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夜色漸漸落下帷幕,別墅的窗子開着,入夜的微風習習,四下一片寂靜,置身在花海之中,入目是五顏六色的盛景,瀰漫着花香四溢的香氣,對面還坐着一位雅緻如畫的美女,徐清泓卻沒有一點兒心曠神怡的感覺,反而是被這香氣薰的幾不可擦地皺了皺眉。
除了這些鮮花,房間的擺設倒也素雅,但是習慣了顧清寧的璞玉天成和安若惜的自然清新,他對對面的女人,並沒有太多的感覺。不管是對方素手烹茶的優雅,還是精緻到無可挑剔的妝容。
對方不疾不徐,徐清泓也就鎮定自若,如果他所猜不錯的話,季如蘭,應該跟他差不多,身上並無職位在身,掌管的多半是家族產業之類的,他們兩人出面,倒也說得過去,如果談崩了,後面的人也有迴旋的餘地。
說起來,季家,在大的方向上,與林家和沈家,應該是一脈相承的纔對。只不過,季家,是傳統家族勢力的代表,而林家和沈家,是新興家族勢力的代表。當然,涉及到自身利益的時候,就又另當別論了。
季如蘭親手捧了一杯茶給徐清泓,徐清泓點頭致意之後,不着痕跡地看了中間人一眼。
“徐總,季總的茶,一般人可是輕易喝不到,有名的滇紅配着花茶炒制,季總的獨家秘方,也只有在這春色滿園之中,纔會有機會喝到。”中間人會意,便由茶開始起了個頭。
“入口微甜,之後有一些苦味和澀味,回甘卻是蜜汁山茶花的芬芳。的確是獨一無二的味道。”徐清泓就着茶往下說了幾句。
不愧是徐家人,果然名不虛傳。季如蘭臉上的笑容更甚,“徐總的誇獎,倒是給了我無比的信心。今天請徐總過來,就是吃一頓便飯,是我自己的手藝,不管是否合徐總的口味,還請徐總待會兒繼續像這樣誇我,女孩子都愛聽好聽話。”
季如蘭說完,起身轉到後面去準備了。
吃飯?徐清泓略帶一絲詫異地看向中間人,來之前可沒跟他說還有這一茬啊。
看着徐清泓,中間人也是一臉的不明所以。
徐清泓搖搖頭,沒再說什麼。
但你不得不承認,季如蘭待人接物很是得體,一顰一笑都泰然自若到恰到好處,哪怕剛纔這突如其來的一幕,也並沒有讓人覺得失禮,反而有一種大家閨秀的風範,到底是名門之後。
在徐清泓給出季如蘭這個評價的時候,他並不知道,季如蘭並不是第一次見他,而這次再見,對他評價更高了一層。
不知是出於什麼樣的心理,季如蘭從頭到尾並沒有假手於人,而是親自一樣一樣地把飯菜端到了桌上。
徐清泓隨意看了一眼,卻見這飯菜也是精緻如畫,一瓜一葉都擺的周正,比起他家寧兒那廚藝的賣相,好了不止一個等級。
徐清泓恍然,這個女子是得有多少閒情逸致才能將生活打理得無一不這麼細緻入微呀?
她身上有一種事事不染煙塵的氣息,卻又掌管了季家的經濟事務,所謂商人,人在江湖,事事無不繁瑣或污濁,她卻能將世俗和雅緻並存,打理得井井有條,這個女人,很聰明!
徐清泓再下一定論。
但,事情往往就是,不管是男人還是女人,太聰明瞭,未必是好事。
就如同他曾經的自己。這也是最近,纔有的領悟。
桌子上的菜,全是素菜,季如蘭略帶歉意地一笑,“不好意思,徐總,我吃素,不知道你是否能夠吃得慣?”
關於這一點,季如蘭在此之前,是再三斟酌之後,才決定依着自己的口味行事的。
“衣食住行,我最在意舒適與否,季總盛情,感激不盡。”徐清泓話說得鄭重,語氣卻很隨意。
“呵呵,徐總,不,清泓,我們這也算是彼此認識了,徐總季總的,聽起來好客套,不如稱呼彼此名字如何?”季如蘭臉上掛着一抹淺笑,看着徐清泓說道。
“好,聽如蘭的。”徐清泓入鄉隨俗。看着不羈的男人,其實就像安若惜說的,三教九流,徐清泓跟什麼樣的人打交道,都有自己的方式和心中的衡量。
飯菜是很精緻,精緻到讓人不忍下手,但是,三個人吃,份量似乎少了些。
“我到隔壁處理一點事情。”中間人起身。
徐清泓還沒來得及說什麼,季如蘭點點頭,中間人就離開了。客隨主便,徐清泓知道,自己也說不了什麼。
諾大的房間,就剩下徐清泓和季如蘭兩人,相對而坐,如同家宴,卻是陌生男女,再加上這秋夜、花香、幽靜、恬淡,漸漸地,就營造出了一種迷離和曖昧的氛圍。
季如蘭明若秋水的剪瞳,氣若幽蘭的談吐,淡雅韻致的就着餐,似是對着多年的老友,淺笑低吟但可惜,坐在她對面的人,是徐清泓。
他必然不會沉迷其中,而且清醒得很。
徐清泓知道,這是一個很會利用自身優勢的女人,而且她比他之前遇到的那些女人,運用得更加高明和自如,只是徐清泓從不不偏愛這一款,所以,他清醒地知道,這一切,都是假象。
兩人就這麼吃着東西,並無太多的言語,也是一種無聲地較量。
徐清泓身上的使命,勢必會動到季家的利益,而至於他能動多少,亦或根本就無所作爲,就看接下來各自的本事了。
不知從何時起,也不知從什麼地方,飄來了一段小提琴的樂曲《高山流水》,悠揚的曲調,忽遠忽近,聽着讓人心馳神往,卻是別有一番風味。
但這首曲子,徐清泓本人更喜歡古箏的演奏,因爲這小提琴的演奏雖然悠遠,但卻總覺得少了幾分巍巍乎高山和蕩蕩乎流水的飄然意境。
季如蘭依然表現得淡若幽蘭,兩人吃得差不多的時候,還親手爲徐清泓盛了一碗湯,“新鮮的筍湯,下午剛從地裡拔出來的,清泓嚐嚐看。”
徐清泓接湯,道謝,嚐了一口,跟剛纔的幾道菜一樣,確實是鮮美可口。
“不錯,如蘭好手藝。”
“謝謝,你喜歡,就好。”季如蘭揚脣一笑,眼底閃過一抹溫婉。
但隨後,臉上的笑容漸漸淡了下來,出口的聲音也一下子冷了許多:
“我對徐總一直以誠相邀,以禮相待,徐總卻爲何要步步緊逼?”
口中尚有筍湯的鮮美在回味,不過對此反差,徐清泓早有心理準備,放下湯碗,哂然一笑,說道:
“季總,我剛到鳳凰市沒幾天,今天也是咱們第一次見面,不知季總這話,是從何說起?”這女人是想給他一個下馬威?未免太小兒科了。那她究竟又意指何處呢?
徐清泓雖然可以做到處變不驚,但他現在還真不明白,季如蘭這一出,鬧的是哪樣?
不明白歸不明白,但徐清泓對這種反轉卻並不吃驚,季如蘭如果只是如她表現出來的一般淡雅賢惠的話,怎麼可能以現在這個年紀執掌季家的經濟大權,要知道,樹大根深,但也盤根錯節,沒有一定的魄力和手腕,在這樣的家庭中,出身再好,能力不夠,也很難出頭。
況且,他自己的摸爬滾打,就是活生生的例子。所以從見面的那一刻開始,徐清泓對她就沒有任何輕視之意,而是始終將她當成一個勢均力敵的對手。
被徐清泓這麼一反問,季如蘭的臉上忽然又從寒冬變換成了初春,明眸皓齒地皎然一笑,素手往後撩了一下垂在頸邊的髮絲,才說道:
“開個小玩笑,還請清泓不要介意。清泓大人大量,肯定不會生我一個小女子的氣的,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