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不信隨你,你藏着掖着那些秘密帶入棺材吧,我最後提醒你一句,程靜庭這樣的小角色玩不過凌越,你們程家等着遭殃。”
夜悠然右手抓起地上的櫻花枝,猛地一折,斷裂成兩截,櫻花花瓣也散落於一地,有着一份末落的悲涼。
程進雄一臉錯愕地看着她,這位就是他的女兒,個性直率乾脆利索,一點也不像她母親,但他也知道,夜悠然是個心軟的人。
“我會告訴你,不過悠然有一件事,我想求求你……”
聽到程進雄哀求的聲音,夜悠然原本想要直接大步離開的步伐,猛然地頓住。
“作爲一位父親,我真的很失敗,我從未照顧過你,我知道自己沒有資格求你,不過我想現在也只有你可以保住他們安全……”程進雄的聲音很卑微。
“請你將程老爺子,安荷和娉婷安全送離這場陰謀……”
夜悠然轉身,目光打量着他,有些意外地低喃道,“安荷?”
突然她想起了上週,上週程進雄故意用滾燙的粥燙傷自己,然後誣衊安荷,讓程老爺子將安荷趕出程家,之後安荷不甘鬧着要跳樓。
“上週你故意誣衊安荷,讓程老爺子趕安荷離開是爲了保她安全?你早就知道了程家不安全,你擔心程靜庭會對她不利?”夜悠然的聲音有些激動。
“安荷的聲音跟我母親葉子萱幾乎一模一樣,但她並非只是單純替代品,你是發自內心地關心她對不對?”
夜悠然眸子微眯,大腦裡驀地閃過一個想法,整個人都警惕了起來。
程進雄看着眼前的女兒,倏地無奈的笑,“悠然,你是個聰明孩子。”這麼快就被她猜到了。
夜悠然的眼瞳裡蘊着憤怒,“我母親葉子萱她到底算是什麼,她爲了你苦等二十幾年,甚至懷裡你的孩子嫁入沐家,你當初爲什麼要娶安荷?”
夜悠然雖然對她生母葉子萱那自私自利的女人沒有好感,不過她好歹也是她生母,夜悠然依舊有些在意。
程進雄被夜悠然盯着像是心虛似的,他半垂下眸,低聲道,“安荷照顧我二十幾年了,我不是石頭,曾經與你母親葉子萱的愛情很快被時間淡化,而安荷對我情義真真切切,我不能看着她被人謀害,所以想辦法讓她離開程家。”
“當時我與你母親分開後第二年,我娶了安荷……那時我有眼疾,她在程家當女傭,因爲她的聲音我意外跟她有過一夜,那時候我並非意願娶她。”
“有人故意安排安荷進入程家,是程靜庭?”夜悠然懷疑地說着。
程進雄聽到夜悠然猜測的話,表情微微有些驚訝。
夜悠然冷笑一聲,看來自己猜對了,“你寶貝兒子那時候年紀那麼小居然就這麼有城府了,真是了不起。”
“他爲什麼要這麼做?我記得當時他的母親剛去逝沒多久,他幹嘛這麼急着要找一個後媽?程靜庭早就知道了你出軌與葉子萱那破事……”
程進雄聽到夜悠然提起程靜庭的母親,表情瞬間變得非常難看。
夜悠然晃了晃手中調零的櫻花枝,她嘲笑道,“看來你剛纔看見這簇櫻花時,嘴裡低喃着那名字就是程靜庭的母親,蘇曉詩。”
程進雄緩緩地閉上眼睛,睫毛遮掩住眼底裡一片蒼涼。
“靜庭故意安排安荷進入程家,他讓我娶安荷,只是爲了讓我內疚……讓我一輩子都記住他母親安曉詩。”
“曉詩……是我對不起她……”程進雄聲音漸低,語氣裡盡是無法釋懷地自責,沉重地積壓着他的胸口,讓他難以窒息。
“太久了,二十多年了,我已經很久不敢再提起這名字……”
夜悠然蹙眉不太明白,她靜靜地注意着程進雄每一個表情,她知道,程進雄並沒有說謊,他說的一切都是發自內心感嘆。
“那時候的我很年輕,圈子裡有很多女人愛慕我,而蘇家大小姐也是其中一位,蘇曉詩端莊溫婉是標準的名媛,而且當時的蘇家盛極一時,蘇曉詩更是受到了蘇家長輩的寵愛,蘇曉詩非常體貼,總是處處關心我,可我不愛她,最後我父親程老爺子逼迫我娶了她。”
“父親讓我娶她很大的程度就是貪圖了蘇家的財力,而蘇曉詩勸說蘇家長輩答應了父親一些生意上的交易。年青的時候總是不願意妥協,由於我父親逼婚這事,我更加排斥蘇曉詩,就算後面蘇曉詩爲我生下了靜庭和靜雅,我也依舊不喜歡這個家。”
程進雄目光深遠地看着對面那一大片櫻花林……
“蘇曉詩從一開始就知道我冷淡她,但是她卻不介意,一直都用一張溫婉嫺靜輕笑,有時候她傷心了就會跑去對面那片櫻花林去。”
“對面那片櫻花林是蘇曉詩爺爺爲她栽種,她非常喜歡櫻花,她是一個執着喜歡幻想的女人,那時候我並沒有太注意她心理情況,她的糾纏讓我厭惡,我只想不斷地遠離她……”
夜悠然聽着程進雄的話,她的目光也不由朝對面那一大片調零的櫻花林看去,很美,就算是五月調零的櫻花林也依舊非常美,美的虛幻。
“城北小漠村莊裡有一位聾啞老人,他今年90歲了,他叫福伯,福伯是不是蘇家的人?”夜悠然猜測着問道。
“福伯?”程進雄聽到這個熟悉又陌生的名字,身子猛地一顫,“福伯怎麼會成了聾啞人?!”
“福伯是當年蘇家的大管家,他也是蘇曉詩爺爺最信任的下人,福伯非常疼愛蘇曉詩,當時蘇曉詩在程家受了委屈,被我冷漠了,福伯總會怒氣衝衝找上門教訓我。”
夜悠然揚揚眉,怪不得程老爺子見到福伯會這樣震驚,原來是以前親家的人。
“程靜庭你寶貝兒子MARK應該經常跟福伯聯繫,我在福伯的臥室裡找到一幅程靜庭畫的油畫,是櫻花樹。至於福伯聾啞是否程靜庭毒害,這大抵跟他脫不了關係。”
程進雄聽到夜悠然說的話,表情有些激動,“靜庭不會害福伯!”
夜悠然目光灼灼地盯着眼前的男人,一字一頓,“我說得全部都是事實,程靜庭他不僅是喪心病狂,他簡直就是心理變態!”
程進雄雙眸一滯,臉上有些呆愣。
“不會的,靜庭的心理很正常,他很小的時候就已經帶他做了詳細的檢查……”程進雄聲音震驚漸低。
夜悠然聽出了一些端倪,“爲什麼很小的時候就帶他去做心理檢查?”
程進雄雙眸空洞,小聲地開口,“蘇曉詩死於重度的精神抑鬱症。”
夜悠然只是聽說,蘇曉詩當年推了程進雄滾下樓梯,害程進雄眼疾不能看東西,她內疚所以自殺。
“當年我很排斥蘇曉詩的死纏爛打,偶遇了葉子萱之後,多次跟我父親提出離婚的事,可是父親不同意,而蘇曉詩的態度更加激烈,她以死相逼。”
“當時我以爲她只是開玩笑,因爲她這位蘇家大小姐從小萬千寵愛,怎麼可能會爲了一個男人而死呢。又有一次葉子萱跟我說,她可以什麼都不要,想跟我一起離開A市到國外去打拼,那晚上,我回家準備收拾東西離開,正好被蘇曉詩看見了。”
“就是那個晚上,蘇曉詩錯手將我推下樓梯,我知道她並不想傷害我,因爲我摔下樓之後,分明就看見了她擔心地哭着一臉淚痕,蘇曉詩雖然是蘇家大小姐不過我從認識她開始,從未見過她哭,她那時真的很自責,而我那一刻也有些心動……我想我是不是錯了。”
程進雄收回目光,沒有再看美幻的櫻花林,緊閉着眼睛,像是在回憶着一份沉重,一有行淚緩緩地從他眼底滑下。
“自從我在醫院醒來,知道了我眼疾不能看東西,我就心灰意冷,再也沒有去想葉子萱的事,也沒有心情去顧及程家人的擔心,我消沉於自己的世界裡,直到……”
“直到蘇曉詩血淋淋地死在櫻花林裡,我才知道,原來她因爲推我下樓這事,一直自責最後得了抑鬱症,自殺了。”
“我看不見蘇曉詩死去時的慘烈,但程家的傭人卻有回來說,蘇曉詩割斷了雙手的動脈,在櫻花裡跳起了孤寂的芭蕾舞,血染了櫻花林,整片櫻花林都是沉重的血腥味道,還有她無助內疚嘶聲尖叫不斷地迴盪……”
“直到她的失血過多,蒼白的死在其中一棵櫻花樹下,當時是深夜,那晚上,靜庭早就發現了他母親的異樣,他偷偷地跟了過去,他親眼目睹了他母親絕望地吶喊,看着她的血染櫻花林……”
夜悠然低眸,驀地感覺手上握着的櫻花枝都散發着一份陰森,“血染櫻花?怪不得程靜庭偏愛櫻花林裡殺人……”
“如果當時我能多一些注意蘇曉詩,那麼她不必死得這麼絕望內疚……其實我沒有怪她,我當時只是有些迷茫,她一直爲我付出,而我一直選擇拒絕,從來都沒有看過她心意……是我對不起她……”
程進雄睜開眼睛看向她,“悠然,我不知道靜庭受他母親影響這麼大,如果你說的都是真的,那麼請你保護好自己,別陷入其中,這些事與你無關……”
“我已經陷入了這場復仇之中,躲不掉了。”
程靜庭肯定是因爲他母親的死,所以怪罪於葉子萱的出現,而我身爲葉子萱和程進雄出軌的見證……
所以程靜庭恨我的存在,卻又不想輕易讓我死得太輕鬆……
夜悠然猛地轉身看向眼前偌大的程家,她覺得這程家陰沉沉地,一片死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