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偏偏,他像個憂傷的少年,只是站在那裡,就讓人忍不住心疼。
雖然她選擇把他從記憶裡刪除,也不想再與他有任何的瓜葛,可是看到他流露出這種神色來,心裡還是有些不忍。
雖然她明知道這不忍,會將她再次帶回那段可怕的過去,會再次讓她深深的淪陷。
“薇薇……你等下。”他話音未落,身體就已經先行行動了。身材高大,卻略顯纖薄的他,只是一躍,一跳,便已經輕巧的從相鄰的陽臺上躍了過來,落在了她身邊。
爬山虎墨綠的汁液,沾染在他的白色襯衫上,他卻也沒有注意到,只是那樣靜靜的看着她,眼中似乎有什麼東西在流動。
“你……多危險啊!要是掉下去怎麼辦?”成薇好半天才反應過來,一張小臉上已經滿是擔憂。
“你這是在關心我?”林書寒嘴角向上一勾,笑的一臉挑釁。
成薇微微蹙了眉,他到底是什麼意思?爲什麼今天偏偏不放過她?只是把他忘記,就用了整整四年,難道他還想讓她再賠上一輩子的時間麼?
“林書寒,你到底想怎麼樣?你放過我好不好?我已經把過去都忘記了,你爲什麼還要來苦苦糾纏呢?我不過是一個替代品而已,既然已經沒有用了,就把我扔掉吧,好不好?”
只是說出這些話,她的身體就已經有些顫抖了。若不是他步步緊逼,她是絕對不會說出這些來的。
林書寒臉色一沉,眸子裡的暴戾再次涌了上來。她說已經把他忘記了麼?她把他林書寒當成什麼?是想忘記就能忘記的麼?只是四年不見,這個女人就膽大妄爲到了這種地步麼?竟然敢開口跟他提條件?
她是覺得自己有資格對他下達命令了麼?還是打定了主意他不會動她?
林書寒只覺得心中氣血上涌,那股被他隱藏了已久的暴戾之氣再次現世,有種想要把面前的人兒毀掉的衝動。
“扔掉?憑什麼?我不用的東西,寧願毀掉!”他的眼神中似有狂風暴雨,而成薇就是那其中的一棵小樹,在暴風雨的肆虐下,拼命的想要守護着自己腳下的土地。
“你無恥!林書寒,你以爲你可以主宰別人的命運麼……”
成薇的後半句話還未說完,就已經被疼痛生生的嚥了回去。林書寒伸手緊緊的捏着她的下巴,因爲太過用力,疼的她眼淚瞬間就掉了下來。
彷彿就在這一瞬間,他就又變回了四年前那個殘暴無情的暴君,而她,就是那個任他鞭笞,任他發泄的工具!
他跟她之間,或許從一開始,就沒有過愛情,有的,只是她的一廂情願,和他的自私無情。
看着她的眼淚一滴一滴落下,林書寒只覺得心中煩躁更甚,似乎有什麼不安分的因子,在他的血液裡暴走,連帶着他的雙眼都變得通紅起來。
“四年前,你跟他們走的時候,我就說過……”他的手一點一點加大了力氣,成薇只覺得下顎骨似乎要碎裂了一般,疼的她生出一身冷汗。
巨大的恐懼瞬間將她席捲,四年前的回憶如開閘的洪水一般傾瀉而出,將她衝的頭昏腦脹。
而他的目光越發陰冷,一字一句的,似乎帶着鐵血與暴戾,“你若是走了,這輩子,就再也不要出現在我的面前,否則的話,我絕對不會放過你!”
成薇的臉色越來越蒼白,額頭上沁出細密的汗珠,將髮絲緊緊的貼在肌膚上,顯得倉皇而又狼狽。
她的牙齒似乎都在打着冷顫,眼前那張俊美的面容一點點放大,逐漸變成了一個恐怖的惡魔,張着血腥大口,似乎要將她吞沒……
看着她驚恐的樣子,林書寒心裡,卻沒有了四年前的痛快,只是越發的疼痛起來。他一步一步逼近,手上卻依舊用着力氣,將她緩緩的推向房間裡。
她的身體都在顫抖着,那一雙好看的眼睛,卻沒有了剛纔的耀眼與生機,只有滿滿的恐懼。似乎他是一個比鬼神還要可怕的惡魔一樣,她恨不得遠遠的逃開……
林書寒皺着眉頭別過臉去,他不想再看到她這種懼怕他的樣子,可是,他卻不知道該怎麼做。
“你說,我該怎麼折磨你纔好呢?”他冷笑一聲,手上突然用了力,將她往沙發上一推,卻不想她腳下踩到了墊子,向後一滑,整個人已經重重的摔到了地板上。
成薇只覺得身體一個失重,接下來便是一陣天旋地轉,似乎整個房間都在頃刻間顛倒了上下一般。
緊接着,她感覺到後腦重重的撞到了什麼,似乎是地板吧?那麼堅硬又平整?似乎被鈍器擊打了一樣,又似乎把她的腦漿都震了出來。眼前冒出一片金星,耳朵裡卻嗡嗡作響,如金戈鐵馬一般,連她的胃裡都開始翻騰了起來。
“薇薇……”林書寒沒料到她會被推倒在地,也沒料到自己下手竟然會這麼重。他衝過去時爲時已晚,那聲重重的倒地聲還回響在耳中。
她倒在地上,還抽搐了幾下,那張蒼白的臉幾乎毫無血色,而後腦處,竟然沁出了一抹殷紅……
“薇薇……薇薇……”他小心翼翼的將她抱在懷裡,大聲的喚着她的名字。她努力的睜開眼睛看了他一眼,似乎低聲的呢喃了一句什麼,便又暈了過去……
林家明坐在客廳裡,有些不自在。他已經在這裡等了一個小時了,要見的人卻還遲遲沒有出現。
正在他起了煩躁,想要起身的時候,卻見客廳後面的門被推開,兩個十歲左右模樣的孩童推着一輛輪椅走了出來。
而那輪椅上坐着一位“仙風道骨”模樣的年輕男子。他身着一件淺白色中式長袍,身形纖弱,卻又筆挺而坐。那張清秀的臉上,是一種難得的雲淡風輕。
長長的睫毛微垂着,似乎對眼前的一切都不感興趣,卻又讓人覺得,他對一切,都瞭如指掌。
就如同長在深山中的竹子一般,清雅幽靜,不爭不搶,不喜不悲。與他相比,坐在一邊的林家明,就顯得世俗而膚淺。
不待他先說話,年輕男子就開了口,“我只是擅長中醫鍼灸罷了,林先生說的病症,實難醫治,還望另請高明。”
尹清月說罷,便垂了眼不再作聲,兩個孩童立在他的身後,像是護着他一般,小心翼翼。
林家明冷笑一聲,“我原以爲尹家代代都是神醫,卻不料到了公子這裡,倒埋沒了。難道公子是怕醫治不好,敗了尹家的名聲?”
尹清月聞言擡起頭,一雙深灰色的眸子看向他,眼神卻是平靜的異常,不帶有一絲感情與波動。似乎站在他面前的不是一個人,而是一處山水,一株綠植。
“林先生以爲這樣說,就會激怒我麼?”他淡淡的開口,仍是不帶一絲的情緒,“想讓我出手,也可以,不過,我要一樣東西。”
“公子請講。”林家明見他鬆了口,輕輕挑了挑眉,面上卻是不動聲色。
“我要那個女人身上的一個東西,但是,要在治好她之後再拿。”尹清明的聲音依然平靜如水,似是山間的溪流一般,叮咚悅耳。
林家明略一思量,反正他用那個女人,也是來威脅韓藥湮,把他擊潰的。她身上少了什麼東西,跟他又有什麼關係?只要不死就行了,反正她只是一個工具而已,留她一條命,已經算是仁慈。
“好,一言爲定!”他微笑道。
“既如此,明日凌晨,我會去看診。林先生慢走,不送。”尹清月淡淡的道了一句,右手輕輕的在輪椅上叩了兩下,身邊的孩童便會了意,緩緩的推動輪椅,向着客廳外面走去。
看着三人的背影在轉角處消失,林家明只暗自覺得新奇。尹家人一向都清高自賞,行事怪異,今日一見,果然如此。
這次爲了那個女人的病,他竟然會委身前來尹家,還真不像他平日的作風。可是,那個女人畢竟是用來壓倒韓藥湮的有利“武器”,當然要讓她活着了。
至於活的好不好,那可就不是他能擔心的了。留她一命,已經算是給足了韓藥湮面子。
正想着,已經有傭人來帶路,林家明便跟在後面一路蜿蜒,出了尹家的宅院。
自從婚禮上那場鬧劇之後,已經過了半個多月了。天氣也一天比一天的熱起來。
公司裡的事漸漸的步入了正軌,韓藥湮便交移給了杜悅幾人,自己忙裡偷閒,在家休息起來。
他又去於安然那裡把浩浩接了回來,這次浩浩倒沒有像以前一樣執拗,乖乖的跟了他回家。只是臉上的表情,依舊有些落寞,而且話也比以前還要少。
因爲韓老爺子一直想見孫子,所以韓藥湮特地帶了浩浩前去,雖然浩浩一句話也不說,連爺爺也不肯叫,可韓老爺子還是樂得合不上嘴。
爲了哄浩浩高興,韓老爺子特地讓人在後花園裡做了鞦韆跟滑梯,一吃過午飯便帶着浩浩一起去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