靠在談晉承的懷裡,顧以安感覺到了前所未有的安寧。
前面已經說過了,她的神智其實一直都是清醒的,非常清醒的。
看着醫生給她打了鎮靜劑,然後昏睡。
昏睡之後,她就開始不斷地做夢。
因爲盛凌天給她描述的整個過程太細膩了,幾乎是所有細節都在。再加上人大腦對這種場景的加工能力,所以在夢中的時候,顧以安甚至覺得自己好像是真的回到了“壹時光”,真的回到了那個晚上。
她變成了一個渾渾噩噩的木頭人小遇,之後在雨夜被盛凌天帶走。再然後談晉承爲了救她,被盛凌天的子彈給射中了心臟!
之後呢?
嗯,陸默然說他的手受傷了,廢了,再也無法做這種高難度的心臟手術了。所以,那個長得跟她一模一樣,甚至共用着她身體的邪肆狂暴的暗夜魔神,臉上露出了瘋狂的笑容,說她可以做這個手術!
而陸默然竟然也說,她的水平不遜色於世界一流的醫生,而且現在,除了她,再沒有人能夠救談晉承!
在夢境之中,顧以安根本就分不清楚到底哪個是自己,哪個是別人。
她明明看到了那個長得跟她一模一樣的人說她來做這個手術,她顧以安本應該是旁觀者,可是在夢中的時候,她又覺得這個答應做手術的人就是她自己!
她拼了命地想要大吼,想要大喊大叫,想要告訴所有人,她根本沒有能力做這樣複雜的高難度心臟手術。
但是任憑她怎麼努力,卻都好像是開不了口一般,只能眼睜睜地看着那個佔據了她身體的暗夜魔神,那個魔女,拿起手術刀,切開了談晉承的皮膚……
躺在手術檯上的談晉承,因爲失血過多,臉色慘白,他的眼睛緊緊地閉着,她拼了命地想要喊他,想要把他給喊醒。
可是任憑她再怎麼呼喊,聲音都好像是被堵住了一般,根本出不來!
而且更讓她無比恐懼的是,她眼睜睜地看着自己的手,拿起了手術刀,划向了談晉承的皮膚……
手術刀非常鋒利,輕而易舉地就劃開了他的皮膚,脂肪,肌肉……
顧以安拼了命地想要掙脫,可是無論她怎麼努力,無論她怎麼着急,她的手都好像是無法控制一樣,繼續用鋸子鋸開談晉承的肋骨,暴露出心臟……
人的夢境總是癲狂的。
一會兒自己是夢中的那個當事人,一會兒又是旁觀者。
就好像是上帝視角一樣,夢中的一切,雖然沒有人特意說什麼,但是她就是知道那是什麼。
按理說,正常情況下不通過鏡子,人是不可能看到自己的臉的。一般來說也不知道那個人就是自己。
但是在夢中,就算是你不看到什麼,就算是什麼都沒有影像也沒有聲音,但是你就是知道,某個主角是你。
顧以安這會兒就是這種感覺,她清楚地知道那個切開了談晉承,用極其熟練精妙的手法給談晉承做手術的人就是自己。
可是另一方面,她又怎麼都不肯相信那個給談晉承做手術的人會真的是。
她沒有那麼高的水平!
夢境真的是無比無比的癲狂,癲狂得讓顧以安幾乎要發瘋了。
她甚至清楚地知道自己是在做夢,但就是如同陷入了無休止的夢靨之中一樣,任憑她怎麼努力,都根本無法清醒過來。
每一次的動作,每一次的想法,都好像是垂死掙扎一樣。
難受,難受到了極點。
身體不受控制,還有那種自己的身體好像是被別的靈魂給佔據了的痛苦,一切的一切,都在不斷地擠壓着她,所有的念頭,都在逼迫着她,好像是在強迫她,讓她瘋掉!
這個夢境實在是太逼真,又太過漫長,顧以安早就已經精疲力盡了。
從她變成了小遇,從她遇見盛凌天,從談晉承中槍,從她被那個暗夜魔神附身,從她給談晉承做手術……
一切的一切,她都在拼了命地想要掙扎,想要擺脫。
對於她來說,她非常清楚地知道,自己爲什麼會夢到這些東西。因爲這些是盛凌天告訴他的,是盛凌天非常非常細緻地描繪給她聽的,所以這些東西全部都是盛凌天灌輸給她的,正是因此,她夢到的場景纔會這麼具體。
可是她還是非常非常堅定地認定,夢中的人,甭管是小遇還是那個暗夜魔神,全部都不是她,統統都不是她!絕對不是!
終於,她醒了過來。
就在她已經快要堅持不下去的時候,她醒了。
當她發現自己能夠重新感覺到自己的身體,能夠重新支配自己的身體時,那種欣喜若狂的感覺,真的是讓她甚至想要落淚。
但凡是夢魘過的人都知道,人在夢魘住的時候,往往是拼了命地想要有個人來叫醒她,把她拉起來也好,給她潑一盆冷水也好,只要能讓她醒過來,能讓她脫離這種夢魘的狀態!
還有一種迷信的說法,說夢魘是鬼壓牀,或者是靈魂出竅了……
總而言之,這種感覺非常非常難受,想要清醒,卻無法清醒,無法控制自己的身體。
被談晉承緊緊地抱在懷裡,顧以安的心中油然而生出了一種難言的感動,一種幾乎讓她忍不住要落淚的衝動。
盛凌天沒有必要跟她說假話。
而且那次,談晉承說是去歐洲談公事,說是需要兩三個月甚至更久的時間,可是他只用了二十多天就回來了。
回來的時候,真個人憔悴成了那個樣子,而且她看過了他的手術傷口,明顯是大型且複雜的心臟手術所留下的刀口。
她是醫生,她可以輕易地算出來,經過了一場大型的心臟手術,二十多天,也就是能讓他下牀出院而已,實際上還需要非常精心的護理,能繼續住院是最好的,可是他卻回來了。
原因……
顧以安又想到了當初那端時間,她好像告訴談晉承,她想他,她想見他。
所以,他就回來了,不顧自己的身體,回來了!
顧以安的眼淚滾滾而出,滾燙的眼淚,沾溼了談晉承胸口位置的襯衫衣料,沾在了他的肌膚上,灼熱得燙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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