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以安不得不承認,這一切還真是合情合理。
主人格是單純善良膽小又懦弱的小念,是薄弈喜歡的那個小念。淡暮生對這個小念並沒有任何感覺,談耀華要用小念做實驗也跟他沒有關係。
那樣殘忍的實驗,對於善良單純的小念來說,簡直就是世界上最恐怖的事情,她根本承受不了,死不了,活着又無法承受,那就只能從心理上來逃避了。
她逃避着自己的這個人格,幻想着能夠有一個人出來拯救她,能夠有一個人可以幫她處理眼前這種局面,所以小夜出現了。
那個看似冷酷無情毫無人‘性’的小夜,出現了。
第一個人格的分裂,竟然就是這麼容易,又如此合情合理。
除了震撼之外還是震撼。
這就是談耀華的手段啊,果然是厲害,如此輕易地就抓住了問題的關鍵所在。
然後呢?
顧以安眼神很是冷靜地看着淡暮生。
她想知道一切。
如果說主人格是小念,第二人格是小夜,那她這個……又算什麼?
顧以安無法接受,真的無法接受,可是又沒有理由反駁,根本找不到任何理由去反駁淡暮生的話。
或者就算是找到了反駁的理由,她這樣口不能言身體也不能動的狀態,又能怎麼反駁呢?
“小夜很小念完全不同。她冷靜、自制,簡直就像是一臺殺人機器,無論是多麼血腥的場面,她從來都是眼睛連眨都不眨,就好像是再怎麼恐怖血腥的場面對她來說都毫無影響一般。”
淡暮生的聲音很輕很輕,“我得承認,我被小夜吸引了。其實實驗室裡有很多研究員都很冷血無情,只專注於自己的研究,對於實驗體的死活完全不在乎,可是小夜跟他們不同。她是從一個懦弱單純的靈魂之中分裂出來的一個人格,一個跟那個懦弱單純的靈魂完全不同的人格,這讓我覺得很有趣,很有意思。所以我對小夜的關注就漸漸地多了起來,甚至是越來越多……”
顧以安眨了一下眼睛。
她倒是能夠理解淡暮生的這種心態,如果換做是她的話,她也會對這個小夜很好奇的,非常好奇,也會忍不住想要去探究關於她的一切的。
說到這兒,淡暮生停頓了一會兒才緩緩地說道:“小夜給我的感覺很不一樣。她……她也殺人,她看起來也是冷血無情,可是不知道爲何,我總是能夠從她的身上感受到一種特別的力量。別人殺人會讓人覺得噁心或者是厭惡,但是她殺人卻會帶給人一種美感,似乎死在她的手下,也是一件非常幸福開心的事情!”
顧以安愣住了。
這算是什麼?死在小夜的手下也是一件幸福開心的事?這怎麼可能?
淡暮生苦笑了一聲,“就是這樣。按照死在小夜手上的人數來說的話,小夜應該就是那暗夜修羅,可是我卻從她的身上看到了一種禪意,一種慈悲。”
如果顧以安能夠說話的話,她一定會狠狠地嘲諷淡暮生。
從一個殺人魔頭的身上看出禪意和慈悲?他別是故意侮辱這兩個詞的吧。
雖然顧以安口不能言,可她的眼神已經完全暴‘露’了她的心思,淡暮生輕輕地搖搖頭,“我就知道你不會相信的,如果不是親身經歷過,我也不會相信。”
顧以安依舊不吭聲,只是用一種探究的目光,一直盯着淡暮生。
果然,淡暮生又繼續說道:“我從來不覺得自己看錯了小夜。她的確也殺了很多人,可是那些死在她手下的人,根本就是解脫了!對於小夜來說,殺掉那些人,讓他們乾脆地死掉,就是她能夠給予他們最溫柔的慈悲。”
殺掉他們,讓他們乾脆地死掉,就是她能夠給予他們最溫柔的慈悲。
顧以安不斷地在心裡重複着這句話,內心的震撼也越來越強烈。
她甚至都有些無法相信這句話竟然是從淡暮生的口中說出來的。
最溫柔的慈悲,就是殺死他們。
看着顧以安眼眸之中流‘露’出來的震驚,淡暮生輕輕地笑了笑,眼神也有些飄遠了,好像是沉浸在了會議和懷念之中,“以安,我從來都不覺得小夜醜陋,很多人都說小夜是真正魔鬼的化身,她總是以最優美的姿態殺人,最優雅的心情殺人……實驗室裡甚至是島上的其他人,都對她敬而遠之。他們甚至不允許她進入神殿,可是對於我來說,小夜從來都是最純淨的!”
純淨?
顧以安真的很想呵呵他一臉!
淡暮生的眼神卻是溫柔了起來,“我知道你不會相信這種說法的,可這就是小夜給我的最大的感受。她就是一個極其純淨的人,純淨到了極致。在別人的眼中,那個單純善良無辜怯弱的小念是最純淨的,可是對於我來說,小夜遠比小念要純淨得多,或者說是純粹得多!這一點我從不懷疑,哪怕是到現在,我還是會說,小夜是最純粹的,比你和小念都要純粹得多!”
顧以安的眼神漸漸幽深起來。
淡暮生伸手輕輕地撫‘摸’着她的臉,“我愛上了小夜,很愛很愛,愛她的純粹,愛她的禪意,愛她用鮮血寫就的最溫柔的慈悲,愛她的一切。愛到癡狂……”
然後呢?
顧以安用眼神詢問淡暮生。
其實小夜的然後,對於她來說並沒有那麼重要,她只想知道自己這個人格,究竟是怎麼來的。
淡暮生輕輕地嘆了口氣,“小念恨小夜。”
什麼?
小念恨小夜?
顧以安不懂了,她是真的聽不懂了,這又是怎麼回事?
小夜不是因爲小念的逃避和呼喚纔會被分裂出來的人格嗎?小夜幫小念做了一切她不想要做的事情,幫她面對了一切的血腥和災難,小念不應該感‘激’小夜嗎?爲什麼會恨她?淡暮生的‘脣’邊勾起了一抹冷然的笑意,目光直直地盯着她,“其實很容易理解的,不是嗎?那麼純淨如天使一般的小念,怎麼可能接受一個滿手血污冷血無情的小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