淡暮生放下餐具,優雅地拿着餐巾輕輕地拭了拭脣角。
他的臉上事難以掩飾的倦色。
這種疲倦在淡暮生的臉上極少見到。
顧以安暗自猜測。
“我以爲你不會問。”淡暮生的聲音很低,帶着疲憊的嘶啞。
顧以安抿着脣,沒吭聲。
淡暮生又看了她一眼,才緩緩地說道:“出島了一趟。”
“哦。”顧以安點頭。
她也不知道自己應該說什麼,更不知道有什麼好說的。
“你呢?”淡暮生淡淡地道,“聽說你跟s12556號以及s11990號都相處得挺好。”
聞言,顧以安猛然擡頭,“什麼意思?”
“沒什麼,只是有人提醒我,你跟實驗體走得太近了點。”淡暮生的聲音很是平靜,除了疲倦之外幾乎聽不出來有任何情緒。
顧以安的臉色卻是微微一變,“所以?”
“他們終究是實驗體。”淡暮生的聲音很是淡漠。
顧以安的臉色卻是難看極了,“是又如何?他們是實驗體,但他們更是人。”
淡暮生笑了。
他的笑容很是輕淡。
可在顧以安看來,他的笑容裡卻全都是嘲諷。
“在這裡,沒有人這個概念。”淡暮生笑夠了,才緩緩地說道。
顧以安的臉色已經不能更難看了。
淡暮生說的對,在天使島這個地方,根本就沒有人這個概念的存在,只有實驗體和實驗員的存在。實驗體……算是人嗎?只是用來實驗的工具罷了。
“交給你的任務,都弄清楚了嗎?”淡暮生轉移了話題。
顧以安也不想在那個話題上跟他過多糾纏,她直接說道:“身份驗證的問題還是沒能解決,我最多隻能控制在五十秒秒,這已經是我的極限了,三十秒,我還是認爲不可能。”
“不可能也要可能。”淡暮生的表情很是淡然。
顧以安抿着脣,一言不發。
不可能就是不可能,怎麼能讓不可能變成可能?
這幾個月,她不放過任何一個機會地不斷練習身份驗證,但是根本不成。
從兩分鐘加速到一分半,很容易,從一分半再加速到一分鐘,非常難。
而從一分鐘再加速到五十秒……更是足足消耗了她一個月。
而現在,她是真的覺得五十秒的時間就是極限了,根本不可能再縮短這個時間。所以她也不太清楚淡暮生說的這個不可能也要可能,究竟是個什麼意思。
一時之間,兩人好像是無話可說了一樣。
又過了一會兒,淡暮生才緩緩地說道,“不要跟那兩個實驗體走太近了。”
“爲什麼?”顧以安有些固執地問道。
淡暮生擡眸,看了她一眼,淡淡地道:“你不會不明白。”
“我想聽你說理由。”顧以安很平靜地看着他。
淡暮生沉默了一會兒,才緩緩地說道,“不想被設置權限的話,就聽我的。”
“嗯?”顧以安瞪大了眼睛,有些不太明白淡暮生的意思,什麼叫做不想被設置權限?設置什麼權限?
看她這一臉懵懂的樣子,淡暮生忍不住嘆氣,“很明顯,你並不是一個合格的實驗員,有些人怕你跟那些實驗體接觸久了,會產生什麼不該有的情緒。”
“是嗎?”顧以安的眉頭皺了起來,“我能產生什麼不該有的情緒?對他們同情,然後想辦法放走他們?這可能嗎?”
“有沒有可能,不是你說了算的。”淡暮生低聲說道,“他們會杜絕一切可能。”
顧以安抿着脣,一聲不吭。
淡暮生伸手揉了一下她的頭髮,然後才緩緩地說道:“s12556號明天就開始進行正式的實驗了,關於他催眠能力的方面。”
“然後?”顧以安有些心驚,但她也知道這一天遲早會到來,而且她還毫無反抗能力,什麼事情都做不了。
“從明天開始一直到研究結束,你不要再見他了。他們也不會給你再見他。”淡暮生很平靜地說道。
“那鍾微呢?”顧以安的臉色很不好看。
“也是一樣。”
“爲什麼?鍾微也要做實驗嗎?”顧以安連忙問道。
淡暮生看了她一眼,緩緩地點頭,“對鍾微血液的第二階段實驗,就要開始。”
“血液!”顧以安一下子就抓住了關鍵詞,她抿着脣,“又要抽她的血?”
“血液研究,必須的。”
“她體內的血液不是還沒恢復到正常水平嗎?”顧以安的眉頭緊皺。
“等不及了。”
“可是……可是這樣大量抽血,她會死的!”
“不會。”淡暮生很平靜地說道,“會在臨界點停止的。”
顧以安的拳頭已經攥緊了。
在臨街點停止?
也就是說,只要維持着鍾微不死,那就儘可能地多抽血,根本不管她的身體會怎麼樣……
淡暮生甚至不用問不用看,就知道她的憤怒。
他伸手,抓住了她的手,微微用力握緊。
“以安,這些不是你改管的事情。”
“是。”顧以安冷笑,“的確不是我該管的事情。但是你是不是忘記了,是你們讓我接近鍾微的,想要在關鍵時刻尋求她的幫助,現在這算什麼?她如果半死不活的,恐怕什麼也幫不了你們吧。”
“她不重要。”淡暮生緩緩地說道,“我以爲你很清楚,我不可能允許她活着離開天使島的。”
顧以安的臉色更難看了。
這個問題,顧以安一直在迴避,卻沒想到淡暮生現在如此直白地把這個問題給攤開來說了。
他說他不可能允許鍾微活着離開天使島的。
因爲鍾微現在的情況,代表了ms項目最完美的成果,這樣的鐘微一旦放入外面世界,那簡直就是一場巨大大災難,只要她想,她一個人所能造成的破壞力,甚至比原子彈還要強大!
顧以安沉默了片刻,才緩緩地說道:“那你有沒有想過,她根本不想要成爲一個那麼……那麼強大的超人,她只想做一個普通人?”
“沒有想過。”淡暮生很直白地說道。
顧以安的臉色再度一變。
然而淡暮生卻是又淡淡地看了她一眼,“不想是因爲沒有必要想。外面的分部,我只能收緊,但是這裡,我要全部毀掉,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