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藥湮幾日不見,臉上換了成熟,不是往日與她嬉鬧的少年。
似乎一夜之間長大,眼底依然閃過了心痛,但是隻是一瞬間。
彷彿君寒看錯了一般,一瞬間之後,就變成了堅毅。
他的身姿挺拔,站到了君寒的身前,猶如一顆青松,周身都是氣勢。
君寒不想再看,一而再再而三的給韓藥湮帶來傷害,她根本不想出現在他的生活裡。
因此,這次葬禮也就沒有叫他。
誰知道他終究是來了。
眼底一滴淚不受控制的滑出眼眶,君寒忙低頭。
韓藥湮已經伸出了手,卻在觸到她的臉的時候,停了下來。
只有馮以蓮和姜英羽看到了,剛剛一瞬間他擡手的表情,是心痛。
馮以蓮適時的咳嗦一聲,韓藥湮收回了手。
“君寒,節哀。”韓藥湮低頭,吐出一句話。
他看到她的眼淚,看到她蒼白的臉,很想將她擁入懷裡,替她遮擋這整個世界的風雨,可是,他不能。
“對啊,節哀順變吧君小姐,畢竟,人死不能復生。藥湮,我們去給伯母行禮……”馮以蓮適時的站到了韓藥湮的身邊,挽住了韓藥湮的手臂。
君寒說不出心裡什麼滋味,只覺得心裡亂亂的,又酸酸的,漲漲的。
馮以蓮說完,韓藥湮也不好再站着,挽着馮以蓮到了君母的遺像前,恭恭敬敬的鞠躬。
看着韓藥湮,幾日不見,似乎脫胎換骨一般。
整個人有了一股貴氣,光芒外顯,和姜英羽不相上下。
君寒苦笑,這個葬禮,真是諷刺。
埋葬的不只有母親吧,還有她君寒自己。
韓藥湮變成了輝煌少年,而自己落魄如廝。
從此時光匆匆,天各兩邊。
“那……再見……”禮畢,韓藥湮也不知道說什麼。
君寒機械的伸出手,和他握手。
韓藥湮忙伸出手,卻只是碰到了她的指尖,冰涼。
然後君寒就收回了手。
“再見。”君寒的聲音裡,帶着一絲苦澀。
而韓藥湮,收回手,將手插入口袋,希望能保存,她冰涼的體溫。
多一會也好。
“今天真的多謝你過來。”君寒再次鞠個躬,擡起臉,面上已經沒有情緒。
“有事,記得找我。”韓藥湮本不想說話,終究沒有忍住。
“沒事,我還處理的好。”君寒說完,垂下眉眼。
韓藥湮想說什麼,想問問君寒爲何生分至此,但是終究沒有說出什麼。
摸摸萱萱的頭,囑咐她要聽話,然後帶着嘴角一抹苦澀的笑,衝姜英羽點點頭,也就出去了。
馮以蓮點頭微笑一下,就隨着韓藥湮走了。
兩個人的腳步聲如此合拍,直到都消失不見。
君寒纔有勇氣擡頭,看着母親的遺像。
只有她溫婉的笑容,始終如一。
君寒終於忍不住落下淚來,哭得像個孩子。
萱萱也忍不住哭起來,抱着她,喊着媽媽。
靈堂的內賓也不好勸,畢竟君寒承受了這麼多,哭出來是好的。
姜英羽擡起頭看着滿目的白,只覺得這個女人,哭得他心裡發酸。
哭聲給靈堂平添幾分傷悲,剛剛到了的墨子笙,自然是一進來就看到哭做一團的君寒和萱萱。
這,是他第一次看到君寒哭成這個樣子吧。
君笙要破產的時候,她沒有哭。
君自清死活不同意他們在一起,她沒有哭。
離婚,她沒有哭。
流產,她沒有哭。
被顏初晨傷成那樣,也沒有哭。
但是現在,她瘦了一圈,哭的像是個孩子。
還有萱萱,哭得上氣不接下氣,那麼冰雪精靈的一個小人,從來都是笑的活潑的開朗的小姑娘,失了靈氣。
墨子笙的心裡忽然動了一下。
他從未想到,君寒能讓自己心動。
姜英羽在一邊,看着墨子笙眼神裡的情感百轉千回,嘴角是不屑的笑,也不出聲。直到差不多了,才輕咳一聲。
一時間,墨子笙有些尷尬的回神,而不知道自己哭了多久的君寒,也住了聲。
但是頭有點眩暈,根本擡不起頭,身子不由自主的晃了幾下。
姜英羽見情形不對,要上前,卻被墨子笙搶了先。
將君寒抱在懷裡,墨子笙也不說話,只是心痛的看着君寒。
而君寒一時間回不過神,無力的倚在這個懷抱裡,覺得熟悉而溫暖。
她站不起來,這幾天的忙碌幾乎消耗了她所有的體力。
“老婆……老婆別哭了……”墨子笙緊緊的摟住了君寒,鬼使神差的就喊出了久違的稱呼。
“爸爸……”一邊的萱萱拉住了墨子笙的衣角,哭得更加的傷心。
聰慧如她,已經隱約知道,這一切都和爸爸有關係。
但是她也不能理解的特別透徹,只希望一家三口人,能夠像現在這樣,永遠在一起。
君寒的眼淚還在不停的流出來,洇溼了墨子笙的襯衫,讓墨子笙覺得身體溼熱,心裡又難受。
而且,覺得君寒瘦了好多,好多,他很心疼。
“君寒,是我的錯……”墨子笙說着,就將君寒更緊的抱在了懷裡,將頭抵住她的頭,頗有點耳鬢廝磨的味道。
可惜,君寒已經反應過來,抱着她的是誰。
然後,她毫不猶豫的狠狠的咬上了墨子笙的肩頭。
不是很痛,畢竟君寒也沒有什麼力氣了。
倒是姜英羽過來準備拉開他們,他看着特別礙眼。
誰知道墨子笙卻是死死的抱着君寒不放,任憑君寒咬着他,就是不放手。
君寒見撕扯沒有用,直接開始掙扎撲打,希望能把墨子笙推開。
可是墨子笙似乎鐵了心,就是不鬆手。
姜英羽也沒有辦法,萱萱一邊拉着一個,他總不能狠心的把萱萱撇到一邊。
半響,君寒終於沒什麼力氣折騰了。墨子笙才輕輕放開,盯着她的臉,小心翼翼的問道:“君寒,你沒事了吧……”
“你給我滾!”君寒雖然沒力氣再做動作,但是說話還是有力氣。
這句話幾乎用盡她的力氣,嘶啞的變態。
而萱萱哭得更加厲害了。
“我知道這次我有錯,但是我不是故意的……”墨子笙被萱萱抱着大腿,看着君寒一身黑衣襯着一張蒼白的臉,詭異虛弱,心裡疼到不行。
“滾!”君寒這次只能輕輕吐出這一個字了。
“看在萱萱的面子上,原諒我這一次,好嗎?”墨子笙盯着君寒,一字一句的說。
君寒毫不畏懼的擡頭,也看着他:“不可能!”
不知怎麼的,看着君寒那漆黑閃亮的眸子,墨子笙竟像是被魅惑一般,忘記了鬆開手,似乎回到了十年前。
——“君寒,我不會喜歡你的,我喜歡的是顏初晨,你放棄吧。”
“不可能!”
那時候君寒的表情,和現在相差無幾。
都是堅定道決絕。
可是那是呃,是因爲愛自己。
現在呃,是因爲恨自己……
“墨子笙!”
匆匆趕來的顏初晨,剛進來靈堂,就看到墨子笙和君寒相擁在一起。
這突如其來的變故讓她完全傻掉了,除了叫出墨子笙的名字,竟是根本就做不出任何的反應。
墨子笙聽到有人喚他,微微一愣之間,就已經被君寒推開。
君寒虛弱的身體根本無法支撐,眼看就要摔在地上,幸好姜英羽及時托住了她,沒有讓她摔倒。
只是下一個瞬間,顏初晨已經衝了上來。
她死死扯住了君寒的頭髮,然後開始叫罵起來:“君寒,你還要不要臉,你媽剛死,你就在這裡勾搭男人!你要不要臉……”
君寒只覺得一陣尖銳的痛感,從頭皮開始,一直貫穿到全身,頭被顏初晨拽的嗡嗡響,幾乎沒法思考。
墨子笙從未見到過顏初晨此等撒潑的樣子,直接呆住了。
姜英羽想要把君寒護住,可是顏初晨扯着君寒的頭髮,他也不敢大力。旁邊的親戚也沒見過這個陣仗,不知道怎麼出手。
眼見顏初晨就要扯下君寒的頭髮,萱萱忽然趴在了顏初晨的腿上,猛地咬了一口!
顏初晨一聲尖叫,鬆開了手,然後一甩腿,萱萱被踢到了一邊,哇哇大哭起來。
“萱萱!”君寒並不清明的神智,在聽到萱萱的哭喊之後,忽然就清楚了,她不知道從哪裡來的力氣,掙脫了姜英羽,去查看被甩到一邊的萱萱。
幸好地上鋪着地毯,萱萱並沒有什麼大事。
她緊緊的把萱萱摟在了懷裡,似乎摟住了全世界。
墨子笙看着君寒母女倆,單薄的像是易碎的瓷器,還有姜英羽護在身邊,他忽然有種錯覺,他再也沒法擁有她們了。
不自覺的,墨子笙又往前走了一步,卻是被不知道什麼時候爬起來的顏初晨拉住了。
顏初晨緊緊拉住墨子笙,不想讓他在靠近君寒。
她和墨子笙還沒有結婚,要是這個時候放鬆些許,會是,會是鹿死誰手?
只是墨子笙十分厭惡的甩了一下胳膊,想要將顏初晨甩掉。
他厭惡的眼神,讓顏初晨心裡一驚。
墨子笙今天怎麼了?
他從來沒有用這種能夠凍死人的眼神看過自己。
以前,這種眼神,都是給君寒的。
對自己,永遠都是溫情脈脈,柔弱如水,不會是這麼的狠戾!
顏初晨很怕失去的再向前一步,這次乾脆從身後,摟住了墨子笙的腰:“子笙,我不舒服,我們回家好不好……”
看着顏初晨火紅的衣袖,墨子笙像是才察覺到什麼似的,眼神裡閃過一絲怒火。
他記得,剛剛顏初晨穿的還不是紅色,這是……
這是爲了來祭奠君伯母,故意穿得這麼喜慶嗎?
墨子笙忽然冷笑起來,那笑聲讓顏初晨覺得一陣寒涼。
然後墨子笙輕輕掙開了顏初晨的手,一字一頓的說:“你,給君伯母磕頭謝罪!”
“什麼?”顏初晨驚呼出聲,妝容精緻的臉瞬間沒了血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