吐出菸圈,舉手投足盡是漫不經心。
“你不能這樣,爲了你的婚禮你使盡了手段,這件事一旦被莊暖晨知道,你以爲她還會嫁給你?”許暮佳乾脆撕破了臉,聲嘶力竭道。
女人尖銳的聲音迴盪在空間之中,直到撞上男人驟然轉冷的眼眸後倏地彈回。
將雪茄放在菸灰缸上,江漠遠朝後倚靠着,平靜的眉間悄然染上了戾氣,這抹戾氣又渡到了眼眸裡,原本深邃不見底的黑瞳仁像是沁在冰塊裡的晶石,冷得令許暮佳不經意打了個冷顫。
高檔奢貴西裝下的高度文明努力遮掩着男人天生殘佞的本姓,可那冷,從男人的周身散發出來,連躲在門口外早就被這席話震驚到心痛的莊暖晨都感覺到了這份寒涼,堪比置身冰窟之中。
他坐在那兒一動不動,平靜地與許暮佳對視。
這目光卻逼得令人雙腿發顫。
“你最好給我老實點,顧墨是我讓你得到的,如果這場婚禮辦砸了,你不會從中得到一絲好處。”良久後他開口,語調一貫低沉卻足以震懾力。
許暮佳悲哀冷笑,“一切都在你的掌控之中,這場婚禮還能辦砸嗎?你讓我得到了顧墨,那我是不是還要謝謝你?真正的贏家是你不是我,我不過是你用來得到莊暖晨的一枚棋子罷了?江漠遠,你一向處心積慮,凡事都被你計劃得不出任何差錯,新型儀器的開發公司有你的股份,你早就安排好了一切,甚至在準備奪莊暖晨的時候,你就算到了今天這步?”
江漠遠冷冷地看着她,一句話沒說。
“你想要得到莊暖晨,但不想用明顯的強勢手段,你要讓莊暖晨心甘情願來找你,來求你。你成功了,當你一手策劃地將顧墨推進巨大的債務危機的時候,莊暖晨和顧墨的關係的確變得搖搖擺擺,只可惜,莊暖晨是那麼愛顧墨,就算他什麼都沒有也不在乎,你看到她跟顧墨出現在戒指店的時候終於再下狠招,將顧墨徹底推進萬劫不復的深淵,利用我來迫使莊暖晨離開,顧墨可能連死都想不到,他付出巨資想要的新型儀器原來就是你投資的。而今天,你又一手啓動了早就籌謀好的計劃,將顧墨日夜都想用在顧阿姨身上的新型儀器延遲送到醫院,醫院裡只有一臺新型儀器,醫生們自然會先照顧到急需病患,你讓顧墨脫不開身只能待在醫院裡周旋,江漠遠,你善於將每一招都籌謀得很遠,令對方根本就沒有任何反應和招架能力。所以說,你將一切都計劃好了,還有什麼好顧忌的?你就放顧墨一條生路吧。”
門外,莊暖晨早已一身無力地貼在門板上,如果不是有支撐,她早就癱軟在地上了。冰涼蓆卷周身,緊扣着門板的指尖近乎泛了白,除去麻木就只剩下冷。
她儘量讓自己的手指再用力些,至少,她可以試到疼痛。
但,當疼痛在心口早就炸開不知多少次的時候,那股寒早就將血管中的血液都凝固的時候,疼痛,已經不算什麼了……
雖然如此,莊暖晨還在儘量讓自己的耳朵張開,像是一條在寒涼空氣中垂死掙扎的魚,跟許暮佳一樣在聽着江漠遠給出的最後判決。
疼痛之中,也許隱約還抱着那麼一絲明亮,只在於江漠遠的一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