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了大概幾刻鐘之後,纔等到男人姍姍來遲的身影。
車門打開,迎面而來不僅是男人帶進來的寒氣,還有一股淡淡的香味,很淡很淡的那種。不過這味道卻也是梅枚小時候最熟悉的。
莫少卿一手抱着一束藍紫色的桔梗花,一手又將梅枚攬在懷裡,片刻吩咐道:“走吧,曉峰。”車子再次行使起來。
梅枚嘴角依然是淺淺的笑容,她自然歪在男人的胸膛處,一隻手搭在男人的腰際,慢慢的竟然眯上了眼睛淺睡着。
車子走得很穩,即便是在坎坷的山路上,也沒有很顛簸的感覺。
男人這會兒看着懷中人的睡顏,不禁低下頭,在梅枚光潔的額頭上落下了一個輕吻。
“莫少,前面的山路很陡,要停車步行走上去,要不要叫梅小姐起來。”
“不用,你小聲點停車。”
“好的。”曉峰應道,隨即放緩了車速,幸虧積雪早就融化乾淨,不然這會兒車子非得山下滑不可。
叮鈴一聲,像是某種來自第六感的提示,梅枚在被男人抱着走上山頂的時候忽然睜開了眼睛。
“醒了?”男人說完這句就把她放了下來,牽上她的手,繼續走着。
“這裡是?”
話音剛落,被山石遮擋住的,搭建在山頂上的“南山墓園”四個大字印刻的黑色牌匾就映入了眼中。
她愣了有半分鐘,清澈的眸中也泛起了熱浪。隨即她忙看向男人護在臂彎裡的一束桔梗花,以着肯定地語氣問道:“這裡是媽媽所在的墓園嗎?”
“嗯。”
只是一個字就給了她答案。
莫少卿牽着她的手,加快了步伐向着墓園裡走去,他知道現在她的心裡一定迫不及待地想要看到她媽媽。
果然,牽着她以着他自己的步伐走絲毫沒有任何阻力,反而到了最後是梅枚走在他的前面。
“小枚兒,就是這。”男人急忙叫道。
梅枚瞬間停下,轉身,看着身邊鼓起的一個小土堆。墓碑上光滑滑的一片,只有熬了七八年風霜隱約可以確定容貌的方形照片才讓梅枚確定,這裡就是她親媽的墓無疑。
她伸手摸了摸石碑上殘存的遺像,隨之慢慢跪在了地上。
媽媽。這麼多年過來,明明剛剛在外面還能輕易叫出口的稱呼,到了這裡,梅枚卻不知道該怎麼開口。
“對不起,遲到了這麼多年纔來看你。”半晌之後,梅枚緩和了激動的情緒,慢慢開口。
“岳母大人,這是您最喜歡的桔梗花。”
莫少卿緊接着梅枚開口,把一束在太陽光照下泛着藍紫光輝的桔梗花放在了墓碑前。
梅枚沒忍住隨即笑出了聲,半晌臉上的表情又暗了下來,她輕聲開口:“少卿,我想一個人在這裡待一會兒。”
“好。”男人爽快答應,大步離開,然而他並沒有走得很遠,而是到了幾十米外的松樹後面,重重枝葉後面,不能聽到屬於她的任何聲音,卻依稀能看見墓碑前那人面上的一顰一笑。
他就這樣,雙手抱胸,邪魅的眼睛綻放着陌生的柔情,直直落在梅枚的身上。
梅枚坐了多久,男人就站了有多久。冰冷嚴寒他是能耐得住的,可是這樣的天氣,即便有太陽照着,可是山頂的寒風還是刺骨得很,就這樣站在陰冷的山頂上一天可就不是誰都能熬得住的,所以當他覺得腳底開始痠麻的時候,終於也耐不下性子去阻止她。
“時間不早了,小枚兒下次再來吧。”快要走到她面前的時候,他就先開了口。雖然是有待商量的話,語氣卻是不容抗拒半分。
可是坐在墓碑前的人還是保持着和筆直的坐姿,絲毫沒有搭理他的想法。
“小枚兒!”他不由提高了分貝叫喚,但是得來的迴應還是這山頂的陰風嗚嗚聲。
這會兒已經入了寒冬,天黑的也快。現在太陽馬上就要下山,估計離天黑最多也不過一兩個小時。雖然他莫大少天不怕地不怕,可畢竟在這麼多年沒有被打掃的墓園裡待了一整天,還是有點晦氣。
枝椏一聲,梅枚筆直的身子就在一陣疾風吹來的時候忽然倒下,壓在了幾根枯樹枝上面。
男人一驚,該死的!他怎麼忘記了這女人的病還沒好全,來不及自責,他直接把披在身上的羽絨服脫下包在她的身上,然後再將梅枚一把抱起。
“呼!”
卻在這時,男人預備將她的腦袋擱在自己肩上的時候,梅枚忽然睜開了眼睛,精神抖擻地衝着莫少卿一嚇。
喝!男人着實被嚇了一跳。
莫少卿不得不承認,他真是徹底栽在這女人身上了。試問,現在這世上還有誰敢這麼光明正大地挑戰他莫少的膽量,答案只有一個,就是她梅枚。也只有她讓莫少卿惱也惱不起來,就算真的氣了,片刻也就消了。
“莫少卿,你看看我把我媽媽的墓整理地乾淨嗎?”梅枚從包着她的羽絨服裡伸出一隻手來,手指指向乾淨整潔的墓。
“嗯!”男人無奈地點頭,拔了五六個小時的枯草能不乾淨嗎?
“呵呵呵。”男人罕見地能看到這女人這麼天真傻笑時候,“那你知道我剛剛閉着眼睛做什麼去了嗎?”
“不是睡着了嗎?還是因爲被風吹得頭疼疼暈過去了?”莫少卿接着她的話問道。
“nononono,都不是。”梅枚伸出食指在男人眼前晃悠得同時還搖晃着腦袋,整個人看來不是一般的神經質。
莫少卿不禁眯起了眼睛,這女人是不是被風給吹壞腦袋了,破天荒地對他傻笑,這下子又像變了個人似的,在他面前跟小女孩一樣的發瘋。
“我告訴你哦,我剛剛跟我媽媽見了面,還說了話哦。”梅枚嗓音本來就極其好聽,不是那種可愛小女孩專屬糯米似的嗲嗲嗓音,也不是女漢子那樣豪放粗邁的聲音。而是一種在風鈴之上鐘聲之下的那樣不溫不和,清脆質聲的乾脆清爽。這會兒,說出這樣的撒嬌似的話語,如果不是在墓地這樣沒有人氣的地方,別提多完美多勾人了。
可是莫少卿早就被她忽然轉變的性子嚇到,這會兒無論如何是提不起調戲曖昧的心情,拍了拍梅枚亂扭動的屁股,快速抱着她離開墓園,走下山去。
“喂喂喂!莫少卿,你幹嘛走這麼快,你還沒問我我和媽媽說了什麼呢?”
“小枚兒,有什麼話都等我們下了山再說。”男人沉着臉,對梅枚少有的嚴肅。
“不要,我要說給你聽!”
梅枚也是少有的蠻橫,圈着莫少卿的脖頸,用着極快的速度說着:“莫少卿,我媽媽說,她今晚就去找你,非得跟你熟絡熟絡不可,不然她不知道你是什麼樣的品行的話,怎麼放心讓我跟你在一起?所以,莫少卿你一定要提前做好心理準備,到時候,我媽媽登門拜訪的時候,你可千萬別怪我沒有提醒你哦!”
“小枚兒,你是不是着魔了?”男人來不及去摸梅枚額頭上的溫度,腳下生風,以着十二萬分的速度快速跑下山。
“哈哈哈!……”
半晌過後,一直裝瘋賣傻的梅枚終於忍不住大笑,迴旋在半空中的疾風全數迴盪着梅枚的大笑聲,清脆、爽快、動聽。
男人像是明白了什麼,這會兒也快走到了車子停放的地方,腳下的步子迅速減緩,睨着眼睛看着懷裡大笑不止的小女人,“小枚兒?!”
“莫少卿,你也有害怕的時候,哈哈。”笑聲止住,梅枚的面上還殘留下狂笑後的嫣然笑意。
“小枚兒!”他也沒有必要跟她解釋,他害怕的不是山頂墓園裡這虛幻不存在的東西,而是她忽然大變的情緒讓他慌了。
“好了,我不笑了。不過你剛剛的樣子確實很好笑嘛。誰讓你明明看到我拔草卻不出來幫我的?”
“是你說要一個人靜靜的。”男人一愣,隨即反駁。
“莫少卿!那你也不能就看我一個人喝冷風喝一整天阿?”
“我以爲你和岳母有很多話要說,所以我沒有過去。”
岳母?“去,這事兒還遠着呢。”梅枚心情好,懶得和他再計較。她從他懷裡掙扎跳下去,“不過,我今天確實很開心,少卿。”
梅枚主動牽上莫少卿的手,走了兩步就走到了車子前,隨之,兩人都默契地沒有再說話,共同上了車子。
曉峰已經睡了一覺醒來,聽到莫少卿的吩咐之後,穩穩開着車子離開。
車子開到市區的時候,男人看到梅枚的目光盯着車窗外,率先開了口:“一天沒吃飯,今晚想吃什麼?”
“爆炒犢子?”
“嗯?”這是什麼?莫少卿顯然是聽都沒有聽過。
“我要去吃爆炒犢子,還有臘腸,肥牛!還有啤酒!”梅枚忽然來了精神,衝着莫少卿叫道。
“好,不過啤酒不能喝。”
病還沒有好全,再加上今天吹了一天的冷風,怎麼能喝酒?
“不要,就要喝酒!”梅枚不依他,執拗說道。
這些都是她最愛的,當然,菜都是她媽媽的專長,啤酒卻是她偷偷喝的,雖然每次只能喝道兩三口,可是啤酒加上爆炒犢子的味道真是好極了!
“好,但是不能喝得太多。”
“ok!成交!”
所以結果就是,梅枚拉着上一直混跡在上流社會的男人來了一趟青城s大這邊著名的小吃街裡,一家現炒現做的小飯館裡。
“老闆,先來三瓶啤酒和兩份爆炒犢子,別的菜一會兒再點。”
“好嘞,同學稍等!”還以爲她是這裡的學生,老闆娘熱情迴應着。
梅枚眼中閃過一抹異樣,被看着她的莫少卿全數收入眼中。
飯店裡很熱鬧,特別是這個季節,學生也很喜歡吃熱騰騰的飯菜。
梅枚好不容易找到了一個位置卻是對着門口的。
“你坐裡面。”男人面色無異,直接坐在了靠門近的位置,讓梅枚坐在裡面。
“你不嫌棄就行。”梅枚說着大大方方坐了下來。
“你都不嫌棄,我爲什麼要嫌棄?”男人說的理所當然。
“哦,”梅枚輕聲應了一聲,隨之將用保鮮膜裝着的兩套餐具拆開。
“你坐着,我去接熱水。”莫少卿從她手中搶過冰涼的杯子,直接走到屋子裡側,擠了一羣女生的後面。
梅枚的視線緊隨而去,果然,這男人不出場還好,一出場肯定就是一場大的躁動。
女生們自動讓出一條道來,不過這男人倒是沒有平常男生的推讓和害羞,還是一張自然冷淡的俊顏,走到熱水機前,接了兩杯熱水就回來。
那羣女生隨即目光齊刷刷地射過來,其力度其功力足能把梅枚全身上下射出無數了洞來。
梅枚的面色慢慢變紅,頭也開始低下去,她只想着肯定是在外面待了那麼長時間的冷的環境,所以到了這裡的時候,臉就開始發熱,臉紅不也就正常了?
“小枚兒。”莫少卿到了梅枚面前,臉上的表情瞬間轉換。眼中滿是寵溺。
等他坐到位子上的時候,才發現梅枚身後的位置上不知道什麼時候多了好多個女生出來,動作也是出奇的一致。拿出手機,攝像頭對着這邊,然後拍照。動作毫不掩飾,就連相機啪嚓的聲響梅枚都聽得一清二楚。
不過,男人卻是對着這些異動充耳未聞。要不低頭就是給梅枚擦餐具,要不就是擡頭衝着梅枚各種笑容。
“哎,同學,你的兩份爆炒犢子和三瓶啤酒!”老闆娘略微肥胖的身子很快就到了桌子旁邊,一手一個盤子擱在了桌子上,隨之就是三瓶冰涼的啤酒擱在桌子上。
“謝謝老闆。”梅枚客氣說了一聲,隨之快速夾了一塊犢子就吃進了嘴裡。
“哎呦,同學你這男朋友長得可真俊俏!”老闆娘說完這句就呵呵笑着離開,留下梅枚差點把嚥進肚子中的菜咳出來。
“有什麼好笑的?”莫少卿睨了她一眼,伸手抽了一張餐巾紙,伸手就把梅枚嘴邊擦上的油漬擦掉。
“莫少卿,我怎麼沒發現你這麼貼心。”
“只是你一直沒有注意好了。”
梅枚撇撇嘴,拿起一瓶啤酒,不用啤酒起子,直接把啤酒蓋擱在板凳邊,一個用力就把啤酒打開。
不用杯子,一盤犢子快要吃完的時候,兩瓶啤酒也都見了底。
“嗝。”梅枚迅速捂住嘴巴,面上一抹酒後的嫣紅。她看向對面一直沒怎麼吃的莫少卿,笑道:“你怎麼不吃阿?超好吃的,最近這幾家飯館,就這一家炒出來的味道最像媽媽的了。”
男人本來想說,他不吃油膩辛辣的東西,可聽到梅枚最後一句沒有掩飾就說出來的話之後,就將這句嚥了回去。隨之拿起筷子,夾了一塊菜放進嘴中。
皺了皺眉,菜也就下了肚。
“嗯,確實不錯。”
蹦躂!又是啤酒蓋子飛走的聲音,在男人沒有任何察覺的情況下,梅枚小姐又迅速開了第三瓶啤酒,就着第二盤的犢子喝了下去。
“瞧你,明明不喜歡爲什麼還要勉強阿,莫少卿你這樣會讓我心軟的知不知道?”
心軟?他要的就是她的心軟不是嗎?
“今天真的很謝謝你,嗝。”酒勁上來的梅小姐一絲的縝密思緒都沒了,說出來的話也是顛三倒四的,“我媽媽,我很想她,可是我再也見不到她了。我很想問她,爲什麼一定要我跟着梅舉良生活,我就算待在孤兒院裡也總比生活在那該死的地方快活。我很想問她,爲什麼就把我一個人丟下,這麼僞裝着自己,這麼委屈自己過了七年。就算被打被凌虐都不能說一句話不能反抗一下……嗝。”
“小枚兒,”男人的瞳孔加深,隨之他快速起身,走到梅枚身邊,搶過她手裡再次見了底的空酒瓶,放在朱桌子上。“那些都過去了,以後有我,誰都不能欺負你。”
這話說的很輕,只有梅枚聽得見。
可是他們這樣的姿勢也迅速引起了本來就很關注他們的店裡其他人的視線。
梅枚被他拉起了身,莫少卿想着結了賬就帶她離開。可這會兒偏有不識相的人過來。
“你們瞧,那個不是梅枚嗎?”
“對啊,怎麼喝了這麼多,還跟個男人勾肩搭背的,都被學校開除了還不檢點一點!”
“呵呵,人家可是有資本傍大款的人,你們沒有聽說她是一個富豪的私生女嗎?”
“天吶!”
這話說的聲音提高了很多,周圍本來議論的人也紛紛閉緊了嘴巴,等着看熱鬧。
莫少卿一個冷眼掃過去,不想跟幾個女學生多做計較。
可偏不巧,這話偏偏也被喝醉酒的梅枚聽了去,她擡頭,認出了那幾個人,是她在s大時同宿舍的幾個女生。
她打晃着腳步,走到那幾個女生面前,豎起手指指向她們,“我就是能傍大款,你們能嗎?”
幾個人不屑地撇嘴。
梅枚同樣不屑,隨之側身,手指又指向身後的男人,“你們知道他是誰嗎?他是我正牌男朋友,現任莫氏掌權人!你們傍得上嗎!?”
“你!”
“你什麼你!統統給我閉嘴,不然我一個不爽全讓你們從s大滾蛋!”
梅枚說着又轉身,打晃着身子走到男人身前,踮起腳尖,在男人薄脣上重重親了一下。
“乖,小枚兒,明天我就讓她們滾蛋。”男人好笑地攬緊了她的腰肢,防止她摔倒。
絲毫不理會那幾個敢怒不敢言的女生,莫少卿寵溺的抱着梅枚結賬離開。
------題外話------
不造明天有多少跟我一樣考四級的小妖精呢,誒,我這個英語渣渣