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年的夏天,米諾剛踏進大學的校園,外表孤傲,習慣獨來獨往,冷漠的態度囂張的語氣總是拒人於千里之外。
雖然米諾一直有很多的追求者,但卻一直沒有人能夠讓她動心。
在這裡,她沒有很好的朋友,也似乎不需要任何人做她的朋友。
所以,從來沒有一個人瞭解她。
直到那個夏末,輕微的秋涼打下第一片落葉,那個叫夏洋的男生闖進了她鑲上封印的世界。
你好!我叫夏洋!
一句簡單的開場白,打破操場的寂靜,米諾睜開眼,這是她第一次看見夏洋。
乾淨白色T-恤,乾淨的五官,乾淨的聲音。
在米諾看來,這是個平凡的不能再平凡的男生,在衆多的追求者中,夏洋算不上起眼的一個。
米諾冷漠的瞥過一眼後,就再也沒有回頭的往前走。
她以爲夏洋會走,可是他沒有。
我是音樂班的夏洋,我可以和你做個朋友嗎?!
夏洋緊緊的跟着米諾的腳步,輕輕的問。
不要跟着我!
米諾有些不耐煩,回頭卻撞上夏洋乾淨涼爽的笑臉。
夏洋說,你要回去嗎?我送你吧!
米諾轉過可是夏洋還是傻傻的跟着,他說,我想保護你。
米諾覺得有點可笑,這麼老土的方法居然還有人在用。
一段路之後,米諾很生氣的瞪着夏洋,再警告你一次,不要跟着我!
於是夏洋停住了腳步。
再然後,米諾就頭也不回的跑開了,因爲她不想再看見夏洋。
可是第二天,在米諾每天必經的小路邊,夏洋撐着一把很藍的傘跑到了米諾的身邊。
他笑着說,下雨了,我送你回去吧!
米諾冷冷的說,不用!
夏洋抓住米諾的手,把傘柄塞進她的掌心。
夏洋說,雨很大,會生病的。
米諾抽回手丟下一句‘關你什麼事?!’繼續往前走。
夏洋追上去,將傘撐在米諾的頭頂,什麼都不再說。
喂!叫你不要再跟着我!米諾大吼。
她不喜歡這樣被人關心,或者說,她不習慣。
你拿着傘,我馬上就走!
夏洋把傘遞到米諾面前,半個身子走出了傘外。
神經病!米諾起手一揮,將傘打落在地。
雨,開始越下越大。
夏洋拾起掉落的雨傘,再次送到米諾面前,溼透的臉龐被雨水打的快要睜不開眼。
他說,如果真的不想我跟着,就拿着這把傘吧!
米諾冷笑,你是在威脅我?!
夏洋搖搖頭,說,我是在關心你。
米諾不屑的一笑,你憑什麼關心我?!
夏洋愣了愣,說,因爲我喜歡你!
可是最後,無論夏洋說什麼,做什麼,米諾都不肯接受,在米諾看來,夏洋就是個自作多情的笨蛋。
米諾不想再跟夏洋糾纏下去,快步的跑向雨中。
夏洋丟掉手中的傘,追上去。
如果你喜歡淋雨,那我陪你!夏洋喊着。
喂!你真的是神經病啊?!我說不要再跟着我你聽不懂嗎?!
米諾氣憤的在雨中喊。
我不會走的,我說過,我喜歡你,我要保護你!
神經病!白癡!!
米諾忍無可忍,拾起地上的石頭狠狠的朝夏洋砸去,夏洋沒有閃躲,被砸傷的肩膀隱隱的滲出殷紅。
米諾沒有看見,因爲她在石頭落地之前就轉身跑了。
夏洋身體晃抖了一下,腳步停在了原地。
眼睜睜的看着米諾奔跑在朦朧的雨霧中,然後消失了蹤影。
接下來的幾天,米諾都沒有再遇見夏洋。
米諾想,那個叫夏洋的白癡不會再來了。
清涼的週末,米諾一個人坐在冷清的草坪上望着天邊的日落,嘴裡吐出的煙霧,一圈一圈的勾畫出寂寞的輪廓。
她不喜歡抽菸,但卻非抽不可。
抽菸對身體不好,以後還是別抽了!
草坪一陣聲響,緊接一個乾淨的聲音,米諾的身旁突然多了一個身影。
米諾沒來得及回頭,指縫中的菸頭已被奪走。
米諾轉頭一看,又是他,那個叫夏洋的男生。
他揚起蒼白的臉,朝米諾溫柔的一笑。
怎麼又是你?!米諾不悅的瞪着他。
對不起,這幾天忙着練歌,所以沒能來陪你。
夏洋抱歉的呶呶嘴角,略帶悔意的淺笑。
這是他第一次說謊,所以很不安。
誰要你陪?你以爲你是誰啊?!
米諾沒好氣的落下一句,起身又要走。
米諾!夏洋失聲的喊了出來。
你怎麼知道我的名字?米諾回頭。
……因爲,我喜歡你。
夏洋說。
神經病!米諾說完又走。
別走!夏洋抓住米諾甩在身後的手。
放開!米諾迅速的抽回手惱火的往夏洋的肩膀推了一把,於是夏洋不堪一擊的摔進了柔軟的草地。
米諾不禁愣住。
她看着埋頭俯臥甚至連頭都無力揚起的夏洋,忍不住嘲笑,原來,你這麼沒用!
米諾輕蔑的轉身,卻沒發現夏洋身下的草地,已沾上滴滴血跡。
那埋在草地裡的傷口,又多了一道痕。
夏洋聽着米諾遠去的腳步聲,望着她的背影緩緩的擡起臉,輕輕的念着,米諾,我真的喜歡你。
他就是喜歡她,彷彿找不到什麼很準確的理由。
夏洋說這就是緣份,當他第一次路過舞蹈教室,第一次看見獨自一人旋轉在偌大教室的米諾,專注又迷人,而在米諾顫動的眼神中,
夏洋感受到了米諾的孤獨與冷。
波動的心跳告訴了夏洋,他喜歡她,他要保護她。
但可惜的是,夏洋喚不醒米諾的心跳。
沒有人知道米諾在想什麼,就連米諾自己也不知道。
從那以後,不管是何時,也無論米諾需不需要,夏洋都會興高采烈的出現在她身邊陪着她,哪怕再遠的路,
哪怕從頭到尾都只聽見他自己的聲音。
無論是遮雨的大傘,還是溫暖的外套,米諾永遠只會說,不要!
冷水一次次澆灌夏洋的心,一次次的有意的動搖他那顆堅強的心。
傍晚,深秋昏暗的小路邊,米諾依然冷漠的走在前頭,夏洋抱着心愛的吉他靜靜的跟後。
黑暗中,樹後竄出幾個黑影,握着鋒利的匕首,嬉笑的擋住了米諾的去路。
米諾冷靜的停住腳步,握緊了拳頭。
米諾快跑!夏洋追上來把米諾擋在身後,將吉他拼命的砸向黑影。
就在另一個黑影要揚起匕首刺向夏洋的時候,米諾則老練的飛起腳將黑影踢倒在一旁。
再然後,夏洋傻傻的站在一邊,看着身手敏捷的米諾將黑影一個個打跑。
這時候的夏洋才發現,原來,米諾會柔道。
這時候的米諾回過頭,大叫,你這個笨蛋!
雖然那次的意外最後是米諾救了夏洋,但米諾的心裡還是偷偷的有一點點被感動。
再後來,米諾的腳步會漸漸有意的放慢,她知道,那個叫夏洋的笨蛋一定又跟在後頭。
初冬的季節,一場無聲的小雪卻融化了被冰封很久的河界。
喂!我不是叫你不要再跟着我了嗎?
可是你一個人住在校外很不安全,而且又那麼遠。
那又關你什麼事啊?!
我真的很不放心。
我跟你又沒關係,你這人臉皮怎麼那麼厚啊?!
可能吧!呵呵,因爲,我是真的喜歡你啊……
神經病!
如果你覺得我是,那我就是吧!
行了,離我遠點,三米以上!
哦!好,知道了!
等等!
怎麼了?!
前面那個是不是水果亭?!去買兩斤蘋果來……
呃……噢!好的!
喂!動作快點,我不會等你的!
嗯!嗯嗯嗯嗯!
……
操場的臺階上,米諾點燃一支菸,望着冰冷的空氣。
抽菸對身體不好,不要再抽了。
夏洋不知道在米諾的耳邊叮囑過多少次,但米諾一次都沒有聽他的。
你不覺得煩嗎?!米諾吐出一圈煙霧,冷冷的轉過臉。
我知道,但我還是希望你能聽我的,哪怕一次。
我憑什麼要聽你的?米諾冷笑。
夏洋沒有回答,而是淺笑迴應,但他的心裡還是重複那一句,因爲我喜歡你。
米諾以爲他又會說出那一句,但奇怪的是,這次他沒有。
米諾靠着護欄,擡起下巴,點燃另一支菸。
夏洋靜靜的望着身旁的米諾,久久沉默。
米諾沒有問,她看得出來夏洋有心事,但她假裝不知道。
米諾,你的夢想是什麼?夏洋突然問。
米諾沒有回答,反問道,你呢?!
我想成爲一個頂尖的歌手,然後寫很多很多很好聽的歌,關於我和她的故事,然後用最沸騰的心跳親口唱給她聽。
呵!米諾淡淡的一笑,心想,好天真。
那米諾,夏洋又問。你的夢想是什麼?!
米諾的腦海閃過一個念頭,但馬上被熄滅了。
我暫時,還沒有什麼夢想。米諾隨口說着。
米諾,如果有一天我不見了,你會找我嗎?夏洋又問。
呵!我爲什麼要去找你?!米諾覺得可笑。
你會嗎?!夏洋着急的問。
米諾冷冷的吸了口煙,說,我從來不會去找任何人。
我知道了,呵呵。夏洋似乎早猜到了這個答案。
有點冷,我先走了。米諾將手插進了口袋。
我可能要走了。夏洋在背後說到。
米諾沒有回頭。
可能,再也不會回來了。這一句,夏洋的聲音小了許多。
米諾靜靜的走了很遠。
夏洋擡起頭,刺骨的冷風颳疼了臉,他轉過身趴在了護欄,聽着米諾的腳步聲消失在風中。
聽到那句,米諾心中閃過一絲失落,她感覺到夏洋不是在開玩笑。
可米諾告訴自己說,如果他真的喜歡我,就不會走。
但那次之後,米諾就真的再也沒有見到夏洋了。
後來才知道,夏洋是音樂班的原創才子,被舉薦到一所頂尖的皇家音樂學院特別培養。
而那次,也是米諾最後一次見夏洋。
那個乾乾淨淨卻一臉憂傷的大男孩。
從那以後,米諾的身後再也找不到夏洋的身影,儘管她一再的告訴自己沒什麼大不了,但一次又一次的期盼與回頭出賣了她的堅強。
一個冬天過去了,米諾才發現,原來,她早已經習慣了身後那個抱着吉他的腳步聲。
每次路過熟悉的小道,米諾總會感覺到夏洋的氣息,好像他還在,不曾離開。
有時下雨,米諾會閉上眼,幻想下一秒就會有個人撐着一把藍色的傘站在她身邊,微笑着對她說,下雨了,我送你回去吧!
每一天,熟悉的街道,熟悉的月色,熟悉的風景,卻終究找不到那個熟悉的身影。
米諾覺得有點不可思議,但她還是承認,沒錯,她有點想他了。
夏洋離開的第二年夏天,米諾已經戒了煙,她常常回憶,有個人曾經多少次在她的耳邊說,抽菸對身體不好,以後不要再抽了。
現在她真的不再抽了,只是,那個人卻看不到。
那放在手機裡存了很久很久,卻一次都沒有撥過的電話號碼,米諾有一天靜靜的看了很久很久。
當米諾終於鼓起勇氣撥過去的時候,那一頭的迴應聲讓米諾的心情跌到了谷底。
夏洋在學校時的那個號碼已經是個空號。
米諾突然深刻的感受到一種叫做‘失去’的傷痛,除了那個變成空號的電話號碼,她似乎沒有留下任何關於夏洋的東西。
米諾突然想起夏洋走之前對她所說過的話。
如果有一天我不見了,你會找我嗎?
米諾現在終於明白,那是因爲夏洋放不下,夏洋要離開了,不捨得她。
只是當初米諾沒有給他一個肯定的回答,讓他帶着遺憾走了。
米諾此時迷糊了雙眼,她很後悔。
於是,米諾決定,去那所皇家音樂學院找夏洋!
那個酷暑炎熱的夏天,米諾放下所有的高傲,到了那座城市,在人海茫茫中,她真的找到了夏洋。
夏洋的外表變得更加才氣煥發,但他看着米諾時的眼神卻一點都沒有變。
本來以爲夏洋會很感動很激動的抱住米諾,可是他沒有。
夏洋安靜的站在米諾的面前,握着另一個女孩的手,嬌小的身型,乖巧的圓臉。
米諾的呼吸忍不住的顫抖,彷彿像在做夢。
在米諾逃走之前,夏洋喊住了她,米諾也忘記了自己是怎樣的心情和夏洋一起走到了公園。
你是特意來找我的嗎?!夏洋顯然很意外。
你覺得呢?!米諾假意淡定。
你知道嗎?我一直以爲,你永遠都不會來找我,甚至可能,已經忘了我。
我不是你,能夠那麼輕易的把一切都忘記。
我一直都沒有忘記過你。夏洋揪心的咬着脣。
當初你爲什麼一聲不吭的就走了?!米諾問。
因爲一個很迷茫的夢想。夏洋說。
頂尖的歌手?!米諾嘲笑。你已經做到了。
還記得我曾經跟你說過的夢想嗎?!我說,我想成爲頂尖的歌手,然後寫很多很多很好聽的歌,關於我和她的故事,再用我最沸騰的
心跳親口唱給她聽。夏洋苦笑,可是這個夢想註定只能完成一半……
米諾沒吱聲,她知道那個位置曾經是留給她的,可是現在,已經物是人非。
你知道嗎?那時候,我多麼希望你能對我說一句,留下來,別走!可是你沒有……
是嗎?!米諾輕蔑的一笑。
那時候我問你,如果有一天我不見了,你會不會來找我?可你的態度卻一直冷漠到我心寒。
可是最後,我還是來找你了!
呵……可是,卻晚了。
米諾想到剛纔的那個女孩,於是點點頭,我懂了!
你不懂……夏洋閉上眼。
因爲我太冷漠太絕情又覺悟的太晚,所以你就選擇愛上別人,對嗎?!
不!夏洋拼命的搖頭。
那是什麼?!那還會是什麼?!
夏洋抓住顫抖的米諾,眼眶紅紅的說,因爲,她很像我,她愛我,就像我當初愛你一樣……
米諾怔住,她悄悄的往後退,她無法控制住心痛,也不想再聽,有關任何他和那個女孩的故事。
米諾懂了,也一切都不是夏洋的錯,也不是那個女孩的錯。
離別的時候,夏洋送米諾上車,塞給了米諾一張卡片。
上車後,米諾翻開卡片,上面寫着:米諾,找一個疼你,懂你,不會讓你哭的男孩,好好愛你。
米諾呆了許久,最後拿出手機撥通了夏洋的電話。
你知道我的夢想是什麼嗎?!米諾心揪的很緊,眼淚邊滑落,就是當那個聽歌的人。
米諾咬着脣掛了電話,她的眼淚打溼了那張卡片,她呢喃着,讓我哭的,只有你夏洋一個。
三年後,米諾接到了夏洋的電話。
那個一聽就會有點疼的聲音。
米諾,我是夏洋。
我知道。
最近過的好嗎?!
嗯,好。
嗯!那就好,那個……我要結婚了,下個月一號……
哦……恭喜你!
米諾,我結婚的時候,你一定要來喔!呵呵,因爲有你在……我會有安全感……
……
聽到這,米諾再也忍不住,一陣無聲的哽咽。
放下電話,米諾抱着雙肩哭了。
她忽然明白,那個曾經一直跟在她身後的男孩,再也回不來了。
————the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