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對那如冰般冷酷的眼眸,饒是想來鎮定自若的葉萱也不免有所畏懼。
“你、你是誰?”稚嫩悅耳的嗓音帶着些許顫抖。
因爲葉萱的聲音,葉蕾頓時回過神來,下意識的將葉萱藏在身後,自己轉了過身面朝來人。
由於天氣的緣故,明明還不到黃昏,外面卻是越來越暗,直到一道閃電劃破天空。那雙如冰般的銳利的眸子,在閃電的襯托下隱隱散發着寒光,令人畏懼。
葉萱不小心對上那雙眼眸,整個人都僵住了,小臉蒼白,眼裡完全掩飾不住驚恐。
但這只不過數十秒的時間,下一刻,整個房間暴露在柔和的橘黃色燈光之下。
“先生——”
楊敏的聲音打破了一室的沉默,使得幾乎已經停滯的空氣再次流動起來。楊敏端着托盤,托盤裡一杯清水,一包藥片,一碗中藥,來意不言而喻。
“葉小姐吃藥的時間到了。”
楊敏走進房間,對如颱風過境般的房間視若無睹,徑直朝葉蕾的方向走來。
葉萱看了看楊敏,又轉身看了看眼前高大英俊而面無表情的陌生叔叔,心中止不住顫抖,連帶着身體都輕不可聞的微微顫抖着。
葉蕾因爲看不見所以只能從聲音來辨別,她一會兒朝楊敏的方向看過來張了張口,卻沒說什麼,然後又轉向身後,她僅憑直覺,感覺到那個讓她感到壓迫的人近在咫尺。
楊敏順手把托盤連帶藥一起放在途中的茶几上,然後再向葉蕾走過來。
“葉小姐,地上涼,我扶你站起來。”說着,楊敏已經向葉蕾伸出了手。
葉蕾很機械的被動的仍有楊敏將她攙扶起來,卻只是纔剛起身就又差點跌了回去,若不是楊敏眼疾手快攙住她,恐怕她一定會再次跌回去。
不知道是不是因爲由於楊敏到來的緣故,葉蕾這時才察覺雙腿發軟,她車禍雖然沒傷及到腳,但傷到了神經,走路不是很穩。之前,關窗的時候葉蕾只能慢慢摸索除了眼睛看不見之外,腿不太靈活也是原因之後,而後來,根本就是下意識爆發出來的,無關好壞。
“媽媽——”葉萱也在葉蕾差點再次跌倒的時候回過神來,急忙伸手幫忙攙扶。
楊敏不是很費力的將葉蕾扶到沙發上,中途理所當然的避開了那一地的雜物,根本不用問,楊敏似乎也能夠猜到造成這種場面的原因。
“有沒有哪裡傷到?”楊敏關心的問。
葉蕾抖動着脣,最後卻只是搖了搖頭。倒不是真的沒感覺,至少在之前的東碰西撞中,葉蕾撞上了好些地方,而那些地方現在都在隱隱作痛。
楊敏自然是不信的,葉蕾的額角此刻就流着鮮紅,應該是被什麼刮傷的,結果沒等她說什麼,葉萱的聲音就已經響起:“怎麼會不痛?”
葉蕾這時多少冷靜了一些,雖然心中因爲顧慮到那個讓她產生恐懼的人仍在這個房間,但聽到葉萱的聲音,理所當然的說:“媽媽真的不痛。”
對於自己的傷勢,葉蕾根本就毫無察覺,全身上下很多地方都在痛,哪裡流血她又怎麼會知道?何況她眼前還看不見。
不說楊敏,葉萱自然也明白葉蕾是個什麼樣的人,即使這麼多年來,葉萱也從未見過葉蕾示弱或是叫苦叫累,不然她和葉靖也不會時刻爲葉蕾擔心。
在葉萱的眼裡,葉蕾非常溫柔,就連大聲說話也未曾有過,總是把好吃的、好喝的留給她和哥哥葉靖,自己卻有時候就着開水吃點饅頭。自葉萱有記憶開始就知道家裡的條件不好,而葉蕾的身體也一直都不好,雖然她從未說過,葉萱和葉靖也都知道,所以他們從來都不會抱怨什麼,對生活十分知足,也從來都不要求什麼。他們只是心疼葉蕾,總是希望葉蕾能夠好好休息,然而每一次葉蕾都會一笑而過。
葉萱紅着眼眶,眼淚啪啦啪啦的流了下來,硬是忍着沒讓自己出聲,伸手朝着葉蕾額角的傷口摸去。就在手要觸碰到傷口的時候,葉萱怕會弄疼葉蕾只能生生停住……
在這段時間楊敏早就敬業的找來醫藥箱,開始爲葉蕾處理傷口,由於七年前的事,即便七年來已經生疏了很多,但仍十分熟練。
直到額角先是被一陣清涼擦拭,葉蕾才反應過來自己見血了,也才明白葉萱的聲音爲什麼聽起來像是要哭出來般。心虛之下,葉蕾伸出雙手在空中朝葉萱所在的方向摸索着,然後輕碰着小人的臉,然後一愣。
手中感覺到的溼潤,不用去猜也知道那是什麼,葉蕾頓時心疼不已。
“萱兒不哭,媽媽不痛的,真的,所以萱兒不哭——”知道葉萱哭了,但一點聲音都沒有,葉蕾的心都快碎了。只能憑着感覺,沿着小小的輪廓有些手忙腳亂的替葉萱擦拭淚水,手下的動作仍是那樣的輕柔。
聽到葉蕾的話,葉萱哭的更厲害了,聲音也抑制不住的發出輕微的哭咽。葉蕾當然不知道此時的模樣,頭上纏着一圈又一圈的繃帶,額角的傷口染紅了白色的繃帶不說,也染紅了身上的睡衣,看上去是那樣的觸目驚心,再加上模樣狼狽不堪,怎能讓人不擔心?
而聽到葉萱溢出的哭聲,葉蕾更加心慌了,前一刻還略帶防備和警惕瞬間煙消雲散。
“萱兒?萱兒不哭了,乖,不哭了——”
自從葉萱懂事以來就和她哥哥葉靖一樣未曾哭過,此刻聽到她那樣壓抑的哭咽聲,葉蕾怎能不心痛?
楊敏抑制着心頭的酸澀的情緒,穩住手中的動作將葉蕾的傷口處理好。
由於頭上的繃帶也被染紅,所以不得不重新換過,拆除繃帶,額頭上是有着一道醜陋的疤痕、那樣的觸目驚心。傷口有根小指頭那麼長,而且也很深,可能因爲葉蕾之前的動作過大,所以本來就未癒合的傷口再次滲出血來。
比起看着那駭人傷痕而心疼的楊敏,葉蕾本人自是毫不知情,因爲看不見,也因爲她的注意力並不在自己身上,何況自己身上的痛又怎能比上心頭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