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譽恆的目光只是在他身上短暫地停留了一秒不到的時間,眼睛已經往坡下看去,雙手攏成喇叭狀,“清悠,你在下面嗎?”
“我在這,在這!”
她把腳上穿的藍色帆布鞋脫下來,一個勁地向斜坡上方扔過去,期盼能讓他注意到自己的位置。
那鞋不偏不倚,正好砸到薄譽恆臉上,他捂住面頰,倒吸一口涼氣。
趁這個空當,之白已經半蹲下來,藉着磨蹭和周圍的植物,順利地滑到她身邊。
“小姐,你沒事吧?”
自己明明聽到的是之白的聲音,下來的卻是她的貼身小管家,蘇清悠嚇了一大跳,“怎麼是你?”
之白明顯看到她眼睛裡一閃而過的失望,淡淡地抿下脣,用手往上方指了指。
蘇清悠擡頭看上去,就見到一個矯健的身影直接從斜坡上跑下來,最後穩穩地出現在她面前。
英俊的,高貴的,面癱的薄譽恆好像天神,雖然沒有韓劇裡的超能力,卻總能在她危難時出現。
蘇清悠感覺渾身哪哪都不疼了,心裡面暖洋洋的,絲毫沒注意到他面色不太對勁,朝他伸開雙臂,齜牙咧嘴地笑起來。
在薄譽恆的眼裡,蘇清悠現在看上去就像個小叫花子,頭髮亂亂的,衣服也被扯破,白嫩的臉上有了不少小口子,看得他心疼不已。
再加上她光了一隻腳,不用說,那飛來的“暗器”是誰的傑作。
可看她一副開心的樣子,還打開手臂,明顯想讓她抱抱自己。
薄譽恆無奈地扯了下脣角,走過來,一把把她抱進懷裡,像抱個孩子一樣,還在原地轉了幾圈。
“我們走吧。”
放下蘇清悠,他溫柔地凝視她的眸子。
“好。”她笑得很甜。
“你好像自己走路過來的。”之白冷冷瞥了他一眼,“沒帶車嗎?”
薄譽恆這才第一次認真打量眼前的男孩子。
個子很高,略低他點;白瓷般的臉上鑲了雙水汪汪的鹿眼,紅脣倔強地抿着,明顯透露着對他的敵意。
挺好看的男生,可對上他薄譽恆。
完敗!
“你不是也把出租車放走了?”薄譽恆眼尾微微彎了起來,嗤笑自己暗自和一個孩子比較這些。
“總不能在這裡一直待着,先上去吧。小姐,我先幫你去上面拿鞋。”
之白說完,就扒着斜坡上的草,往上爬去。
蘇清悠完全沒感到兩個人之間奇怪的氣氛,她認真地盯着薄譽恆,大驚小怪地指着他右邊的臉頰,“這怎麼青了?”
沒回答她的問題,他握住指着自己的小手,“他是誰?”
“噢,都忘記跟你介紹了。”蘇清悠撓撓頭,“算是我的管家吧,照顧我的生活起居什麼的。”
頓時覺得渾身一冷,薄譽恆只是輕輕哼了聲,“能走路嗎,不行我揹你。”
“好呀。”
蘇清悠聽了,自覺地把雙手伸出來,等薄譽恆蹲下,就環上了他的脖子。
他身上清冽的氣味讓她沉迷,壯實的臂膀更讓她心安。
薄譽恆一邊揹她,一邊往斜坡上爬,語氣頗爲無奈,“你看上去,完全不像一個被綁架,剛剛脫離虎口的人,明明是個來旅遊的老婆婆。”
“我哪裡像老婆婆了?”
“回去自己照照鏡子。”
離路面還有一個手臂的距離時,之白把手伸過來,薄譽恆愣了下,隨即緊緊握住他的手,把蘇清悠背了上來。
“小姐,鞋子。”
之白見她站穩,把帆布鞋放在她腳下,示意要給她穿鞋。
“不用了,我自己來就行。”
覺得今天的之白有些熱情得過分,她慌忙把腳伸進去,一下子就套好了。
薄譽恆卻蹲下來,把她的鞋帶給鬆開,重新系得緊緊的,還打了一個漂亮的蝴蝶結。
“如果鞋不跟腳怎麼辦,你做事總是毛毛糙糙的。”
說完,他仰起頭,高高的鼻樑在日光下顯得更爲挺拔,眸光明澈,讓她的心又開始小鹿亂撞起來,耳根霎時紅了。
之白站在一旁,望着這一幕,心中有種異樣的情緒涌出來。
並不是十分愉快的感覺。
“那現在怎麼辦?”蘇清悠看看左右兩人,問。
之白瞄了下手錶,“已經下午一點了,離婚禮還有四個小時,從現在到婚禮現場,也是需要一個多小時的。但問題是,我們沒車。”
“叫人過來不就行了。”
薄譽恆打電話和紀城,“紀城,我已經找到清悠了,你現在來,來……”
之白迅速地報出一個地理位置,薄譽恆看了他一眼,和紀城說了這個地方,“對,你來這就行了。”
掛了電話,他安慰蘇清悠,“可能需要一段時間,耐心等等。”
之白擡頭,用手擋住刺耳的陽光,“這裡太陽那麼辣,小姐一直待在這會受不了的。”
“那往前走走吧。”薄譽恆把蘇清悠再次把蘇清悠背起來,向前走去。
之白看到蘇清悠美好的側臉,她笑得很幸福,抿抿脣,沉默着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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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不是上班的時候,你也不用來醫院看我。”薄言躺在牀上,聲音極其淡漠,對着前來看他的蘇清文說道。
蘇清文早已習慣他的冷漠,微微掀脣,把機票放在他的牀頭,“我是來給總經理你送機票的。”
“機票?”薄言皺眉,看到目的地,嘲諷地說:“我根本沒打算去參加他的婚禮,你何必費力不討好。”
“可他要和別的女人結婚了,蘇清悠一定會很傷心,我聽說她今天在公司請假了,很有可能也去了那。”
蘇清文在一旁旁敲側擊,“不管如何,你作爲薄家的人去那裡也是理所應當的,這場婚禮萬衆矚目,也能提高你的曝光度……也許,還能安慰一顆受傷的心,抱得美人歸呢。”
她的話讓薄言的心思動了動,冷冷瞥她一眼,“你還真是盡職盡責。”
“只要是對薄總好,能讓薄總開心的事,我都想爲你做,況且,你的傷也並不是很嚴重,不是嗎?”
她的笑容無懈可擊。
“再定一張,你和我一起去吧。”薄言淡淡地說。
“謝謝薄總!”
蘇清文立刻心花怒放地走出去,在醫院的走廊裡用手機訂票。
她迫不及待想看到蘇清悠出醜的畫面,想看到她傷心欲絕的樣子。
只是……
蘇清悠昨天和她說的那件事,她總有些在意。
握着手機的手有些發緊,她甩甩頭。
那些事都過去了!她不想再陷入曾經的事裡,也不想救贖別人!
因爲她連自己都無法救贖。
想到這,她強迫自己開心起來,“蘇清悠,這會有的你丟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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薄譽恆揹着蘇清悠,身邊跟着之白,走了許久,終於看到一家小小的飯店,走了進去。
此時已經下午兩點了。
薄譽恆點了幾份當地美食,蘇清悠立即迫不及待地嚐了起來。
“味道很好啊!”
她開心地從食物裡擡起頭,驚訝地看見正好坐在對面的兩個人互相看着對方,手邊絲毫沒動。
“你怎麼和清悠認識的?”
薄譽恆修長的手拿過杯子,淺淺地抿了口,望着眼前的少年。
“我還想問薄先生,你怎麼忽悠小姐和你在一起的。”
薄譽恆覺得自己臉色變得不是那麼好看,又聽少年說:“況且,你年紀都那麼大了,我家小姐連大學都沒畢業,小姐單純,可我不想她被欺負。”
他的太陽穴“突突”跳了兩下。
年紀大?
商場上,誰不說他是商界奇才,年少有爲,在這個少年嘴裡,他怎麼快成了個耄耋之年的老人了?
見他明顯不爽地蹙了下眉,之白覺得自己像佔了上風,“小姐。”他轉頭看着蘇清悠,“你今年多大了?”
“二十一。”蘇清悠覺得兩個人的氛圍隱隱不太對勁,但還是回答了他的問題。
之白笑起來,第一次,模樣像他這個年齡應有的樣子,“我和小姐一樣大。”他又轉回頭,“敢問薄先生,今年貴庚?”
“……”
薄譽恆覺得自己像是踩入了什麼圈套般,清清嗓子,“二十七。”
“噢。”之白若有所思地點點頭,“從前有這麼個說法,三年就是一個代溝,如今生活日新月異,小一歲,彼此都不知道對方的世界了。”
“小姐,我覺得,你應該叫這位薄先生叔叔了。”
不等蘇清悠有所反應,之白擡起頭,對着薄譽恆禮貌地,“薄叔叔,年紀大了,記得每年做一次體檢,看你精神也不太好的樣子,平常還是早點休息比較好。”
蘇清悠覺得再這樣下去,薄譽恆俊美的臉就要着火了,慌忙做了個休戰的手勢,“先吃飯吧,各位,不然要涼了。”
薄譽恆也笑了,眉尾飛得老高,“年輕人,有朝氣是好事,不過說話前,嘴邊的毛先剃一剃,不然,可能有人覺得你不靠譜呢。”
之白瞪他,剛想反擊,蘇清悠推了推他的胳膊,“既然你叫我一聲小姐,那我現在讓你吃飯,你聽不聽我的?”
少年看了她一眼,不再說話,埋首吃飯。
那一眼,蘇清悠隱隱地看到了點,委屈?
她不明白。
薄譽恆的手機在此時響起來。
“來的這麼快?”
他說着,看到來電顯示,眸子頓時暗下來。
停頓片刻,他才接起了電話,“喂?”
“恆哥哥,你現在在哪?”傳來尤雨初的哭腔聲,“還有三個小時婚禮就要舉行了,你怎麼還不出現?”
“我找到清悠了。”薄譽恆輕描淡寫地回了這一句。
“……”
那邊突然沒了聲音。
薄譽恆挑挑眉,準備掛電話,裡面突然傳來一陣吼聲。
那聲音太大,連之白和蘇清悠都聽到了。
“薄譽恆,你這個不肖子不回來和小雨結婚,我不會放過你!”
是薄老爺子打來的電話。
揉了揉發痛的耳膜,脣角綻放一絲笑意,連眼睛裡都閃耀出星星點點危險的光彩。
“好的爺爺,那就如你所願。”
他關了手機,對面前的兩個人笑了。
“怎麼了譽恆?”蘇清悠擔心地問。
“我帶你走吧。”
“去哪?”
“去私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