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直都是把她當做朋友,當做妹妹的。卻沒想到,在她的心裡,對他的感情早已經慢慢變質,以至於萬劫不復……
也許,他早該在巴黎遇到她的時候,就跟她說清楚的。這麼多年來,她花在他身上的精力與心,已經遠遠的勝過了一般的戀人。可是韓藥湮竟不能給她絲毫的迴應。
馮以蓮一向心高氣傲,從小到大,圍在她身邊的男人數不勝數,多的是富家子弟,名門望族。可是她呢?卻連正眼都不曾瞧過那些人,一心只望着韓藥湮。她在別人面前,是那個冷若冰山的女王,一到韓藥湮面前,就成了一個有着小小心事的小女人。
可是,從她對他的感情產生變化的那天開始,韓藥湮就確定了,他這輩子,都不會愛上她。
若是別人,或許看到一個女人如此盡心盡力的幫自己,爲自己付出這麼多,總有一天會感動的。可是韓藥湮卻不行,在他的世界裡,愛了就是愛了,不愛就是不愛,沒有中間的模棱兩可,也沒有曖昧。
他就是這麼直接的一個人,就如同只有黑白兩色一樣,黑的就是黑的,白的就是白的,從來都沒有什麼灰色的地帶。
他知道,愛情是不能勉強的,不僅對馮以蓮如此,對君寒,也是這樣。
當年他愛君寒,可是君寒卻愛上了墨子笙。他從來都沒有怪過她。哪怕現在,她再次回到了墨子笙的身邊去,韓藥湮也不恨她。
他只是不明白,不理解,既然她一直都深愛着墨子笙,又爲什麼要到自己身邊麼?爲什麼要給他希望讓他做這一場華麗的夢呢?
難道只是因爲,他是浩浩的爸爸?想不明白的事,乾脆就不去想。只是千帆過盡,最後卻還是他一個人。
馮以蓮似乎睡的很不安穩,長長的睫毛不時的抖動着,口中喃喃囈語,“藥湮……藥湮……”
“我在……以蓮,我在這兒……”韓藥湮上前,輕輕的拍拍她的手,夢中的馮以蓮似乎聽到了回答般,眼角倏然有淚滑落。
韓藥湮心裡突然感覺一陣陣悲傷,愛上一個不愛自己的人,心裡的痛,該有多深?他跟馮以蓮,君寒,從某些方面來說,都是一樣的可憐人。
“以蓮,我在這兒呢,安心睡吧。”韓藥湮輕輕的將她額頭的碎髮撥開,許是從樓上跳下來的時候摔到了頭,她頭上包着厚厚的紗布,沁出來的汗把額頭的頭髮都打溼了。
“藥湮……是你麼?”馮以蓮呢喃着,緩緩睜開了眼,長長的睫毛上,還沾着幾顆透亮的淚珠。
她透過朦朧的淚眼望着眼前的男人,那樣熟悉而又想念的臉,那樣溫暖的觸摸,讓她的眼淚再次滾落下來。
“是我,以蓮,我來看你了。”韓藥湮有些不忍,輕輕擡手擦掉了她眼上的淚痕,可是那眼淚卻像斷了線的珠子一般,接連不斷的落下。
看着眼前的男人,一臉專注的看着自己,他的眼神那樣繾綣而溫柔,就像她是他心愛的女人一般,需要呵護與照顧。馮以蓮心裡甜甜的,卻突然轉過頭去,恨不得將頭深深的埋在枕頭裡,聲音也小的可憐,“別看我,現在的樣子太難看了……”
韓藥湮微微一笑,“傻丫頭,說什麼呢?你跟以前一樣漂亮。只不過太瘦了些,要好好吃飯才行……”
“真的?”她忽的轉過頭來,迎上了他的目光,一雙眼睛裡面,發出耀眼的光來,雖然還向外溢着淚珠,可是此時的她看上去,卻已經精神了很多。
韓藥湮點點頭,“當然,我什麼時候騙過你?我說過,你的美,足以讓天下的男人都爲之傾倒。”
馮以蓮苦笑了一下,眼中的明亮也黯淡了幾分,“可是,這天下的男人裡,卻不包括你。而且……醫生說了,我的胳膊就算是痊癒了,也不可能像以前一樣了。這樣的我,跟個廢物有什麼區別?”
她緊緊的咬着嘴脣,眼淚嘩嘩的落下來,沾溼了枕頭,也花了她美麗的臉。
“放心吧,我會照顧你的。”韓藥湮就那樣直直的看着她,語氣輕柔,像是在哄勸着自己的孩子一般。
馮以蓮回望着他,心裡是滿滿的欣喜。這樣的語氣,以前他只在面對着君寒的時候,纔會用到。可是今天,終於也對她說了。
而他的眼底,除了滿滿的愧疚之外,還有濃濃的悲傷與決絕。
她知道,他是徹底的對君寒死了心了。因爲她再也看不到他眼中的不捨與猶豫了,取而代之的,是難得的堅毅與凌冽。
“你照顧我?那君寒小姐怎麼辦?難道……藥湮,你跟我說實話,是不是跟君寒小姐發生了什麼事?”馮以蓮一臉驚訝的樣子,眼中滿的關切。
韓藥湮臉頓時寒了下來,沒有說話,過了半晌,嘴角露出一抹自嘲般的笑來,眼神卻是黯淡的讓人心疼。
看在馮以蓮眼中,卻是痛快不已,她早就知道,這一切,都在按着她的計劃進行。她早說過,她馮以蓮喜歡的東西,沒有得不到的,當然人也是。
君寒想要跟她鬥,還嫩的很呢。要不是這次君寒把她逼的太急了,她也不會請馮老爺子出手幫忙了,還招惹了那個不成器的二哥。
可是現在看來,這一切都是值得的。而韓藥湮這樣的心情,用不了幾日,也會消失無蹤的,她有信心。
“藥湮,有些話,我不知道該不該說……”她輕咬着嘴脣,淚眼朦朧,看起來格外的招人心疼。
韓藥湮看着她,微微點了點頭,只是眉頭輕輕的皺了起來。
馮以蓮嘆了口氣,似乎是下了什麼決心一般,輕輕開口,“其實,君寒小姐跟你在一起的時候,我就有一種預感,總有一天,她還是要離開的……”
“古話說的好,當局者迷,旁觀者清。有些事情,你身在其中根本看不清楚。而我這個局外人,卻都看的一清二楚。我見過她跟墨先生在一起的時候的樣子,那時候的她,總是那麼開心,那麼幸福,臉上整天都洋溢着幸福的神采。可是……”
她頓了一下,偷偷的看了看韓藥湮的臉色,他的眉頭緊緊的蹙在了一起,卻沒有要發火的趨勢,於是便接着說了下去,“可是自從她跟你回來以後,就很少見她那麼開心的笑了。哪怕偶爾的笑笑,也是有些言不由衷的感覺。作爲一個女人,我也想過,若是把我換作她,也會有種身不由己的感覺吧?畢竟你是孩子的父親,她不得不爲了孩子考慮……”
韓藥湮握在一起的手,因爲用力,關節都已經發了白,額頭上的青筋暴起,似乎是處在爆發的邊緣。
馮以蓮趕緊換了輕快的語氣,“不過這些都是我自己的想法,說不定我纔是那個當局者迷的人呢……而且君寒小姐那麼單純,說不定並沒有想這麼多……”
“不,你想的很對,以蓮。你是個聰明的女人,早就已經看清楚的事情,我卻直到現在才明白……”
韓藥湮深吸了一口氣,露出一抹苦笑來。其實,他也早就看清楚了一切,只是,他一直都在自欺欺人,活在自己的想象裡面,自我麻痹着罷了。
他害怕認清現實後,就會失去君寒,失去現在擁有的一切,哪怕這一切,都只是個假象。
君寒是那麼固執的一個人,當年爲了墨子笙,不惜跟家裡人鬧翻,不惜飛蛾撲火,也要執意嫁給他。
若是她真的愛一個人,根本不會管對方的地位,財富,或是其他。在她眼中,任何的問題都不是問題。她只要跟那個人在一起,哪怕是拼上性命。
若是真愛一個人,她是絕對不會輕易放手的。單單從這一點上來看,她就不愛韓藥湮。因爲從始至終,每次,她都是盡力的要從他身邊逃走。
每一次都是韓藥湮主動去追,而她卻是一味的逃避着,故意折磨他。他早該知道,她根本就不愛他,或許,從來都沒有愛過。
她跟着他回來,也只是因爲浩浩需要一個爸爸,需要一個能治好他的病的有能力的爸爸。
不得不承認,有時候現實就是這麼傷人,可是,卻總好過一場夢來的真實。
君寒自從那天晚上以後,一直都昏迷不醒。墨子笙找了很多醫生來,卻都是沒有辦法。她的病已經到了最艱難的時候,剩下的,只能看天意了。
墨子笙守在她的牀前,一直不停的幫她按摩着手臂,肩膀,希望能讓她感覺舒服一些。她的睫毛顫抖着,臉上還有淚痕。因爲昏迷的之幾日,哪怕是在夢中,她也不時的會流出眼淚來。
每次在夢中叫到韓藥湮跟浩浩名字的時候,她的眼淚就會洶涌而下,墨子笙想要安慰她,卻根本不知道如何去做。
到了最後只能緊緊的握住她冰涼的手,似乎只有這樣,她在夢中驚慌的心情才能稍稍的安定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